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3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和水寒烟的性命是与天争回来的,所以无比珍惜。也正因为经历过,所以不愿后辈再重蹈自己的覆辙,那些来世再约的誓言固然美丽,可来世不是今生,即便仍能在一起也不同于现在。人要把握的,永远不是虚无缥缈的来世,而是真真实实的现在。
柳清扬看着眼前明媚不改的女子,一直沉沉压在心头的乌云渐渐消散,双眼逐渐明亮。
他连忘却都舍不得,又怎么可能真能恨得下去?这两年来,他睁眼闭眼想着的全是她,一棵树、一杯酒都能让他想起与她有关的事来。从大牢初见至今,往事历历在目,任何一个极小的细节都鲜明得如同就在眼前。她为他浪迹天涯,她为他跪雪求情……所有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什么去了兴庆府不过是一句谎言,他其实就在无名山庄,就在她身边看着她喜怒哀乐,随着她痛苦快乐。细细一想,他现在这样的报复,与她当初又有什么区别?
逐月啊逐月,你说我是深入你心脉的蛊毒,你又何尝不是渗入我骨血的罂粟?你剜去心上毒瘤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我要离开你却除非挫骨扬灰。
罢了,韶华易逝,星移半昼,蓦然回首,轻舟已过万重山。一辈子其实也很短,还是不要太多的放在斗气上。
如是,人生几年好时光,花期易逝,流水无常。
托腮看着对面两个已旁若无人开始你侬我侬的人,柳清扬长叹:“可我不甘心啊。”
随枫一瞬间神采飞扬,笑得温婉如约,才前倾的身子被水寒烟拉住,一脸无奈:“随枫,悠着点。”
随枫掩着唇咯咯直笑:“放心,那条毒虫九条命,没那么容易整死。”
无名山庄里,北堂逐月冷不丁一抖,手中的酒坛直直落入水中,她瞪着那载沉载浮的酒坛子眼睛一阵发直。
呃……这好像是最后一坛非梦了吧?
不管了,找其他酒凑数吧……
雨止天晴,万里长空碧蓝如洗。杭州城内店铺重开,喧嚣又起,一派繁华。金羁白马的少年郎轻快的走过杨柳斜桥,绿波中的惊鸿照影在花香吹暗尘的清晨里扣人心弦——如果不去在意他那难看的脸色的话。
船?
北堂逐月拧着眉等着眼前正随波摇晃的乌篷小船,上面矮几坐垫酒壶酒杯一应俱全,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现在宿醉啊……再看看那已经在船上盘膝而坐的人,北堂逐月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轻按两下,然后深吸一口气,一撩袍跳上船。小船儿悠悠在水面上晃了两下后稳如泰山。
“……逐月公子,你使出千斤坠压着,我怎么撑船啊?”船夫看着正四平八稳而坐的北堂逐月,哭笑不得。
北堂逐月凌厉地扫过一眼,不甘不愿地撤力。小船骤然少了压力,猛地向上一浮,七摇八晃。
“恶……”脸色一白,北堂逐月捂着嘴就往岸边跳。好不容易压上胃中的惊涛骇浪,她没好气的指指一处由九曲桥与岸边相连的水上亭,“柳清扬,换个地方吧。你不就是不想有人听见?我叫人把周围清野就是了。”
果然酒是穿肠毒药啊,浇不了愁也就罢了,还害得她现在头昏脑胀的,要真到湖面上去晃几下,她非死船上不可。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更引人注目?”
北堂逐月说到做到,清野自然也不是空口说白话的。只是被她这样大张旗鼓地一搞,那些被请离附近的人们全好奇地站在了由无名山庄门人围成的人圈外,然后又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
“反正他们又听不见。”仰头灌下一碗酸酶汤,北堂逐月居然伸手又去拿酒壶。
柳清扬搭在桌面上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她,但最后什么都没做。
北堂逐月看在眼里,嘴角带着苦味抽动一下,然后继续自斟自酌——若是在过去,他早就把酒壶拿走了吧?
柳清扬……
“逐月……”低低的一声唤竟让北堂逐月手一抖,碎了酒壶,湿了双眸。
她等这一声到底等了多久?
曾经多少次,那一声“逐月”轻柔低浅的从他喉中缓缓溢出,无论是温和的、柔软的、宠溺的、无奈的或是深情的,都堪比一股暗香涌动的溪流,卷着落花嫩叶滑过清润的圆石,磨平尖棱的河床奇%^书*(网!&*收集整理,清清凉凉的安抚她的心绪。
可现在,相识燕归来,物是人已非。天涯路远,只余她只影无人依。
“逐月,你……真不愿放手?”
北堂逐月瞬间冰冷双眼:“你杀了我,我或许会放手。”
“逐月,笙歌会尽,烟花终落,人死尘埃散,再何等的绚烂也不过云烟一刻,何必执着呢?退一步,你我皆可清静。”
北堂逐月重新斟满一杯酒:“即便只有那一刻,我也要它在我手中绽放!”
“那,逐月,你可知……覆水难收?”
北堂逐月冷冷看着他执其另一壶酒,缓缓地将其中的酒液尽数倒入湖中。细长的水柱与湖水相击发出连续的清响,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的扩散、消失。当最后一圈波纹化入湖面,她打了个响指,盯着他冷然吩咐:“来人,去杭州府把这湖买下来。”
柳清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出了错: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湖好像是闻名天下的西湖哦?
“现在,你,柳清扬。”北堂逐月抱胸以实际行动证实他的耳朵没毛病,“你是要自己去收回那些酒还是要我帮你?”
覆水难收?莫说是买下一个湖了,就算要她挖到黄泉又如何?她错过一次,绝不放开第二次!
柳清扬呆愣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摇头失笑:这人,如何都改不了她的霸道啊……
回想那日被随枫扯着在隔壁透过墙上的小孔偷听她和唐鸿的话,当听到她冷哼着却又掩不了眷眷深情的掷地有声“我北堂逐月瞧上的,谁都别想跑掉!”,所有的复杂纷乱的、在逝水时光中渐渐流澈了又沉淀了的情绪在那一刻落盏成香,蜿蜒成他叹然一笑。即使隔着墙,也能看到她挑起半眉,略勾着唇的傲然模样。
“你能收回覆水,又能找回那颗被你亲手毁去的骰子?”柳清扬的嗓音不自觉的尖锐,那一颗的痛从来不曾在他心中消散过。她当初怎么就狠得下心?
北堂逐月默默自怀中掏出两颗透明的琉璃骰子摆在桌面上:“当初那一对是定做的,这对……是我自己烧的。”
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边角圆滑温润,一看就知道常被人在手中把玩抚弄。
“……真丑。”
北堂逐月无谓的轻笑出声:“无妨,我烧了一屋子呢,随便你看哪颗漂亮就要哪颗吧。”
不去找他的时候,她就待在城外的作坊里烧这些琉璃骰子。为了抢那个最好的琉璃窑以及那些被她烧坏而导致作废的原料,她没少跟骆雪大打出手。
柳清扬又愣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她有在烧这些,他只知道她常常带着各种灼伤回家,总是莫名其妙的和同样鼻青脸肿的金尊一起被十三婶罚扫院子。
逐月,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烧那些琉璃骰子,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对我说着“随便”?
“再漂亮也不是当初那颗——相思虽入骨,奈何已染瑕。”柳清扬拿起骰子淡淡一句,就见北堂逐月变了脸色。含笑一松手,骰子直直落入水中溅起小花几朵,就消融在万顷碧波里不见踪影,“怎么办?逐月,我突然想要那颗琉璃骰子。”
北堂逐月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划开笑容:“柳清扬,我若能还你一命,你可愿与我比眉伴天荒?”
柳清扬忽然惧怕起她那样虚渺的笑来:“水里……很黑、很冷、很痛……”你不要去……
“我还你。我给你的所有苦痛也只剩这一样没还了。”北堂逐月眉眼柔暖的轻轻靠在亭边扶栏旁,舒展双臂,“清扬……我若回得来,再给你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再来可好?”
“你若……回不来呢?”话一出口,柳清扬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诅咒她?他不过是与随枫合谋要给自己出出气,并不希望和她碧落黄泉阴阳分两地啊!
北堂逐月笑得愈发灿烂:“我若回不来……我就在奈何桥上含一口孟婆汤等你吧。你许我个来生来世,没有恩怨情仇,只你我两个,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这一生,真的是累了。
柳清扬惶然看着她仰身向后栽倒,宽大的袖摆翻飞如折翼蝴蝶的绝唱,嘶声扑过去欲拉住她却只抓住一把冰冷的空气:“逐月!”
水面归于平静。
时间的流逝似乎缓慢了许多。终于,那颗琉璃骰子由水下射出,在划出一道弧后落入柳清扬手中,湿湿凉凉的在他掌心晕开一摊水渍。
猛然握紧骰子,如握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幸福,柳清扬现在只想拥住那要和自己分享幸福的人:“逐月!”
华盖拂紫薇,勾陈绕太一。(|)
愿如梁间燕,栖处自成双。
水面依旧平静,却又缓缓地自水底漫出一片暗红,在水面稀释开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天长地久(完结)
屋顶上倒勾下一人,从窗户翻进屋内,见屋里人眉心一拧就要生气,那人赶忙执起他的双手,一双黑嗔嗔的眸子不忘学人含羞带怯万分娇媚的眨两眨:“清扬,你辞官吧。”
柳清扬嘴角抽动两下,很想提醒她下次还是别乱抛媚眼,尤其是还穿着男装的时候——会吓到人。偏偏那人还不自觉,又努力的抛出两个如同眼睛抽筋般的媚眼来:“咱们去浪迹天涯。”
叹着气将人领至椅上坐下,柳清扬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你又给谁下毒了?”
“我哪有!我真没下毒啦,我的毒药还没解禁不是么……”拔高的音调在看见心上人微微挑起的眉后转弱,北堂逐月左瞅瞅,右瞄瞄,终于不甘不愿的塌下双肩,“我只是……不小心把夫人做给庄主的香柳芙蓉羹给吃了……”
“你……真是不知死活……”柳清扬想着又有些咬牙切齿来,“之前是吞下毒药,现在……”
“我怎么知道从不下厨的夫人会做羹汤啊?而且还那么好吃。”北堂逐月服了药,很快就开始打哈欠,“而且,上次我也是误服嘛……”
“你还好意思说,堂堂毒尊居然喝醉酒后不断把毒药全吞了,还把解药都仍进荷花池里……以后不准你再喝酒!”要不是随枫及时赶到把人从湖底捞起来,又和其他人一起轮流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直到寒水石赶来解毒,这人只怕已经在奈何桥上祸害阴曹地府了。所以,不能怪随枫在她睁开眼那一刹那就铁青着脸放话,在她彻底康复前休想靠近酒杯酒壶酒坛酒坊酒楼酒窖半步,更不许碰任何药粉药汤药丸药草。
幸好,她终究还是活着。
这样想着,语气又柔和了许多,他对她本就凶不起来:“困了就回房睡。”
一年前他们在无名山庄成亲,半年后他奉旨回到竹山县继任县令,而北堂逐月在身体转好大半后又开始在江湖上趟浑水。
“不要……”北堂逐月频频点着头,她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对各种药性的抗力大不如从前,“我要和你一起……”
固然曾为那一次的被整生过气,可他们两个既有过生离又尝过死别,一切的所思所想都只剩下常相守。何况,她和他已经离得够久了。她也是个小女子,连随枫那样的巾帼红颜都成日腻在水寒烟身边乐此不疲,她虽不可能如寻常人家的女子只在家中相夫教子,但也眷恋有他在身边的甜蜜。
“我陪你。”
北堂逐月仰起头一笑,灿烂一室。
天色渐明,晨光透过镂花窗格悄悄潜进房中。
淡蓝色的提花罗帐轻轻掀开小半边,柳清扬起身坐在床沿,先将并蒂莲花样的藕色缎面被子为睡在里侧的人揠好,然后再取过床前小几上的衣物穿好。套上鞋,又朝帐子里瞧了一瞧,这才重新将帐子掩好,绕过江南烟雨的苏绣屏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后,柳清扬梳洗完毕转回房中,恰好海儿轻轻扑扇着翅膀在窗边落下。信是水龙吟写的,主要是一些要北堂逐月尽快处理的事务,还有就是她这段时间要换的药方。写好回信交给海儿送回,柳清扬回到床边掀开帐子见北堂逐月仍在熟睡,温馨中不觉又有些心酸:虽然在逐渐痊愈,但那次毕竟对她伤害过大,若换作过去她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声响所惊醒。
拿过几本公文掀开半边帐子半倚在床头,柳清扬将一缕搭在她额前的头发捋至耳后。
这一回,他们又是多久没见了呢?有近一个月了吧?
虽有人奇怪过为何他的妻子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有人嘴尖刻薄的说过她不守妇道,不过谁管呢。他柳清扬的妻子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平凡女子,她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毒尊,一言九鼎覆雨翻云更胜男儿,这样出色的女子若禁锢家中只会让她黯然失色。就算撇开她那不安于室的性子不谈,如今的无名山庄已由水龙吟掌权,四大尊者更是被委以重任,她要处理的事务只怕比他这个一县之令更多更杂,更不可能只待在一个地方。
手指轻柔的滑过她的脸庞,柳清扬笑得舒心:无论她去多远多久,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