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良悟]+越佐大桥+01-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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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束缚住他所有去向的话语,从手机那头丢了过来。
“你不是在偿还放任她死去的罪恶。是在偿还杀掉她的罪恶。没错吧?”
在一片静寂之中,只有手机里的声音在空虚地回响。
这个瞬间,诚一的心反而解脱了。
——啊啊,这下——这下,就有堂堂正正杀掉这家伙的理由了。
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事实,就不能让他活下去了。不能不杀掉他。
“不知道这件事的话,城里的人们也许还会把你当成悲剧的主人公,但要是他们知道了事实,你会被诋毁成什么样呢。”
接下来要逃开的城市里的人们怎么看他他不管。但是——他不允许有人知道真相。
杀了隼人之后,再杀掉最下层的男人。不,要把整个最下层一把火烧光。诚一的胸口开始寄生着黑暗的火焰。
虽然搞不懂从刚才起就对隼人怀有的厌恶感到底是什么,但这下有了可以确实杀死他的理由,那些都无所谓了。
像是被从什么中解放出来一样,他表情冷静地对手机讲着。
“……你又是怎么回事?跟那样的我哪里像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耀眼的光芒倾注在背后的远方。
接下来,伴随着空气突然膨胀的声音,有东西开始崩塌的声音一起传入耳中。
诚一缓缓地回过头去,人工岛和桥连结的入口正随着赤红的火焰一同摇晃。
同时手机里传来废材崩塌的轰鸣声。恐怕对方正站在比起这里更靠近爆炸现场的地方吧。
这时候,隼人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
“我把入口堵上了……这下就没人会妨碍我们了。电影里经常有吧,在火焰中一决胜负。不觉得很有趣吗?如果正常生活是绝对无法体会到的经验哦。只由我们来上演吴宇森电影那样的演出吧。心潮澎湃吧?”
“那是什么……你是白痴吗?”
诚一发出有一半呆掉的声音,但这声音里不含有任何感情,包括杀意和愤怒。刚才还膨胀至最高潮的黑暗之光,只在一瞬间就变得摇摇欲坠。
简直就像是自己完全被隔离在过去和世界之外,突然被流放到宇宙空间中一样,一瞬间遗忘了自己的所有过去和羁绊。
在呆呆眺望火焰的诚一耳边,唯一残留的羁绊的主人正在大笑。
“回答你的问题吧。我和你一样。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射击了她,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射击的。”
△ ▲
十年前。穿军服的集团拥入隼人家时,将他的父母按倒在餐厅的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父母做了什么事。但是,从周围的住户那里也传来了枪声和怒吼声,这么看来,应该是这个村庄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吧。
连语言都不通的隼人流着泪不断恳求救命。
集团的中心人物看着隼人,露起嘿嘿的下流笑容,接下来做了奇怪的事。他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然后放在隼人手中。
隼人为意想不到的展开陷入了混乱。就算拿枪指向敌人,还有无数的小型自动手枪正瞄准着自己和家人啊。
然后——集团的首领嘿嘿笑着,握着隼人持枪的手,举向他父母的方向。
接着他指着他父母说了些什么。隼人虽然完全无法听懂他说的话,但清楚地理解了他想说什么。
他在说如果想得救的话,就把自己的父母杀掉。
△ ▲
“对那边的游击团来说这是常规手段了。把小孩劫到自己的兵团里,给他们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杀掉自己的父母。其实像我这种年龄的人本该被杀掉,但似乎是看到我豆芽菜般的身板,以为我年龄更小呢。”
对于隼人淡淡讲出的话语,诚一有种现实感渐渐变稀薄的感受。
“然后……你射了吗?”
“当然。”
隼人十分开心地说着。简直就像是在给他人转述电影开幕时的场景一样。
“我只记得有人把枪管顶在迟疑的我的后脑勺上。然后是怎么射杀了老爸和老妈的,我完全不记得了。老爸可能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那个像首领的家伙强行让我按下了扳机。”
说到这里,隼人在手机那头发出格格的笑声。
期间诚一将视线上移,凝视着火焰正中。一个人影正面向这边,伫立在路灯熄灭、忽明忽暗的地带中。残存的火焰和——完全没受到爆炸影响的宏大人工岛背景。左手持枪,右手紧握手机。
距离大概五十米。两人还没有对彼此举起枪。
诚一盯着那个彩虹头发的男人,通过手机说道。
“有什么好笑的?”
诚一向前踏出一步,右手袖管里飞出一把手枪。
左手还握着手机,右手向前伸出。
第一发枪声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响起。
他确认了火焰中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但似乎没有命中。
从手机那边继续传来隼人一如既往的讽刺声音。
“哈哈,接下来的更可笑,你说有什么好笑,因为我还有射击以后的记忆啊,而这段记忆实在太滑稽了,老爸和老妈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外面就传来了怒吼声。进入我家的集团也慌忙跑了出去。把我丢下不管了!说起来很简单,哈哈,跟那些家伙敌对的政府军啊,来的时机真是差到极点了!太巧了吧?如果再早来十秒钟,我和老爸老妈现在都能活蹦乱跳的,然后吸取教训返回日本——”
火焰中的人影举起了枪。
接下来的瞬间,伴随着干涩的枪声,一个小块穿过诚一身旁。
撕裂的风声与枪声一下子消失了,然后,这就像是个信号般,诚一也第二次扣下扳机。
“然后啊,我现在就会成为就业难的失业者,每天上网看电影,说着这年代还喜欢什么红白歌手真让人不爽啊,看年末的电影和电视——”
这次的枪声是双方几乎同时发出的。明明子弹就从彼此身旁擦过,明明正在厮杀,彼此握着手机的手却没有放松。
“开心地笑吧。”
枪声。
“笑吧、笑吧、笑吧、笑吧、笑吧笑吧笑吧笑吧笑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隼人一边疯狂地笑着,一边渐渐抓住射击的感觉。
虽然没有出声,但回过神时诚一脸上也绽开了笑容。杀气至今还未复苏,现在这样简直就像是把杀掉对方当成了义务一般。为什么自己会笑,诚一觉得似乎能够理解了。以刚才的爆炸为界限——现在这里是被封闭的世界。
想从现实中逃开想到不行的自己,竟能如此轻松。
那么至今为止这五年算什么呢,想到这里,比起愤怒,笑容先浮现起来。
“哈哈哈。”
展露出旧识好友般的笑脸,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在缓缓地缓缓地缩近。
“我就承认吧——”
“哦?”
“我和你,确实很像。是吗,我就觉得有哪里像,原来是我和你的眼神很相似。不,比起眼神——是注视的东西相似。我和你平时都一直在寻找要逃去的地方,对吧?”
“——是吧。能说出那种看透彻了的话,也是因为你有这个倾向了啊。”
“但是,我不想承认。没错,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悲剧的英雄。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英雄就够了。啊啊,毫无意义……多么愚蠢的同性相斥啊!”
“迷恋上自己了么?”
隼人嘿嘿地傻笑着,但他的声音已经无法传入诚一的耳中了。
带着嘲弄自己般的口气,诚一的话语中渐渐汇聚了力量。断断续续地扣下扳机,用有些像要哭出来的语调说。
“正因为如此,我要杀了你。一个人就够了。能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因为我最后能逃去的地方,说到底除了自身别无他处啊!”
枪声在桥上笔直地穿梭。
世界最大的桥上,有极小的火球在来来往往。
枪击的节奏很不规则,彼此都躲在建筑物或废材的阴影里对射子弹。
说是不规则,倒不是枪声的感觉问题,实际上他们几乎是在同时扣下扳机的。
彼此的子弹有时射偏,有时会擦过脸颊。
距离渐渐靠近,瞄准渐渐精确。
在微弱灯光下咆哮的他们,那身影彷佛是倒映在镜中的狗一般——
——滑稽又愚蠢,却无比空虚而悲伤的场景。
桥上某处的集装箱群。大大小小的集装箱和木箱杂乱地聚集着,枪声复杂地回荡其中。这干涩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彼此都没受到重伤,两人终于像这样在小型集装箱两侧的位置,以背对背的位置关系停下了动作。
诚一背后抵着锈掉的集装箱凹凸处。他想像对付北区那群人一样飞跃到集装箱之上。但是,以这个高度没法简简单单地登上去吧。
脑海中瞬间浮现起几种作战。但是,他又得出小伎俩都没用的结论。
这个集装箱的宽度很窄,不管在哪一侧碰头,恐怕都会进入两人胳膊交错的距离。
那么,之后就是反射神经和集中力的问题了。
由接下来的一击定胜负。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自己不得不杀了对方。但是——反过来被对方的子弹贯穿自己眉间或心脏——即自己被杀——那也是可能的。
从一切中放开,不也是相当愉快的事吗。
诚一十分积极地考虑着关于自己死亡的事,但他不会把枪口指向自己。
——现在来预想吧。现在只是由这两个人在被隔离的世界里杀掉对方——让自己变成这世界里唯一的存在。会对想要忘记的过去一笑了之吧。
为了这一点,我会向那家伙的眉间、鼻子、嘴巴、心脏、腹部、胯间、双腿、脚尖——对他的一切射出子弹。把倒映我的身影和过去的镜子敲个粉碎。
这么想着把精神集中在目标身上,集装箱的正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唧唧、唧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那是集装箱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里面!?
完全在预想之外的展开使诚一的大脑陷入惊慌。
这个集装箱是两侧有门可以打开的类型。他想过对方会不会穿过里面,但也想过那太过故弄玄虚。彼此所持的枪都不可能射穿集装箱的门吧。那么,是从哪里——
接下来的瞬间,冲击向持枪的左手*②袭来。
从上方跃下的隼人的脚突然踏在他持枪的右手上。隼人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他边跳落边连续踢向诚一的身体。因此下落时保持着平衡,最后像要按倒对方的身体般送出了二段踢。
诚一的身体因为冲击而失去了平衡,脚一滑,后背倒贴在地面上。
——从上面吗。
一边倒下,一边瞬间理解了发生了什么。打开门不是为了让我陷入混乱——是想利用门内侧的突起瞬间登上集装箱顶。
不给诚一调整姿势的时间,隼人踩向诚一的右手。
扔出他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弹向集装箱壁。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就这么滚到倒下的诚一头边。
于是,彩虹头的男人笑着俯视这边。
“——我从以前,就想来次威亚*③了。”
站在完全有利的立场上,隼人突然说出奇怪的话。
“……你说什么?”
“你知道在亚洲电影里常有的威亚动作吗?就是那个。为了做那种动作,不管从什么地方,只要有能把我吊起来的威亚该多好啊。我一直一直都那么想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
隼人的表情异常认真,像小孩子一样脸上散发着光辉,对诚一说道。
“人类,只要努力的话,不需要威亚也能做到啊。”
一瞬间的停顿,诚一带着简直像是在看宇宙人的目光回话。
“你……是白痴吧?”
“那被白痴踩着的你又算什么?”
一副开心表情的隼人,他的声音和耳边掉落的手机形成了二重奏。
——说起来,至今为止都是边用手机边进行枪战的啊。在旁人眼里看来一定是蠢到不行的行为吧。但是,管他的呢。现在,在这座桥上的——除了自己和面前这个彩虹头男人,没有别人了。
“为什么你在这种状况下,还开得出玩笑?”
“因为这种状况本身就像个玩笑。”
诚一也微笑着将枪口指向隼人,直接地宣告着。
“我们,简直就像狗一样。”
隼人边听他所说的话,边把诚一右手里握着的枪踢掉。即使如此,诚一还是毫不在意,他浮现起心不在焉的表情继续笑道。
“啊啊,我们是倒映在镜中的狗。没有发现站在面前的家伙就是自己,只顾疯狂吠叫的狗。”
“虽说对彼此吼的都是些小鬼的玩笑话。”
隼人说着,把脚从诚一的右手上取下。然后,他活动着肩膀,准备就这么离开现场。
因为被放开的太过突然,诚一呆呆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