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你不懂-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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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他们的宿舍来玩。
慕容芹知道,寂寞的山区,人的本性其实并不寂寞,有时比喧嚣的都市还躁动,但她没想会是这样的骚动发生。她不能理解这个事实。
苟安生恼羞成怒,说:“你来这里干什么?”慕容芹憋不出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苟安生回学校后,轻描淡写地“安慰”慕容芹几句。
慕容芹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走吧。”
此时,慕容芹突然感觉,有了这件事,离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人就是奇怪,老天也安排得很无聊,常常这样折磨人,昏头转向地兜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她想,也许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圆圈组成的,有的圆圈大,有的圆圈小。
慕容芹终于和苟安生协议离了婚。按协议,她“赔”了苟安生两万元“青春损失费”。
她知道这是何等荒唐。
人常常遭受屈辱,还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慕容芹突然想到,她老爸生前在闽南一个小县城任公安局外事科科长时,只要有人想出国或移居港澳,总得过他老爸这一关。每当人家填表、送材料上门,老爸总是要拖几个月,名为“研究研究”。那时候,总觉得奇怪:老爸也真怪,几张表格,又不是制造原子弹,有什么可研究的?
老爸在退休前两年被提升为副局长。
也许自己的不幸是一种报应,所以她对这笔数目不小的钱并不看得很重。她想,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
绑在身上的一根粗绳子解开了,慕容芹一身轻松,但另一种郁闷也随之产生。
她老妈整天闷闷不乐,一见她,就唠叨着说:“做女人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婚了,
就应该赶快找个人嫁掉。女人如瓜菜,不能留的,越留越掉价。”
在她老妈的哲学里,离婚就是一种罪过。因此,她总是认为女人离婚就如同被强奸过一样,低人一等。整天害怕招不到上门女婿而四处托人为女儿做媒。每当一些老太婆来串门,她就会热情而激动得像找到救星。
老妈越急,慕容芹心里就越烦躁不安。
她开始酗酒,也抽烟。她喜欢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红尘滚滚,默默无语地一个人喝酒,吸闷烟,然后拼命地咳嗽,垂死挣扎一样地呕吐,再然后,四肢无力地躺在地板上,昏昏迷迷地睡去,就像一次快乐的自杀。
第一部分第7节 思想变得单纯
五
山区的天气,如婴儿的屁股,说拉就拉,一会晴天,一会阴雨绵绵,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苟安生冒着雨敲开中华鳖的门时,中华鳖正穿着一条特制的大短裤,挺着硕大如西瓜的肚子在看电视。他的肚脐眼深得像无底洞,阴森可怕。
他们都住在学校的单身宿舍。
苟安生嘿嘿地笑了两声,就坐到校长隔壁的沙发上,顺手拖过茶盘,熟练地操起茶具,准备泡茶。
闽南人喝茶真他妈的像吃药,泡得又黑又浓,黑得像黑人的皮肤,浓得比咖啡还浓。而且他们一喝就是一两个小时,他们的胃好像是不锈钢做的,也不怕茶水的腐蚀。
第一泡茶是处女茶,又苦又涩。中华鳖端了一杯,吹了吹气,哈了几口,热热地吞下去,然后哈出一口带烟味的臭气。苟安生也喝了一杯,嘴巴舔得啧啧响。
中华鳖半怒半开玩笑地说:“猴子(闽南语,对熟悉的年轻男子的称呼),小心点,别等着我给你擦屁股。外面已经有人流传,我们这里的男教师追女孩子是使出‘枭险’(闽南语,
指龌龊手段)招数的。”
中华鳖的意思是说,苟安生跟慕容芹的事现在已经闹得满县风雨,应该自己妥善处理好事情,不要到时上面把责任怪罪到他身上。
苟安生脸皮特厚,说:“没事的,没事的。对了,你也不要老是打光棍了吧?有没有看上哪个妹?”
中华鳖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笑容。
苟安生早就知道中华鳖在打学校党支部书记女儿的主意,所以也笑了笑,没有捅破。
书记老了,人老如孩子,思想变得单纯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退休了,所以从不管事。他女儿正读初三,长得水灵秀气,被称为校花。中华鳖天天晚上给她辅导功课,有时假装不小心摸摸碰碰她的手。校花甚是感激,书记也觉得这中华鳖知恩图报,当初向教育局提名他为校长没有看错人。
中华鳖问苟安生:“笑什么?”
苟安生本想说,我们这里的女孩是自产自销,但犹豫了一下,终于不敢说出来,毕竟是为人师表。
苟安生只好转换话题问:“又是期末了,该去拜神了。”
拜神是闽南的行话,学校每学期都要向教育局那几名肥得像企鹅的局长进贡。以前是用红包,后来因为钞票太多,没有大型红包纸,便改用信封。再后来,信封也懒得装了,反正都心知肚明,都用整叠整叠的大头。
现在行话叫拜神,大头也不用拿了,那样太老土了,你只管去拜访,带一张银行卡就行了。
当然,银行卡的账户名肯定不是企鹅的,不知道是哪只老鼠的。
如果你不去拜企鹅,没准哪天你就从优秀校长突然变得劣迹斑斑。那种斑点有时比克林顿留在莱温斯基裙子上的精斑还难洗。
也有人把拜神叫烧香,形象而生动。老百姓就是语言艺术家。只要烧了香,企鹅局长们看到你都会笑得像弥勒佛。
既然是佛,他们就有本领把活的笑成死的,把死的笑成活的。反正“官”字有两个口,而且是串通成糖葫芦的,天生就很迷惑人。上面的口可以说人话,下面的口可以说鬼话,一个用来吃喝嫖赌,一个用来放屁。
中华鳖叹了口气,说:“没有项目,我哪来的大头啊?”
苟安生说:“学校的围墙不是旧了吗?拆掉重建呀;大家不是反映那两个肚缸太臭吗?填埋掉,建到离教室更远的地方;篮球场凹凸不平,我看搞成水泥球场,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这样不是有两个项目了吗?”
中华鳖笑了,笑得很灿烂,说:“你他妈的,难道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的想法你什么都知道。”
苟安生也笑了: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中华鳖说,这两个肚缸已经改建三次了,实在有点手软。
苟安生说,手软也得做呀,你一手软,哪天就要腿软了。
中华鳖说,你找几个便宜点的村民,一放假就让他们来施工,至于具体工钱的事,让他们找我谈。暑假一到,我还要到好几个庙烧香,很忙,你别再跟我惹事了,万一人家要翻脸,这就是一个很好很大的借口。
苟安生说,要不,把她调到离我们远点的学校?
中华鳖想了想,没有作声,苟安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中华鳖有神机妙算。
苟安生没话找话: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由我安排撮一餐,你就不用操心了。
中华鳖说,随便点就可以了,饭菜从简。但他心里明白,虽然饭菜从简,发票可不从简。
雨还是连绵不断。山区的夜,来得快,走得慢。他们已经喝了两小时的茶,中华鳖憋得一肚子尿,肚子显得更大了。
学校的单身公寓都没有洗手间,大小便都要去肚缸。这么晚,又下着雨,中华鳖不想出去,他站在一个小凳子上,对着窗外漆黑的夜,长长地撒了一泡尿。撒完了,他哆嗦了一阵子,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恐惧。
苟安生想,这只猪,竟然也能做校长,这年头,学校真他妈的成动物园了。他心里暗暗地说:猪你生日快乐。
第一部分第8节 消瘦和颓废
六
熬到了第一个暑假,慕容芹的身体已消瘦和颓废了许多。她知道这地方不适合她,她收拾行李,下决心去死一次,流浪到哪里算哪里,哪怕尸骨抛露荒野。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要么很忍让,要么很爆发。愤怒时,不做则已,要做就是义无返顾。
老妈知道慕容芹要去流浪,气得脸色发紫,吼她:不仅不知廉耻,还给祖宗丢脸,放着好好的铁饭碗不端,一个小女人去外面抛头露面,能抛出什么好事!
老妈说:“这些年外出打工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女的要么做人家的情妇,要么去做三陪,要么成了不三不四的人。男的一年辛辛苦苦只赚了一张回家过年的车票,到头来,丝瓜打狗两头空。”
什么样的解释都是空白的。尽管老人是最疼女儿的,可老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出去闯世界这种对她来说近乎荒唐的事,在她的哲学里,铁饭碗压倒一切,打工绝对是低等人做的事。
慕容芹思想至半夜。
天亮的时候,慕容芹给老人家留了一张纸条,带了一点钱和几套衣服,就匆匆赶到长途汽车站。
她想去深圳。深圳在中国的年轻人心里,是个寻梦的湖泊,五湖四海的人流向这里,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是逃婚,有的是想发点财,有的是来寻找感觉,久了,深圳这个湖泊也就大了。
她听说深圳是毒品,接触过的人,几乎都会上瘾,离不开它,就是离开了,也会再来。当然,这是后来社会学者说的,慕容芹感觉自己看问题没那么口罗嗦深奥。
这是一座和自己有缘分的城市。慕容芹感觉,尽管这座城市不一定属于自己的。
她需要这样的毒品。她需要麻醉,需要解脱。这种解脱,有时仅仅靠烈酒是不够的。
也许很多人选择深圳,并不是最喜欢深圳,而是喜欢深圳给他们一种解脱感。她想。
还未上车,所有的辛酸就涌上心头。这一年来,太多的痛,折磨得她无法安宁,她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慕容芹突然觉得,走出校门这一年来活得羞愧,活得窝囊。
车在半山腰盘旋时,看着玻璃窗下陡峭的斜坡,慕容芹甚至想,要是车突然翻下山崖,就这样死了,倒也干脆。她喜欢幻想自己死亡的经过。
慕容芹满脑子都是车翻下山坡的镜头。玻璃刮着她的肌肉,血流满地。头随着车的翻滚撞来撞去,她竟不感疼痛,反而畅快淋漓。
也许是阳寿未尽,那部长途大巴还是安全地到达了深圳。
一下车,太多的高楼大厦,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人突然渺小了许多。
看着东门老街的人流,个个眼睛鼓突、走路像跑步,慕容芹真忍不住想问:前无猎物,后无追兵,难道中了彩,急着去领奖金?
生活和工作的压力,让人如闷在高压锅内,个个变得像蒸汽,每天都在压力下使劲地冲锋陷阵。
两周以后,慕容芹终于到了一家网吧做事。
网吧位于罗湖一条商业街的地下室,阴暗,空气不流通,有一股霉味和烟味,但人来人往,个个像赶老鼠会。
三个星期后,慕容芹就辞职了。
慕容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再次入住出租屋。好在深圳的工作都是找来的,不是分配的,她感觉还是有点刺激。这像喝酒,虽然又辣又难受,但却是刺激的,兴奋的。
慕容芹后来的工作,是在一家信息中心做信息编辑。
她给老妈打电话,骗她说自己在广州。她想安安静静地过一段日子。
老妈说,事到如今,我也拿你没办法。
可是风平浪静的时间没过多久,令她不安的日子又来了。
慕容芹在《羊城晚报》看到一则寻人启事:
寻慕容芹,女,23岁,长发,高约1。62米,右嘴角有一个酒窝,于一个月前来广州市,现男友叶可良在四处找你,见报后请速与越秀区旧水沟招待所206室联系。凡提供线索者必重酬。
启事的下面还留有联系电话,旁边有一张慕容芹的半身照片。她紧张得心怦怦跳,像被通缉似的。为了不让信息中心主任看到,她把启事剪下藏了起来,以免被“提供线索”。
真没想到叶可良还从北京跑到广州找她,这年头,还有这么痴心的人,她有点愧疚。
叶可良一直是个真正的无产阶级的后代,父母都是残疾人,家徒四壁。这些年来,他感觉做男人实在很难“挺”,更谈不上“好”。
自从看到启事之后,慕容芹整天心神不定,耳旁仿佛时时听到叶可良在呼唤她的名字。
慕容芹曾有过到广州去见他一面的念头,但等到要动身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