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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727-一不留神-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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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想死还不容易?

    不知道那是什么营养品,喝到嘴里甜甜的。不一会儿我的头就抬起来了。    
      “想死还不容易?我两根手指头就能让你断气。”审讯员背着手在屋里转悠,大灯没亮,帽子也扔在桌上。“你们单位领导从北京赶回来了,看来你平时在单位表现还不错。年轻人容易犯错误,特别是感情的事。”说着他瞟了书记员一眼。“小张,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单独和他谈谈。”    
      审讯员回到座位上,手摸了好几下大灯的开关,最后还是没打开。“这种事挺窝火。谁心里都明白,你二十初头的小伙子没本事勾引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可说什么也没用,这就是法律。男女永远也平等不了,法律保护女人,谁让她们是弱者呢?”    
      我哼了一声,他居然也一肚子牢骚。    
      “看得出你是真动了感情,太年轻!这两天我在你们单位调查过你的情况,你有什么?”审讯员逼视着我,目光锐利,态度很挚诚。    
      “有什么?”这是两天来我第一次开口,没明白他的意思。    
      “人家里有金矿,有房子,本人还是少校。你呢?    
      我盯着他,脑筋还是没转过来。    
      “说句当警察的不该说的话。”审讯员竟然叹了口气。“好多女人把这些玩意儿看得比感情重要,好多男人吃亏就是没搞明白这一点。”    
      我终于低下头,嗓子里咕噜咕噜的。    
      “这种事在别人身上不犯法,顶天了是道德问题。可在她身上就犯法,罪还不轻,你就没想过?唉!”审讯员又长叹一声。“年轻!太年轻!现在鸡飞蛋打了吧。不过也好,至少你后半辈子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后半辈子?”我撇了撇嘴。    
      “真不想活了?你才多大,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哪!”审讯员站起来。“你父母来过电话,他们这几天就到。”    
      “什么?”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先和他们谈谈吧,真他妈没办法。”他站起来,准备去叫人。“没事,最多三年。”    
      审讯员没骗我,的确是三年。    
      三年来我经历了人生的一次飞跃。刚进来的时候真不习惯,我从心里看不起那帮家伙,一群歪瓜裂枣!什么东西!许久我才意识自己也是混蛋堆儿中的一员。三年的牢狱之灾,我也清楚了自己最大的价值。    
      刚开始服刑一两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临床的那位“难友”忽然凑了过来。    
      “闲着哪?”他问我。    
      我点点头,不知他要干什么。    
      “没事帮哥们儿撸撸。”说着他就要解裤子。    
      “去去,去。”我翻了他好几眼。    
      “撸撸,撸撸。”他凑得很近,嘴里的热气呼呼的,叫人无法呼吸。    
      “撸你妈的蛋。”我一把将他推开,这还是在监狱里头回骂人。    
      “你丫骂谁哪?”这东西铁青着脸,要急。    
      “骂你丫挺的怎么着?”我把拳头提到腰间,瞪着眼给自己壮胆儿。在监狱里打架,一上来就得往死里打,关几天小黑屋不算什么,打不服别人,就得受三年挤兑。    
      “操,不干就不干呗。干吗呀?跟吃了枪药似的。”事到临头,他倒先软了。    
      渐渐的,我慢慢发现监狱真是所大学。老早前就听说台湾人管监狱叫绿岛大学,这回算是领教了。监狱里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有的是,五花八门的奇人怪事层出不穷,三百六十行手艺就没有这里学不到的。不过咱可不敢学那些邪门功夫,干活之余,我学会了泡图书馆,一辈子咱就没看过这么多书。头两个月,我看的是《基督山恩仇记》,反反复复看了两遍。书是徐光推荐的,伯爵神奇的经历让人感慨万千。同样的被情人出卖,同样的在“号”里苦熬时光,可人家给关了十四年愣挺过来了。再说人家是因为替拿破仑传信给逮起来的,好歹也算是革命人士。自己呢?整个一个傻瓜糊涂蛋。一念至此,我报复刘萍的念头算是打消了。    
      监狱是个小社会,帮派众多,几个呼风唤雨的老大几乎就把持了犯人的一切。我不得不小心地与他们保持距离,走路都不敢抬头。出去还得做人呢,可不能跟这帮家伙套上关联,那样一辈子也搞不明白了。    
    事后想来,进监狱对我也不见得是坏事。三年里我看了上百本名著,人生不再是浑沌一片,思考让人逐渐深沉而条理分明。同时我还学会了使用机床、砌墙、机织,甚至连铲车、拖拉机都会开了。有时我自己琢磨着,有朝一日自己出去了肯定能让哥们儿们大吃一惊。我方路也算上了三年大学。想到这儿又不禁叹气,出去后又能剩下几个朋友?而我以前又是什么东西呢?


第一部分终于能离开马桶了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哪!”监狱里的日子真不好受,如果不是警察的这句话撑着,没准我早自绝于人民了。窝囊!真他妈窝囊!现在我都无法理解,事情怎么会到这步?堂堂方路愣跟这烂地方好上没完了,一个多月也没混出去。看守所的大门太严!甚至大老远从小县城给人家押回来,我也是先来看守所向政府报到。要是能早几天出去,掏大粪我都认了。现在我只能坐在冰冷的水泥板上怀念往床上爬的感觉。床!人生莫大的享受。    
      面前两米多远的地方,立着个马桶,它肥水四溢,臭气熏天,却是屋里惟一闪亮的东西。听说看守所里的马桶每星期才刷一次。现在是初春,鼻子头还冻得直痒呢,我却瞧见马桶边爬着几只大尾巴蛆,它们摇头摆尾,快乐得像家养的鸽子。幸亏我知道自己呆不了几天,要不连吃饭的感觉都得退化。虽然没有受不了的罪,可这两天没把我恶心死,也真不容易!    
      屋子至少有四米多高,巨大冰凉的水泥横梁上不时落下几滴水珠,窗户又高又小,还钉着手指粗细的铁条。阳光射进来,似雪天里斜射的探照灯。除了那筒阳光,屋里几乎就看不见什么了。多年未刷的墙壁坑坑洼洼的,呈现出一种暗黄色,我前两天便隐约发现墙上写着很多字,不用想也知道上面是些什么玩意儿,咱在小县城让人家关了二十多天,小县城看守所的墙上比北京的热闹得多,其实不过是些“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之类的厕所文学,没什么创意。看守所的牢房跟厕所也差不了多少,这帮混蛋大小便从不背人,刚进来的时候我还有点不好意思,现在习惯了,反正人不能让尿憋死,不就让他们多看几眼吗?    
      我刚进来的时候,光线太暗,像进了地窖,深一脚浅一脚的,眼都花了。迷迷糊糊只觉得面前堆了一屋西瓜,高高矮矮,圆鼓伦敦的黑瓜蛋子挤在一米多高的地方晃悠,似乎是暗绿色的。他们大眼灯似的盯着自己,没人说话。我当然不敢乱搭腔,在小县城看守所的时候,新来的犯人瞎跟老炮儿们套近乎,结果被老犯人当猴耍的情景我记得太清楚了。找来找去,最后发现只有马桶周围还有下脚的地方,没辙只得捡那个臭墙角坐下,反正在四川已经看了一个多月马桶,味儿早习惯了,其实守马桶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夜里有人接手时成心溅你一裤子尿汤,碰上这种事,咱只能干瞪眼。有几回晚上不知哪个狗东西犯坏,溅我一身肥汤不说还狠狠踩了我腿肚子一脚,我疼得咧嘴直哼哼,还被那个坏蛋臭骂了几句。来这种地方的家伙都有股邪火,咱又是外地人,敢还嘴,可能连北京的看守所也回不去了。嗨!虎落平阳受犬欺,犬被拔牙没人理。反正得回北京服刑,到时候老子也捡几个外地老冒儿整治整治。幸亏当时有这信念,要不还真不知道能否回来呢。在故乡的看守所,老子总不至于再守一个多月马桶吧。出狱后不久,有次我和于仁喝酒时臭侃起监狱里的人权问题。我愤愤的表情却让于仁好一顿嘲讽,差点把我气死。    
      “人权?什么人权?别他妈听美国人瞎咧咧。给罪犯人权就是对不起受害者。他们要知道尊重人权就不犯罪了。你以为监狱是宾馆哪?”    
      “我他妈跟他们能一样吗?我冤不冤?”我几乎都站起来了。    
      “不冤!你是好东西呀?放着好好的女朋友不要,学会傍款姐儿了,您倒长眼哪!还碰上个军婚。你不进监狱谁进?放心,哪国的监狱也不舒服,真跟宾馆似的我也去。”我差点背过气,脑子里嗡嗡响,可却又说不过他,没辙,就黑着心狂灌于仁,最终于仁没多,我却在家里躺了两天。    
      “兄弟,怎么个茬儿啊?”一个三十多岁的京片子钻了过来。    
      “跟人家掐起来了。”虽然不是面对面的打斗,可终归是男人之间的一种较量。用“掐”这个词,我挺满意,不是实话,可也不是瞎话。    
      “厉害呀!跟谁?”京片子俩小眼睁得溜圆。“当兵的。”“呦!神仙放屁,非同凡响!”京片子直咂嘴。“滚!滚滚。”他一脚踹开了旁边一个獐头鼠目的家伙。“滚,给我兄弟让开。臭老冒儿还不看马桶去?没长眼哪?”他扭脸冲着我,手指还点着那家伙的脑门。“他妈的小佛爷一个,也敢在这儿混。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咬咬后槽牙,终于能离开马桶了,北京人民真好。“在四川跟当兵的掐起来了。”说着我也解着恨地给了那家伙一脚。“这帮老冒儿,全不是好东西。”    
      “这么说,你是在四川让人家逮着的。”京片子又回头瞪了小偷一眼。    
      “我是河南的。”小偷抱着脑袋,生怕晚说一秒,再挨几脚。    
      “滚一边儿去,全一个揍性!”京片子不再理小偷了。“兄弟,你跑四川干什么去了?”    
      “我们单位在四川施工。”    
      “你们单位装什么孙子?不保你?”    
      “保不住。”    
      “这么说,你给丫打得不善?”    
      “他——,”我咳了一下。“丫这辈子也硬不起来了。”我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真他妈没劲!    
      “够狠!够狠。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京片子从指头缝儿里变出支烟递给我,“偷着抽。”    
      我很久没抽过烟了。刚抽两口就有点发晕,烟味和马桶的味道混在一起,呛人脑浆子,一阵阵的恶心。同时裆里又痒起来,痒得我直扭屁股。    
      “怎么了?”京片子似乎挺关心我。    
      “痒。屁股沟、大腿里面全他妈痒。”我歪着脑袋,直龇牙。    
      “湿疹。这地方潮,四川是不是更潮?”    
      “对。”    
      “没错。北京的看守所呆长了都起这玩意儿,何况四川。”京片子门儿清。    
      “还真他妈难受。”我忍不住想去抠。    
      “别抠,抠破了容易感染,一烂就坏菜了。”京片子赶紧拦住我。“晚上,你脱了裤子到暖气边上烤烤,等这层皮蜕下来就好了。”    
      我点点头。扭脸看到暖气边横七竖八挺着好几位大爷,就知道没戏了。“没准明天就提走了,一晚上也好不了。”    
      京片子点点头。“几下?”    
      “三下。”我的心又开始下沉,肚子饿得厉害。    
      “快!才三下。表现好点儿,两年半就出来了。”京片子揉揉鼻子。“我还不知道得几下呢。”    
      “哥哥,您犯什么事了?”我很奇怪,这么一个滑头怎么也会给逮起来?    
      “这算什么,咱有人。早晚他们得把哥哥送出去。操,我就不信?”京片子单挑大指,嘴快歪腮帮子上了。    
      “这回哪?”    
      “这回是脚面长鸡眼,点儿背。”京片子有点泄气。“人要倒霉,喝风都得呛着。”    
      “到底怎么回事?”我越来越有兴趣,总算能有人聊会儿了。    
      京片子摸摸脑袋。“哎!我不是开了个音像店吗?咱他妈老老实实做人,不玩儿歪的斜的,生意挺好。有回工商和派出所的联合检查,愣说哥哥的东西全是盗版的,要他妈没收。我操!我怎么知道那些玩意儿是盗版的。美国人保护他妈的什么版权碍我哪儿疼了?——”京片子越说越气愤,大有打过鸭绿江的劲头。    
      “后来呢?”    
      “我那点儿货好几万哪!能让他们这么抄走吗?咱有人,找人呗。”    
      “可,可你怎么还进来了?”    
      “那不咱的人还没来吗?他们就要抄,咱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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