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是狐狸[轻尘栖弱草] 作者:七月二十四(晋江2015-02-14完结)-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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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曾有悔过之心？”他突然提高声音，用几近逼问的语气质问着她。
　　“不曾”，竹一顿了顿，“遇见你，爱上你，从不后悔。”竹一说完便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这冰冷的仙界。
　　他倒退了数步，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耳畔传来竹一的声音，一如往常亲切，温暖着他孤寂灵魂的声音，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再也……
　　因为他双目失明，所以他看不到小竹儿被忘尘锁缚着，他不知道——小竹儿每一次不肯承认错误时想着他会承受怎样的痛苦！
　　他是至高无上的神，却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
　　碧玉紫竹，通体晶莹如碧玉皎洁，终年常绿，一生只开一次花。花开时，竹子则由绿色变成紫色。其花有明目之功效。若是花开前有了灵性，则花便化作竹心，灵气脱离竹体，化作人形。她是由碧玉紫竹化形的精灵，一旦消散，则无法再聚形。
　　君华上神知道他的小竹儿再也不会对他笑了，即使他从没用他的双目见过竹一的笑容；他知道小竹儿再也不会半夜偷偷爬进他的房间，用她冰冷的小手来握他宽厚的大手了；他知道小竹儿离开他了，留下了他一个人……
　　他没有用仙术，而是用双脚从忘尘古刹一步一步地往宁远阁走去……
　　他推开竹一的房间，径直走向放在窗台的碧玉紫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碧玉紫竹的叶。思绪飞扬间，他忆起了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
　　阳光柔柔地轻洒在屋内的碧玉紫竹的花朵上，使花朵含苞欲放的样子显得格外美丽。
　　暖暖的阳光照得君华上神有些倦意。花期就在今日，我的双眼，大概也能马上复明了吧。他怀着期待的心情，闭上眼，趴在临近碧玉紫竹的桌上小憩。
　　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仿佛像是五六岁孩童的手指在戳他的脸。倦意退去，他张开朦胧的双目，感到似是有孩童的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伸出手，探测性地向前摸去。真的是一个孩子！他还摸到了孩子的长发。
　　“我的头发好看吗？”耳畔传来孩子甜甜糯糯的声音。
　　他有一时的失神，想：已经很久没有人跟我提“看”这类字眼了。“我摸到了，很顺滑。”他对孩子诚实地说道。
　　他探了探孩子的气息，发现孩子是碧玉紫竹的灵气化形而成，看来命中注定，暂时无法复明了，看来还得等下一个一千年。
　　他对孩子说道：“愿意当我的徒弟吗？”
　　“好啊。”孩子好像很高兴。“师父，你只收我一个徒弟吗？”还没行过拜师礼，孩子已经认定君华上神是师父了。
　　“今后你就是我的徒弟，轻尘唯一的徒弟。”
　　孩子的身体往君华上神的方向靠近，看了看君华上神的眼睛，道：“今后我便是师父的眼睛。”
　　孩子简单的话语却触动了君华上神内心最深处，他觉得这个孩子很乖巧，很亲切，他很喜欢。
　　“以后，你便是竹一了。”
　　“我有名字啦！”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她清脆的笑声传入了耳里。
　　后来他便和孩子同吃同住，但是她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不愿和他睡在一起了。可是唯一不变的是她总是喜欢半夜跑进他的房里，用她冰冷的小手握他宽厚的大手，然后再为他压好被角，悄然离去。而他，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的手指顺着竹叶往下，尖锐的刺痛从指间传来，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伸回手时，不小心碰落了包裹在竹叶内的灵音石。灵音石，那是用来记录声音的法器。
　　耳畔传来小竹的声音。
　　“哈哈，今天是我竹一大人两岁生日啦！师父送了我灵音石作为生日礼物，好开心呀。这是师父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不对，不对，第一份礼物是我的名字……”
　　“真是的！其他小仙都好坏，都嘲笑我的名字！师父也真是的，每次都喊我‘小竹儿’，害得我被其他小仙嘲笑，他们都喊我小猪，明天要和师父抗议！”君华甚至能想象出小竹儿那义愤填膺的样子。
　　“今天我和师父说，‘一一’也不错，可是师父说他喜欢小竹儿。那好吧，我就当师父的小竹儿吧。让那些没师父疼爱的小仙子们嫉妒去吧。”
　　他听着竹一孩子气的话语，嘴角上扬，心里暖暖的。
　　“今天我想找师父，我问一个老仙人，师父去哪里了？他问我师父是谁，我告诉了他师父的名字。可是他竟然不知道！后来我又想起来，师父的名号是‘君华上神’，我一提他便知晓了。好开心呀！原来就只有我知道师父的名字。轻尘，轻尘……”竹一轻轻地呢喃着君华上神的名字。
　　“今天师父教我画画了，我好想画一幅师父的肖像画挂在自己的房里，可惜我怎么都学不好。哎，师父都说我也就竹子画得能看了。啊，对了！下个月是师父的生日了，我要做把油纸伞送给师父！伞上还得画上小竹子！”竹一显得很兴奋。
　　“哈哈，今天师父来我房里，帮我盖被子了，我假装睡着了，他没有发现……”她的语气略显调皮。
　　“今天和师父对弈大战三百回合，竹一大人完败！哎，什么时候能赢师父一次也好呀……”
　　“我好像喜欢上师父了……才一会儿没看见他，我就开始着急，难过，失落。早知道当初不要害羞，不要搬到隔壁房间了，这样还能每天和师父多呆一会儿。不行不行，我这样是不对的，不可以这样……”
　　“师父问我记不记得以前的家，我好怕师父会不要我。我好怕他知道我喜欢他的事，会赶我走。我好怕自己连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我说不记得了，我撒谎了，我是一个坏孩子。”
　　“今天在花苑里遇到茶花仙子了，和她聊了之后，竟然发现她和我以前都是在东海林苑的。她说她爱上了东临上仙，可他总是对她不冷不热。她还说，谁先爱上，谁就输了。师父，我爱上你了，你知道吗？我输了呢。师父，你会爱上别人吗？你也会输吗？”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显得很苦涩。
　　泪水无声地从轻尘那双无神的眼里滑落，滴落在灵音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喃喃道：“嗯，会的。遇上你，从未赢过。你，早已刻骨铭心，而我，注定万劫不复。”五百年的相知相守，小竹儿早已刻入了轻尘的骨髓。
　　突然，有什么滑过他的脑海！茶花仙子！东海林苑！
　　他马上脚踏清风向茶花仙子的住所赶去。
　　花茶仙子好像早就料到君华上神会来，早早地便在门口等候。“君华上神。”茶花仙子向君华上神作了一揖。
　　“告诉我，小竹的事！”
　　“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茶花仙子将一颗闪闪发光的丹药递给君华上神。
　　“这……这是什么？”
　　“这是用她的竹心制成的药。我想用途上神应该知道吧。”
　　“什么？！”君华上神倒退了数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轻尘的心很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她是为了让你的眼睛复明，偷盗了烛药皿，剜下了自己的竹心。”
　　“为什么？！小竹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复明！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啊！”他痛苦地弓着身子，右手覆在胸口，想要压抑这痛苦。他双手抓起白衣握成拳，而抓在手里的白衣都被捏皱了。
　　“请上神服用吧。”茶花仙子再一次用双手递上丹药。
　　“不，我不要……”君华上神气息紊乱，脸上满是悲痛。忽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追问：“用竹心是不是可以救回小竹儿？”
　　“没有用了，她为了让你服下这个药，已经将竹心融入药中了。若是上神不服用，三天后这颗丹药将会失去药性，化作粉尘，竹一仙子的付出也就白费了。”说罢也不顾君华上神的反应，将丹药放入他的手中，脚踩花瓣向远方飞去。忽的，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飞回至君华上神身边，道：“若是真心想救小竹儿，你将丹药服下，我便告诉你一个法子。”
　　君华上神听到有办法可以救小竹，马上服下了丹药。问道：“什么办法？”
　　“去东海林苑找东海圣君吧。”耳畔传来茶花仙子的声音。
　　君华白色的云绫锦覆盖住自己的双眼，他希望拆下眼纱看到的是他的小竹儿。
　　君华赶至东海林苑找到了东海圣君。
　　东海圣君道：“我可以救她。”
　　“真的？我该怎么做？”言语中溢出欣喜。
　　“你只需将她的本体碧玉紫竹带来即可。我会用唤魂铃来拼凑她的灵魂，为她重塑身体，而你……”
　　“我该怎么做？”
　　“需要剜下一半的心，来刻入她的灵魂。”
　　“就这么简单？”
　　“是的。”
　　东海圣君用唤魂铃拼凑了竹一的灵魂，可是她灵魂的颜色却不似一般人的鲜艳，而是暗淡的，连魂魄的形体都有些模糊。
　　“糟了……”东海圣君说道。
　　“怎么了？”
　　“她生前灵魂受了忘尘锁的侵蚀，需要在凡尘轮回三世。这三世，决不能让她想起你。如若她想起了你，便会魂飞魄散。”
　　这句话像是锋利的尖刀，凌迟着轻尘的心。
　　一个时辰之后东海圣君将竹一的灵魂重新送入轮回。而君华上神则回了自己的宁远阁。
　　过了五日，轻尘终是抵不住这侵蚀着骨髓的思念，去了凡尘看了他心心念念的小竹儿。
　　他假装晕倒在小竹儿的家门口，善良的小竹，救了他。
　　当她扯下轻尘眼上的白纱时，因轻尘不似凡人的美而怔住了。
　　君华上神看着小竹，这是五岁的小竹。他心想，我们第一次相遇之时，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白皙的小脸上有着如山间清泉般清澈的双眸，大而水灵，好像会说话。青丝如墨，却和我一样，从不绾发。
　　他对小竹道：“小竹儿，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小竹都没有质疑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快乐得像一只小鸟，连连点头。
　　他们一起逛庙会，小竹吃着糖葫芦。他还陪了小竹荡了秋千。他看着小竹很快乐，他也觉得很开心。
　　她坐在秋千上，大着胆子问道：“我们以前见过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不能让她想起我……绝对不能让她想起自己。他只能故作冷漠，道：“不曾。”
　　小竹有些失落，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他觉得心很痛，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必须离开。他刚转身，小竹连忙跳下秋千，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问道：“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吗？”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不能。因为不能，或许不会了。张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不……”
　　他好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他想逃避，他只能选择离开。他提手要拉开她那握住他衣袖的手，可她紧紧地拽着，让他几乎下不去手拉开她。只听小竹问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轻尘”二字差点脱口而出。他不敢转身面对小竹儿，而是抽走了握在她手心的衣袖，就这样一直背对着她。他怕自己再多说几个字，她的小竹儿便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他又不想看见小竹失落的样子。
　　他想起他们最后分离的地方——忘尘古刹。古刹上写着：悟道修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经，一悲一喜一枯荣，哪个前生注定，袈裟本无清净，红尘不染性空，幽幽古刹千年。
　　他想，这里是小竹儿最痛苦的地方了吧，她一定最不喜欢这里，也不会愿意想起这里。于是他便道：“修言。”
　　后来，他从没想过一次对魔界的镇压，竟然会亲手杀死了自己最心爱的人。却又庆幸，你只是记得修言，而不是轻尘。
　　终于，小竹儿的三世过去了。
　　他等得太久了。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七日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转眼七日已过。
　　殿内。
　　掌门：“慕寒，你可愿留在不语山？”
　　慕寒抱拳，单膝跪地，道：“弟子愿意。”
　　掌门：“如此甚好，你想入谁的门下？”
　　慕寒：“弟子想入风不语的门下。”
　　“什么？”八长老惊叫出声。
　　“是呀，不语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收徒弟？”三长老道。
　　掌门：“慕寒，你可是下定决心了？”
　　慕寒：“是。”
　　掌门继而转向不语：“不语，你可愿收他为徒？”
　　风不语：“禀掌门，弟子不愿。”
　　慕寒一直望着不语，双目中流露出从期待到失落。
　　不语转向慕寒，道：“我不想在你描绘的世界里伤害你。一直以来，在你感到痛苦的时候，都是我在提点你。或许在你的世界里，我是无所不能的，那只会让你迷惘，让你对我产生依赖。而你，我想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
　　慕寒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