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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无聊公子-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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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有人查出她曾混迹青楼,也在官家、杀手门出入过。

她的身分像团雾,竟无人查得清。

於是,药王门七位当家任由心底的嫉妒淹没良心,将最小的师妹逐出师门,并派手下兼程追杀。

他们以为没了戴祸水,再无人与其争名夺位;却忘了一件事,药王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赛过阎王的抢人技术,那位置是坐不稳的。

几年下来,药王门的声名日降。七位师兄姊这才发现,自己的本事(4020)并不足以将先祖传下来这块招牌扛起来。

他们想起了药王生前大力赞赏的戴祸水,据闻,她闻一知十,连最困难的「以剑治补都学会了。

如果是戴祸水,应该可以重振药王门声威。

就是抱著这样的信念,七位师兄姊千里迢迢寻找师妹。

可戴祸水的行踪就像雾里的飞絮,捉摸不定。

好不容易,她在严府落了脚,消息传出,众人追逐而去,怎知竟落得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亦难的下常而更教人憾恨的是,戴祸水似乎尽忘前事了。

「小师妹,你真的不肯原谅三师兄吗?看在师父的分上,你……你就算不愿救我,好歹也回门里看看,药王门现在没你不行啊!」陆无双好後悔,因为一己之私,他们就要毁掉药王门数百年基业了。

戴祸水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回听陆无双说这样的话了,他天天喊、时时说,但好奇怪,她脑海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样也想不起他说的事。

她只记得有过药王这个人,他待她很好,後来他死了,她也离开了。

她的记忆里没有陆无双、没有其他师兄姊,更遑论之後的恩怨争执了。

「小师妹,我知道你恨我们,我们也的确对你不好。但师父一向疼你,你难道忍心见他老人家死不瞑目?求求你,跟三师兄回去吧!」

回哪儿去?她不以为陆无双口中所谓的药王门是她的家,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回去?

摇摇头,戴祸水伸手拂去裙摆的灰尘,准备给严公子煎药去。

以前见严公子下爱吃东西,以为他对吃不讲究,直到他受伤,日日要喝汤吃药,这才知道,他不爱吃东西是因为能满足他口味的东西实在不多,那人是标准宁缺勿滥的性格。

与其要他吃难吃的东西,还要承受接下来上茅厕的麻烦,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

然後……也忘了是从哪一餐药开始的,他说她煎的药比较好喝,於是,煎药便成了她的工作。

不过她很怀疑,药汁有好喝跟难喝的分别吗?还不就是黑抹抹一碗,光瞧就恶心。

如果可以,她宁可一生都不碰药草。

可严公子伤得不轻,不喝药又不行。那人又任性得紧,她只能强忍反胃感,一日五次为他煎药了。

「小师妹,你别走啊!」陆无双拚命地喊她。「你听我说,我真的後悔了,大师兄、二师兄……所有人都後悔了,希望你回去,小师妹……」

她恍若未闻,迳行到小厨房。

「戴姑娘,你来为公子煎药啦?」李厨娘与她打招呼。

戴祸水轻颔首,边解著药包。

李厨娘帮她堆柴、起火。

「辛苦你了。」这本来是她的工作,但严公子嫌她煎的药汁有焦味,其实哪有,大夫都说她做得好。可严公子坚持,李厨娘也只得让贤。

戴祸水笑著摇摇头,一把一把捉起药材往锅里放。

李厨娘瞧著她的动作,俐落又熟练,像干惯了活儿,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知府里传闻她卖过好几次身的消息是真是假?

忍不住好奇,她开口探问:「戴姑娘,那埋在莲池里的人直嚷嚷是你三师兄,是不是真的?」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戴祸水也很想知道;但现实是……「我不知道。」她抽出一截燃到一半的柴薪在地上写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会不知道?」

「因为他说的事只有一小部分我记得,多数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会这么?难不成……你丧失了记忆?」这可是大病啊!李厨娘忖度著要不要再请大夫过府诊治。

「我连自己一岁时头一回吃糖葫芦差点给噎死的过去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能算是丧失记忆吗?」

「不算。但你为何记不起有没有遇过那位陆公子呢?」

「这就表示她根本不曾见过那个姓陆的。」凉讽的嗓音低沈又戏谑,除了严公子不会有其他人了。

打在小厨房见著严公子後,戴祸水就一直皱著眉头。

李厨娘嗅著气氛恶劣,快快闪人了。

而严公子也不说话,迳自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喘气。

他的伤并不重,不过失了些血,体力变得很差,多走几步就好像喘不过气似的,大夫要他乡休息、多喝补品。

不过严公子不爱吃东西是出了名的,他肯一日喝五回药已算给足大夫面子,再要加上三餐补汤,他会直接将汤碗砸在大夫脸上。

因为他的坏脾气,没人敢逼他多吃点东西,但多休息总成了吧?偏他像个小孩子,成天四处晃,就是静不下来。

戴祸水看著他额上又渗出血来的伤口,已算不清这是第几回裂伤了?好像永远都不会好,那抹红注定一生一世留在他脸上。

亏得他爹娘给他生了一张好相貌,飞剑也似的眉、深邃如海的眸,鼻如悬瞻、薄唇如削,活脱脱是天上谪仙下凡,居然就这样被毁了。

活该陆无双要在莲池里埋上一辈子,谁让他毁去这样一张上天的杰作?

但更可恶的却是严公子本人,人家大夫都说了,只要好生照顾,可以将疤痕降到最淡,甚至几不可见。

他却故意胡搞,非得把一张好好的脸给弄破相不可。

不知道看的人会很惋惜吗?让她好想……好想将那块伤疤彻底抹去。

「你再看我也没用,它裂了就是裂了,我又不能将它缝回去。」终於,严公子缓过气来对著她含嗔带怨的娇颜道。

她当然知道缝不回去,只能无奈地帮他重新换药。

他闭上限,状似享受地让她招呼著他的伤口。

她的手势轻缓而迅速,上药、包裹一气呵成,半点都不会弄疼他。这也是他每回不小心又将自己弄伤了,一定要来找她的原因。

不过她好像越来越受不了他了不起的自伤能力。

但他仍得解释。「这次不是我的错。」

她投给他一抹不信任的眼神。

「不信你尽管去问大朝,我好好地躺在花园里晒太阳,两名小贼不打一声招呼持刀就砍过来,亏得大朝反应快,否则我现在脑袋跟身体都分家了。」

「又是因为我?」她写下问题。

「大概吧!」近半个月,那些小贼像蝗虫一样横扫严府,他哪记得这许多?「你对紫弦弓派有印象吗?」

她点头。「紫弦弓派的少门主是我过世的未婚夫之一。」自从家变後,她曾经待过很多地方,紫弦弓派亦是其一。在那里,她是少门主花费钜金买回去的花魁、未来的少夫人,直到少门主意外坠马身亡,她自此离开了紫弦弓派。

陆无双说的药王门她也有待过,但在她的记忆里,那里只有一个白发、白胡、白眉……全身白茫茫的老头子,每天跟她说医理、解释各种药草的分别。

她不记得有陆无双说过的夺位之争,或者被驱赶、追杀那些事。

她本来就不曾在一个地方久待,毕竟,那些地方又不是家。

过客没有理由长居一处。

她一向将自己的身分理得清楚,但可惜,很多人搞不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近来日日骚扰严府的原因。

只是,这还有一点说不通。

当初她离开并没有任何人挽留,为何现下大家又急著要她回去?

而且那些拚了命地要来捉人的家伙还老爱骂她忘恩负义,说她弃师门於不顾,寡廉鲜耻,早晚被雷劈。

她真想知道她究竟从那些人身上获得何种好处,让他们不辞劳苦日日相逼。

是什么金银珠宝吗?这些东西她是不多,但几年卖身下来,也算小有积蓄,她愿意全拿出来贴补众人,只是仍有不足的地方,就得请各位大人多多包涵了。

她以为做到这种程度已算仁至义尽,偏他们要的不只金银珠宝。

他们有的要她的功夫、有的要她的脑袋、有的觊觎她的美貌、有的贪求她的琴艺……但天可怜见,他们要的那些东西里,十样里最少有七样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功夫!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要谙武,就不会放任严公子被扁得像颗猪头了。

她真的没有「拿裙他们口中的任何珍宝。

她也郑重否认过了,就不知能有多少人相信。

「原来你说你曾有三名未婚夫是真的?」严公子续间。

「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

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点了个头。

「我也会说真话的。」虽然她常常打诓语,一番话有真有假,让人脑袋发晕,不过她还没厉害到可以无中生有,所有的谎话都是根据现实来夸大或缩小的。

「比如你曾有三名未婚夫的事?」

「正确来说应该走四个。」

「全死了?」

「二死二伤。」

他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之精彩莫过於此。」所以他一直很快乐地跟她玩游戏,从她进严府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相处就是一场戏。

她给他下巴豆、关卧房、两人一起饿肚子、烤锦鲤……一件件、一样样,有真也有假,可他不管真假,既然要玩就认真给它玩下去。

当然,她的态度也是让他决定要认真玩的原因。

戴祸水,一个活在戏文里头的女子。她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戏,角色迅速轮替,可以是名妓、是神医、是掌门……然後,她现在变成他的玩具。

在戏文替换中,她从未模糊过自己的角色。名妓不该谙武,因此即便面临生死关头,她仍静待时局转变,不妄自动手。

如今,她是个哑巴玩具,就算有人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怕也是一声都不会吭的!

他不知道她为何要将自己改变得如此彻底,但他也爱玩这番变化万千的游戏。

只要能从中得到乐趣,他不在乎真假。

她也笑了。「为求快乐,你倒是什么都不计较。」不管她是满口谎言也好、身世成谜也罢,只要她能为他带来欢乐,他都不在意。

「人生以快乐为目的。」他很得意。

「可倘若这欢乐将危及你的生命财产、权势富贵呢?」

「我只在乎这份欢乐能否长期持续下去。」

「不知道,你只能赌。」

「赌啊?」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这辈子我赌博还没输过。」

好自大的男人,但说也奇怪,她觉得可以信任他。

「你要跟我赌这一份长约吗?」他诱她。「你若赢了,严府供应你一生衣食无忧。」

这倒可以考虑。以她的身体,最该担心的正是粮食问题,倘若不是座活金山,早晚都会被她吃垮。

「一天八餐、日日变换,不限数量?」

「十餐。餐餐换菜色,数量无限。」这条件开下去,绝对会让全严府的厨师、厨娘一同哭到死。

「我没那么挑嘴,两、三天换一次菜就可以了。」

「那我怎么办?」

「反正你又不爱吃东西,就随便将就吃喽!」

「就是因为吃得少,才要吃得精致啊!否则我天天啃馒头就好,这么辛苦请一堆厨师回家做什么?」他不吃是因为太讲究了,可听她的说法,好像将他当成猪在养了。

这个人一张嘴足可翻云覆雨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脑海……「听说你曾经让王上恨得下令斩你全家,但在隔天,王上却又下旨封你为布衣侯。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写下一串问题。

「那时他还不是王上,也不想当王上。不过我希望未来的王上是他,所以将他喜爱的姑娘给弄进宫里,气得他挥军入宫抢了王位,立誓斩我,以泄心头大恨。」

「那王上後来为何又不斩你了,反而赏了你?」

「因为他的爱人进宫不是当侍妾,是做宰相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何等威风?」兰陵国是大陆上唯一准许女子为官、并办理女科考的国家。不只有女宰相,还有女将军呢!

「真了不起。那後来呢?」

「她……」想了一下,记不起她的名。严公子对於和己身无太大关联的人总是忘得快速。「反正那姑娘挺有本事的,一直就有报效朝廷的念头,给她做大官对兰陵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於王上,他本来追那姑娘追得可辛苦了,我将人弄到他身边,让他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还不感激我?」

原来如此。可是……「你怎么会去管朝廷大事?」记忆中,他虽爱凑热闹,却讨厌麻烦,尤其是官家事务,关关卡卡、层层叠叠,那真是够累人了。

「因为其他两名继承者都很讨厌啊!」

了解,原来他是凭自己喜好在决定政变时支持的人眩不过……「你有没想过,插手宫廷斗争,万一你支持的人没能顺利夺得大位,你的立场将非常艰难?」

「那我就举家搬到北原国或者西获国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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