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4-你走神儿不如我走神儿-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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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没有惊人发现。“小红”暗爽。“小红”无非验证着对人性的预见以及预见兑现后的“成就感”——无非喜怒哀乐。无非荣辱沉浮。无非功名利禄。及至性器官或肾上腺素的激活、抑制、冰点与沸点往复等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真是一个最好的“成人玩具”
——从功能到市场到效益到回款……一个也不少。
一九○四年的时候还没有互联网。但Alfred Harmsworth以其天才预感,转瞬之间抵达“权力”塔楼之巅。他深谙人性空虚?他深味成人与日俱增的欲望或无耻?他赢了。
它制造滔天黄潮。
一九六八年,传媒巨头莫多克收购小报《世界新闻》,瞬间令其咸鱼翻身。他靠的当然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可促成“咸鱼”变“鲤鱼”更致命的砝码便是搅动“滔天黄潮”——改版之初,《世界新闻》即开始密集连载导致保守党政府垮台的性丑闻案女主角回忆录……活色生香。
一九六九年,莫多克再次投入巨资收购镜报集团旗下连连亏损的《太阳报》。运用相似思路,他迅速将《太阳报》从一份左派大报一变而为旗帜鲜明的右派小报:它的第三版被固定为“裸胸女郎照片”或“凶杀灾难现场”。它要求“鲜血淋淋”,要求“图文并茂”,要求标题必须是“超大字号”而且必须“耸人听闻”……
如此脱胎换骨,《太阳报》一跃成为英国第一:发行量第一,影响力第一。其鲜明风格被几乎所有的英国小报奉为圭臬。它的第三版也随即成为当时直至今日几乎所有小报“样板”。
谁说“巩俐上北大”或“刘晓庆败诉”有必要使用“72磅超粗黑”呢?当然不。可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滔天黄潮直接导致卑鄙下流。大家竞相所比,是看谁黄得荒诞、黄得变态、黄得龌龊、黄得富于想像力创造力,或者,黄得有一点格调——“猫王复活”啦。“老牌影星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每周必购三粒‘伟哥’”呢。“月球发现英军二战时期的轰炸机”耶。“达斯汀·霍夫曼15岁失身”呦。“6岁少女怀上外星宝宝”呀。“性感女星天心胸前巨波已有'‘新说法’哦……如此“比赛下流”的结果,当然制造出人性狂欢——一种如福柯所言“欢迎、煽动、强迫我们说性”的机制,可同时,它也是“小报”精心设计而成的一场沸腾的“权力催眠”。在如此语境中,人们尽可“从容——甚至是放肆地——谈论性,但这正是为了禁止它。”“它利用了人们所说、所想和所希望的东西。它利用了人们的心愿:人们总是相信,为了得到幸福,只须跨越话语的门槛,解除一些禁忌就行了。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导致压抑……”导致“昏睡”与“狂欢”的依次循环……此地熟语中将“黄色新闻”比之“黄毒”,是也。没有如此循环,报社金山银山从何拔地而起?
它刷新新闻伦理。
比来比去,能够做的事情最终只剩下“支票交易”一途。新闻生态完全反转,谁出的钱多谁就能买到最下流的新闻最爆炸的新闻最独家的新闻最龌龊的新闻。英国著名小报《周日体育》上下不过十二名员工,可其发行量却达二十万份以上。更多时候,该报编辑只须端坐家中依次接待络绎不绝上门求售“内幕”或“丑闻”的“目击者”即可。
更加,与高科技紧密联手,铤而走险。安装电话窃听器。安装隐形摄像机。架设长镜头相机。擅闯民宅翻箱倒柜。潜入监护病房、拔掉被监视者的呼吸器追问只言片语……最后,干脆凭空捏造,自设玫瑰陷阱制造绯闻,自编婚变奇闻创造脱销业绩——比照之下,此地小报所津津乐道的“给自家阿猫阿狗在本命年穿上红裤衩”、“过度饭前便后洗手容易招致免疫缺损”、“见利忘义不择手段喜新厌旧老板伪装情圣”等等,实在不过初级阶段。就算编译出“王妃神秘再生”或“克林顿内裤尺寸及休假方案”之类花边,也终究不过东施捧心。
如是新闻伦理归零之洪荒纪元,正是小报一手缔造的丰功伟绩。“小报”明白: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小报”玩具的市场空间与其财富空间一样辽阔广大。印报机是印钞机的代名词。
多年前,一个统计数字称,光是莫多克旗下的大小报纸,就已经占据英国60%的报业市场。
“小报文化”这只以龌龊为伍的母鸡孵出的,是无数财富金蛋。相形而言,伦理归零算何忧之有?人性陡跌何忧之有?
短时间内,“成人”基本无法摆脱“小报”。这是实话。新民谣说:对一块儿扛枪的、一块儿下乡的、一块儿嫖娼的、一块儿分赃的必须实话实说,对小报的大爱,也是相似的实话。
尤其经年累月蜗居都市丛林,成人中尤少稚齿童蒙,更无绝好人家养出来的“赵氏孤”。当然,他们也不就是狗彘不若的政客……大家其实都站在人性尴尬的“中间”。你说你爱小报吧。是恶俗。毕竟是个玩艺儿。
毕竟有如“戏子”。有了演戏的“疯子”,也就活该有看戏的“傻子”。甚至,其实我们几乎天天在演、在秀。清晨,每天,将喜怒哀乐各色面具一一穿戴完毕,打上夏利或富康我们便直奔“秀场”——工作单位而去。在一个繁弦急管笙歌夜夜的娱乐时代,微笑或蹙眉于周刊头条,深思或托腮于小报彩插,也是风光……反过来,我们又怎么可能让凡夫俗子的自己在无数顶级疯子面前正义凛然?一场游戏一场梦。有人演就得有人看。一边演又一边看。为什么不?看吧,正看。
毕竟足以淫乐、足以窥视、足以宣泄、足以放浪、夸张、疯狂——小报与我同精彩。它零售掉我们的耐心,信心,也成吨批发着我们的注意力;它缓解日常生活一地鸡毛恩赐给我们的焦虑,也颁发给我们更多精神分裂的良机。精神阳痿或抑郁症的最终改观,哪儿用得着黑灯瞎火摸到黑市去买那个得了诺贝尔奖的蓝色药片?五毛一块最多两块买一叠成人玩具——小报,OK。
毕竟是它帮助我们“屏蔽记忆”(screen memory)——用一个不重要的记忆去取代一个或N个更致命的记忆。弗洛伊德说,小时侯,他总要把自己收藏的所有硬币送给一个又丑又老的妇人——他家的捷克保姆。可其实并非如此。弗洛伊德是在用他少年时代孩子气的慷慨记忆取代另一重要事件:他家的保姆因为偷盗行为被解雇了……是,弗洛伊德比我们幸福很很多。我们试图屏蔽的,远比“解雇保姆”肮脏许多,血腥许许多。
傅雷《傅雷书简》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巨大的冷静和理智其实源于广博之爱
中年读者比较容易将傅雷看成自己的精神挚友。《傅雷书简》为这些中年读者提供出一个饶有新意的出发点——从它出发,可以抵达众多端点。我个人所抵达端点是对所谓记忆的疑惑……我发现,比有些教科书更难轻易相信的,正是我们的记忆……记忆是一个叛徒?
尤其值得留意的,是书中所收傅雷一而再、再而三向出版机构催促稿费的那些信涵——那番执着、坚定、委婉和坚持,并不在其文学、文字的执着态度之下。我甚至读出那委婉、坚持中的无限辛酸和屈辱——任何时代的屈辱都有其惊人相似的一面:没有钱,万万不能。
著名的“傅雷遗书”被再次收入。其中巨大的冷静及理智曾惊天下……重新阅读,忽然发现其中诸多未及掩藏的虎怜犬子之情——“只是含冤不白、无法洗刷的日子,比坐牢还要难过,何况光是培养出一个叛徒傅聪来,在人民面前已经死有余辜了!”这不再是理智,而已是极度压抑后的喷发。
在那喷发中,“叛徒”二字,诱人联想,也诱人唏嘘:一个新文化的创建,刚好要从“叛徒”做起?
第二部分 《不过如此》第16节 《中国乡土手工艺》
高星《中国乡土手工艺》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一切未发生的都可能发生
高星说,是“手工”一词让他认识到了手(P264)。这个说法太概括,需要额外解释、补充、证明——高星的办法是编一本书:《中国乡土手工艺》。如此解释、补充乃至证明已属极致。
我看过高星自己“手工”为女儿编辑的私人书。比较而言,本书甚至远不如那本或许永远不会出版的纯手工书更朴素,不过,“手”与“奇迹”间的因果链条依旧是其如出一辙之处。
《中国乡土手工艺》一书中处处聚焦于“手”。书附录有三,其一为“中国手工行业神”,下列九类,诸多行业中大哥大大姐大开山祖创始人高姓大名一一列上,整个一个“中国手工光荣榜”;其二为“中国旧时手工三百六十行”。高星不厌其烦搜罗甄别有“三十六行”、“七十二行”、“一百二十行”、“三百六十行”等诸多称谓的“中国手工各行各业”。其中最让我兴味盎然的,是开列在“苦力谋生”类下的诸多“手工行当”,有“茶房”、“跑堂”、“接生”,“剃头”,“绞面”、“吹行”、“抬轿”、“送菜”、“挑水”、“敲更”、“巡夜”、“搓背”、“修脚”、“殓尸”、“背尸”、“女佣”、“奶妈”、“脚夫”、“行乞”、“化缘”……多到令人眼花缭乱。
我的联想顺从这些已日渐稀疏的行当依次延展到诸如美容师(相当于剃头+绞面+按摩等美容保健新行业)、助产师(相当于接生+女佣+奶妈等所谓“月嫂”等新行业)、喝彩师(相当于吹行+抬轿+领掌等暖场类新行业)诸多或新或旧行当。如许行当从本质上说吃的是“手艺”饭,可在号召主题上,却并不排斥“高科技”、“纳米技术”、“激光技术”之类的时髦。这个选择本身皮面上看是与时俱进,但骨子里其实是对“手”的漠视与轻贱。在北京的诸多高层建筑的电梯间最常见来自五湖四海的女电梯工,在操作电梯时,她们喜欢用一根长长的教鞭摸样的棍子将手臂延长……这个动作本身的意味被我解释为手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局促感。局促而外,它对手的敬意依旧葱郁。而上海一些电梯女工在对外介绍自己的工作时,则避嫌地将自己的工作称之为“垂直交通管理”……在我看来,这个委婉语其实是对“手”的悲哀与绝望……其实,从古至今,“手”一直伟大。
高星说,阻碍手工的关键问题是速度(P277)。由于“速度”的阻碍,《中国乡土手工艺》
一书中所搜集、勾沉出来的诸如“花馍”、“黄酒”、“火腿”、“蜡染”、“刺绣”、“擀毡”、“木雕”
、“皮活”、“竹编”、“抄纸”、“活字印刷”、“手工洗印”等诸多行当多已由手工亲历亲为,改为手机器模式。以“刺绣”为例,它又名“针绣”、“扎花”、“绣花”,是一种“以针穿引彩线在织物上运针刺缀,以绣迹构成纹样或文字(P87)”的民间手艺。无论那种刺绣,多半分“打稿”、“配色”、“掰线”等环节。而其针法的复杂与精美,更是足以构成一本小小的百科全书。其美之要害在于“巧”,更在于“缜密”、在于掩藏于那一针一针之下的生命态度——是从容,是悠然。
为撰写本节,高星曾专门走访湖南凤凰县一位名叫“龙妹三”的苗家妇女。高星问龙妹三最喜欢绣那些图案,龙妹三说:最喜欢绣蝴蝶、鸟那些会飞的东西。为此,高星感慨说:“要绣就绣会飞的”这种想法或许就是一种“对传统妇女禁锢的反抗心理在潜意识中的表现:追求自由,追求美丽(P86)”。高星想强调的是,其实,比果然飞翔成功更重要的,是心情的自在或随意。而现实是,实在有太多的以速度为标榜飞翔不仅肮脏血腥,而且内心充满挣扎。它与那种针飞线走手起手落的自在或随意不可同日而语。在这后一种简单快乐中,手和心连在一起:无论“隐格织”、“梳子织”,还是“瓦行织”、“蜂房织”,每一针都行行密密经经纬纬确确凿凿不假,但其时会飞的心却一定忽忽悠悠,万难确定……其实,用我们的劳动双手亲自创造出来的不确定、不格式化的自在或随意才真是长长久久……而长长久久,缓慢……当下城里人早已阔别已久。
“就工具制造而言,示范抵得上一千个词汇,一个旁观部落工具制造者的学徒很快就会掌握方法的原则。尽管人类的每种行为,如行走、工具制造、狩猎,在没有语言的情况下仍然能有效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