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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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的人永远都牺牲了,还没有牺牲的人在迎着牺牲,走向牺牲。这是在战场,生与死的战场!每一寸领土都有汗水的付出,每一寸领土都浸透着烈士的鲜血……
杀,唯有杀,才能解决争端,才能换来和平,才能崛起强大。
向前进将狙击枪斜背在了身上,手里持着缴获来的敌军AK,检查过了弹药,然后向着左边搜索过去。那几座草房子在环形交叉工事的中央,隔着二三十米,搜索过去看看。过去看看的目的就是要找人厮杀,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这一次向前进的悍气是真正地爆发了,心里憋着仇恨,他第一次在沙场想起来为国捐躯,想起来为国为民,不惜牺牲。在那些牺牲了的同伴身上,他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这就是书上所说的英勇牺牲,这就是无私的奉献,这就是为国壮烈地捐躯。我们是不言屈服的。
现在在他的心里深深地铭刻上了仇恨两个字。
杀!唯有杀,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杀到他国家大吐血,杀到他看见我们就害怕,直到屈膝投降,退出侵占领土,坐到桌前来谈判。
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战争的必要了。
响应国家的使命召唤,上了战场,就只有一个目标:杀!杀敌!多杀一个敌人,就多立一分功劳,就多做一分贡献。
他从一个牺牲倒地的战友身上跳过去,而后又从一个倒地死去的敌人身上踩过去。抬头间,他很清楚地看到了草房子里有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提着枪出来了。
是个军官,更值得杀了!
向前进举起枪来正要开火,突然发现还有两个士兵,跟在敌军官的身后,从那连长身后的茅草房里走出来,其中一个背着电台,另一个则一手拿着望远镜,身上挂满了包袱,全是带子。
不知道敌人是出来搜索动静的,还是要准备撤退离开。面对突然现身的两个小兵,对着那个连长,向前进竟犹豫了一秒钟。他想着:“这是小猪要的连长,要不要现在就干掉他?”他脑子里闪过“小猪”的影子,又看了看“小猪”要的人身后的两个“警卫”。那敌连长打头出来,东张西望,并没有发现他,倒是那个背电台的兵,此时惊叫起来,反应相当快,手指一动,子弹就扫射向了他。
他感觉头上钢盔一旋,自己像是受了很大的力,来不及细想,顺势往战壕右边倒去。子弹斜射入左边战壕壁上泥土,他赶紧将脚缩了回来。头上战壕边沿土也被打得直往下掉,他不敢抬头。看见前面不远有一个观察洞,没办法了,他只得迅速挨着战壕的右壁爬过去,弓着背躲入了观察洞里。
刚才背上的SVD长了点,杵在了洞顶上,他只得将之迅速解下来,此刻放在脚下。
洞里有一股臭气,谈不上熏天,但也直让人恶心。想是敌人拉屎撒尿全在里边解决,肮脏不已。他感觉脚上像是踩中了“地雷”了,软软的,滑滑的。敌人已经跃过几道战壕,向着他藏身处来了。一时半刻应该还找不到他,但向前进心里并不乐观,他们有三个人,三把枪,看来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他真后悔刚才那一秒钟没有先敌开火!枪一响,干掉一个是一个,干掉一个就少一分威胁。“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他将手里的枪紧紧握着抖了一下,他狠狠地念叨着:“开火开火开火!老子又犯了该死的老毛病了。不长记性,敌人干掉你,你活该。”
自怨自艾已经于事无补,想办法怎样面对吧。怎么冲得出去?地形对他相当不利,自己不能动,敌人在上面,居高临下,一有动静,三个人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呢。
想着要离开,真是不行了,敌人就在头顶上,踩动得泥土掉下来了。他弓着腰又往后面退了几步,感觉踩中了“好几颗地雷”,要在平时,不开口大骂才怪,但现在只能忍着。
这样退了几步后才发现里面原来空间还挺大的,呈葫芦形,可以弓着腰藏住五六个人的样子,但里面全摆满了“地雷”,恶臭。他已经退到尽头了,看到左边屏蔽要好一些,可以完全藏住身子,让外面的人看不到,于是就斜伸过腿,移动身子,躲避到进口左边。
弓着腰藏在里面污秽之地,特别不好受,不能逃离,两相比较,性命的保存显得更重要一些,所以他只得尽量忍受着那种闷闷的恶臭。
他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显然是敌军搜索不到他,觉得奇怪?紧接着,他听到有人跳下战壕里来的声音,又有一个人跳下来了。隔离得并不远,听得清清楚楚,战壕里传来了脚步声。向前进突然想起一件事,心里暗叫:“不好,糟糕了。”刚才在洞口踩中的“几颗地雷”他没有覆盖泥土,痕迹鲜明,一定会暴露无遗。如果敌人发现蹊跷,扔进来一颗手榴弹,那么……
那么当然就会牺牲了。
怎么办?
杀出去!
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杀出去,杀开一条血路,绝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他踩着“地雷”,转过身,将枪口对着了洞口外。
大约过了四五秒钟,他首先看到洞口的光被斜斜地遮住了。接着遮光慢慢地移动过来,两秒钟以后,他看到了一颗嗤嗤冒烟的手榴弹出现在洞口,握着在一个人的手里,手榴弹晃动了一下,正要扔进来。
这还得了?让他扔进来,那就死有葬身之地了,永远待在了这个污臭之穴。
向前进手中AK嗒嗒嗒连发扫射出去,在洞里那声音闷闷的,但叫得很欢。只在一瞬间,那人手腕一痛,被好几颗子弹击中,只打得向后摆动,手榴弹掉落下去了,还在洞口右边地上嗤嗤冒烟呢。向前进正要闪身到左边洞壁躲避,突然听到洞口外传来惊恐的哇哇叫声,他看到一个家伙飞快地弓着腰扑出,去地上捡那手榴弹,显然是还想再扔进来。他动作迅猛,连带那刚才扔手榴弹那家伙也被他挤到了洞口,二人滚作了一堆,将手榴弹死死压住了。
向前进还来不及开枪,手榴弹的爆炸几乎将两人同时抬动了起来。
向前进连声说:“谢谢,谢谢,老兄!”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爆炸震起的土尘烟雾,向前进猛冲出去。
“当”的一声响,钢盔重重地顶在了洞上方,头部被反作用力击打,当痛得差点晕了过去,才记起这洞很低矮,直不起腰来。于是顾不得头上疼痛,弓着腰,再度往前探身猛冲出去。不提防脚下又踩中了一颗“地雷”,将他一滑,一个恶狗抢屎,摔倒出去了,下巴骨先哐的一声着地,将下牙床送到上牙床去又猛烈地一下撞击,几乎是不可辨别的0。01秒,他的脑袋里接受了两个轰隆声音,这一回真的晕头转向了。他“哎哟妈咦”在地上呻吟叫唤了一声。
爬起来,呛着烟,又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枪呢?枪刚才脱手了,急忙俯身去找,还好,在敌人尸体上靠着呢。赶紧将枪捡了起来,在还没有散去的烟雾里东张西望,找敌人搏杀。
正要抬脚落地,踩到了一个圆圆的滚动的东西上了,低头一看,是自己的钢盔,又赶紧捡起来,戴上。此刻觉得下巴骨尤其下面皮肤火辣辣地,疼痛,他张大嘴歪动着下牙床,很好,还没坏。现在还处于紧急状态,不能休养,杀敌才是第一件大事。他迅速抬头向阵地表面扫了一眼。
人呢?敌人呢?应该还有一个,是个当官的,这次绝不能放过。
他向里边爬上了战壕,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看到右边他刚才过来的战壕里有一颗戴着钢盔的人头晃动了一下,低伏不见了。不愧是个连长,讲究战术,想要从后面包抄。
“该死的家伙,还想包抄我?”
向前进迅速转身半蹲,对着刚爬出来的战壕,枪口指着下面。瞥眼间看见战壕里倒着的那些友军战士的尸体,他呆了一呆。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只要人头一出现就开火,绝不会再有半点犹豫。
一定要干掉这个当官的,就算是为了牺牲的人报仇雪恨。
四处都还响着枪炮声,战斗打到了这个时候,敌我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但只要侵略者不投降,战斗就还得要打下去,人就还得要牺牲下去。牺牲了的人,又是战壕里的多少倍?
在这个片时宁静的高地上,听着遥远的炮声,那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似乎也已经减弱了,只是轰隆……轰隆……像是人奔袭累了没有了力气的喘息。但人绝不能松懈下去!向前进等待着,他知道那个小军官儿一定会过来的。
有一些泥土被他踩动掉下战壕里了。他赶忙着移动过来了些距离,他有点担心会惊动到那个偷袭者。
现在两个人都想着要偷袭对方,谁将成功呢?
敌人的连长很小心,几乎是背靠挨着战壕的壁沿,侧着身移过来,他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了?尽管他很小心,但还是被上面的向前进听到了脚步移动的声音,这已经足够了。向前进摸出来一颗手雷,估摸着向前面两米远的地方扔了下去。手雷掉下地的声音很响亮,他立即听到了有人奔跑着重重卧倒在地的声音。
手雷爆炸的一块弹片擦着钢盔顶上飞过去,向前进感觉头盔动了一下。爆炸弹起的泥土还没落下,向前进就长身而起,迈过一步,奔到战壕边沿。他看到那敌连长抬头向上,一面迅速爬起来。向前进哇地大叫一声:“杀啊!”手中枪口指下,向着敌连长猛烈开火。AK嗒嗒嗒的欢叫声这一刻格外引人兴奋,刺激人的神经,为着心里憋着存留的某种仇恨,向前进彻底爆发了,哇哇连声怪叫个不停:“杀啊,杀死你,老子要杀死你,要为前面战壕里的人报仇,就是你这个浑蛋!”悍勇而暴戾,看了让人恐惧不已。
直到打完了一个弹匣,他的叫喊声才停了下来,在那里呼呼喘气。
敌连长被打得趴在地上,背上成了蜂窝,血水模糊一片。
向前进赶快换了个弹匣,跳下战壕去。只见敌连长还在地上抽搐弹动,向前进用脚使劲踹着这家伙的头。
许久过去了,敌连长没有了动静。
将他踢翻过身,见人早已经断了气。向前进去他身上搜出来支笔和一个小本子,本子上沾着血迹,将之在他身上干净处揩擦干净,自己收藏好了。抬头间见到刚才那两个自杀的敌军尸首,一个背上还背着电台,就走过去,对着电台开了几枪,将之打坏。
他迅速地从他们身上收集了几个还可以用的弹匣,补充了弹药。
正要离开,瞥眼间看到SVD还在洞口那里,忘了拿走。想一想,他终于还是舍不得这玩意,于是又将它捡起来,背在了背上。
一切似乎该告一段落了。他想:“是继续搜索过去呢?还是回头将烈士们的遗体摆弄好?”那个背上还插着枪刺的壮烈汉子给他的震撼,让他不忍就那样离开。
他察看了一下四周,再也没有人了,敌人的连长都出来了,这个阵地应该没有什么人可以杀了。
杀敌立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他现在只想着消灭敌人,生死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他觉得就算要光荣,也够本够得厉害了。
他还是决定回去为烈士们做点事情。
走过去后,接连跨过几具敌军尸首,倒在他脚下的第一个牺牲的友军战士,个子矮矮胖胖的,白衬衣领子早已被血浸透,现在黯红了。向前进看到他的脖子一侧被割开了一道口子。他直直地俯卧着,枪还握在手里,刺刀见红,倒在他前面的敌军有两个。向前进将他翻过身来,为他扣好了风纪扣,遮住了致命的创口。从没有血污的地方看得出来,那张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失去了光彩的眼睛还大大地圆睁着。嘴也大张着,里面满是泥土,鼻孔里,也塞着好些泥土。这张脸看上去是如此恐怖,但向前进没有害怕的感觉,他只是渐渐感觉到他的仇恨又被激发了起来。
向前进默默无言,他用手替眼前的这名光荣者将其嘴里和鼻孔里的泥土抠出来,将脸上血污也去掉了。现在看上去,这张脸很干净了,那是很年轻的一张脸孔啊,有多大年纪呢?二十岁应该不到吧。
他用手合上了这个光荣战士张大的双眼,在心里轻轻念道:“好兄弟,好样的!够本了,够本了就行了。”他掉下了一颗泪。
回过头去看看,还有七个人哪,每个人死得都是如此壮烈,在刺刀、枪托、匕首、拳脚的搏杀中,他们倒下去了,他们在倒下去的那一刻,临死的那一刻,有没有想念起遥远的故乡的家人?父母,兄弟,姐妹……
这些牺牲了的人,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仍在牵挂着、担心着他们的亲人和朋友,他们日思夜想……
可是从这一天起,这些人永远也回不去了,他们的家人和朋友再也看不到他们了。他们永远地将年轻的生命留在了打击侵略者的战场上!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