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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死结-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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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上说什么?”老婆子显然不识字。
  “教咱们在明天晌午之前不要到镇上去。”
  “这封信是谁写的?”
  “没具名。”
  “无名鼠辈!”老婆子跺脚骂了一声。
  这一骂,使得王娃子在精神上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她笑着说:“姥姥!要是咱们事事都要听别人的,咱们还饱在北大荒活下去吗?”
  “丫头!你以为姥姥在给你壮胆吗?你错了,这种藏头缩尾的无名鼠辈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什么样的恶毒事情都作得出来。”
  “就这么一张白纸,几个黑字,咱们就当真怕了不成?”
  “丫头!这是个圈套。”
  “怎么说?”
  “这表示人家已经先打了招呼,你要是不听,花样就来了……”
  “姥姥!您怕了!”
  老婆子怪声地笑了起来:“嘿嘿!丫头!本来我是不赞成你到镇上找那姓裘的穷磨菇,这么一来,我倒要驾车送你到镇上去逛一逛,姥姥我怕过谁来着?”
  老婆子话声未落,人就跃上了车座,扬起了鞭子。玉娃子正待转身上车,大道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大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者是曲文堂。
  玉娃子看了老婆子一眼,大有钦佩之意,姜是老的辣,果然被她料准了。她数了一下,六条大汉,阵仗倒是不小。
  曲文堂就在原先横放树干的地方站住了,态度很和善,语气也很温和:“姑娘想必已经看过那封信了。”
  信还揑在玉娃子的手中,手一扬,信封信笺都飞了出去。
  “我不识字。”
  “哦!那我就把信上的话念给姑娘听——明日晌午之前请勿入镇。”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信是你写的?”
  “不是我写的,不过,我是在执行信上这句话。”
  “路是开出来给人走的。”
  “没错,可是路也有很多条,姑娘不一定非走这一条不可。回到家去,吃吃喝喝,往热炕上一倒,明天再睡个懒觉,响午就过去了。”
  “如果我要硬闯呢?”
  “姑娘!你闯不过去。”说着,曲文堂就往旁边一让。
  他身后的五个大汉都穿着皮袄,这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解开了皮袄的钮予,两襟敞开,露出了腰间的匣枪,别说五支快枪,就是一支,她也休想闯过去。
  玉娃子转头看老婆子,老婆子像人定老僧似的,坐在高高的车座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曲文堂又说:“姑娘!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请上车,将大车转个方向,就一切太平了。”
  玉娃子得不到老婆子的任何暗示,她就自己动歪脑筋了,脸色一改,笑着说:“这位大哥!洋枪阵我可不想闯,好!我走回头路,不去镇上。不过,我得麻烦您给我捎个口信。”
  “捎给谁?”
  “住在‘金凤阁客栈’一个姓裘的客人。”
  “说什么?”
  “就说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见他,请他到我住的地方来谈一谈。”
  曲文堂冷笑了一声:“哼!姑娘把我当跑腿的?”
  现在,玉娃子总算弄明白了一件事:不准她到镇上去是为了隔绝她和裘文杰见面。
  老婆子开心了:“丫头!上车吧!咱们回家去。”
  玉娃子太了解老婆子的性格,这泣老人家吃软不吃硬,咽不下这口气,她教玉娃子上车,绝不那么单纯。
  玉娃子心里可乐了,她很听话地跳上了车。
  老婆子右手高举皮鞭,左手却从车座下摸出了一根火铣子,粗大的枪管对准了曲文堂。
  “小子!”老婆子又怪笑了起来:“火铣里填满了火药铁砂,可以将你身上射成一座蜂窝,要不要试试?”
  那五个大汉的右手都搭上了腰间的枪把。
  他们作出了准备射击的动作,但他们还没有接到发动攻击的命令。阴冷的笑容在曲文堂那张微紫的脸上冻结住了。不管任何地方,也不管是任何人,如果端着这样一支火铣对准他的话,他一定哈哈大笑;可是这支火铣在这老婆子的手里却有绝对不能忽视的威力。
  “请让路!”老婆子发出一声冷叱。
  曲文堂打了一个手势,那不是发动攻击的暗号,而是遵照老婆子的意思教他的手下让开。
  老婆子突地一抖缰,两匹大麦骡如疾矢般射了出去,其远度之快,即使曲文堂再度下令他的手下开枪射击只怕也无济于事了。
  他并没有作这种徒劳无功的事。
  那辆大车瞬间在大道上消失,只留下老婆子那种刺耳的笑声。
  从另一个方向,也就是大车来的方向,突然有一个人以极为安详、悠闲的步子踱了过来。
  这个人的出现才真正使得曲文堂拉紧了心弦。
  这个人竟然是裘文杰。他脸上浮现着一股令人难以捉摸其用意的笑容,看样子,他已经在陪处待了许久。
  曲文堂的第一个反应,是看他的手下。
  裘文杰立刻就开了口:“曲兄!最好别动枪,那玩艺儿有眼无珠,对谁也没好处。”
  曲文堂突然发现裘文杰站立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使自己作了屏风,即使他的手下拔枪射击,也不好看准目标。而且,裘文杰环抱胸前,从那种姿势来判断,那两只塞在腋下的手中说不定也有武器。
  曲文堂决有说话,只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刚才那一出戏真精彩!”裘文杰缓步到了曲文堂的面前。
  曲文堂仍然没有说话。
  “曲兄:你受雇于我,却不为我办事,也不待在客栈里。人家要去见我,你拦车;人家要你捎个口信,你也不干,你是什么意思?”
  “姓裘的!”曲文堂不得不开口了:“要问根由,去问我妹妹,我是什么也不知道。”
  “谁是你妹妹?”
  “曲文芝就是我妹妹,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们俩真的兄妹关系吗?”
  曲文堂的脸色倏地一变。“曲兄!我才懒得去查你们的家谱,现在,听我一句话:教你的手下把家伙扔在地下。”
  “不行。”
  “曲兄!人的万物之灵,可是人难免还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背后没有生眼睛。不过,那也没有关系,你可以转个身子看看清楚。”
  曲文堂倏地转过身子,他看到了一个人,是铁柱子,这个人手里有两支快枪,死冷冷的枪洞分别对着那五个大汉和曲文堂。
  曲文堂很想耸耸肩,表示一下他的轻松,表示他不将这种威胁看在眼下,但他不敢动,那小子好像过份敏感,他这里一动,枪口就要冒火。
  “行吗?”裘文杰又问了一句。
  曲文堂没说话,他很慢、很慢地挥了挥手。
  那五个大汉立刻将手中的枪丢掉了。
  “曲兄!我不管你是来卧底的,还是突然情势有了改变,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曲文芝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曲文堂很强硬。
  “曲兄!”
  裘文杰两个大步就到了曲文堂面前:“你知道我是怎样对付莫高的吗?”
  “不知道。”
  “你立刻就会知道了。”裘文杰的语气很柔和,不带一点火爆味儿。
  但是他出乎却不在斯斯文文的,左手扭住对方的衣领,右手中的短刀就抵上了对方的面颊。
  没有警告,没有给对方犹豫的时间,刀就贴着面颊削下,一片肉,连着肉上的胡髭落下了地。
  曲文堂没有嚎叫,他的眼睛瞪得溜圆,他似乎想不到裘文杰竟然如此残忍,如此霸道。
  “曲文芝在那儿?”
  “就在‘金凤阁客栈’的后院里。”曲文堂竟然不自觉地回答出来。
  “后院?后院只是一遍荒草。”
  “后院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地窖。”
  “连你也不知道吗?”
  “只有曲文芝和客栈的掌柜知道。”
  “哦?客栈掌柜也是同路人?”
  “是、是的。”面颊上的血流如注,曲文堂好像被这种疼痛控制住了,只要有问就必答。
  裘文杰掏出一个纸包,纸包里是止血草药‘金毛狮子’,他将草药敷上了曲文堂的脸,然后拍拍对方的肩头,像对待老朋友似的:“走吧!多喝几杯烈酒,过几天,胡子就长出来了。”
  曲文堂颓然地坐在地上,他那股勇猛劲儿好像被裘文杰一刀削得毫无剩余了。
  有些人是勇猛在外,有些人则是刚强在内;有些人一遭到挫折就威风全失,有些人则的愈挫愈奋。曲文堂大概属于前者那一类型,被裘文杰轻轻一刀就击败了。
  当裘文杰和铁柱子快速离去时,那五个大汉还可以捡起地上的枪追上一追,最少也可以乱放几响出出怨气,但是他们的头儿却是如痴如呆地跌坐在地上,头儿不下命令,他们自然不敢乱作主张。
  裘文杰和铁柱子一回到镇上就分开了,裘文杰只给了铁柱子一个手势,很显然,对今后的一切行动他都安排妥当了。
  有一辆套车停在客栈的门口,裘文杰自然认得出这辆套车,他当然认得那个老婆子;老婆子仍然高高地坐在车座上,似乎随时都准备挥鞭驶动。老婆子目光锐利地转动着,她当然也看到了裘文杰,但她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反应。
  玉娃子坐在午后冷清的店堂里,面前放了一盏茶,她并没有去碰那盏茶,目光眨也不眨地盯住店门口,当裘文杰一出现时,她竟然展露了笑容,脱口说:“嗬!你总算回来了!”
  “哦?”裘文杰的表现真自然:“你在等我吗?”
  “不等你等谁?”玉娃子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屋里去说话。”
  进入厢房,玉娃子却久久没有开口,她那张非常伶俐的嘴吧突然变得笨拙起来了。
  “玉娃子!你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而不知从何说起,是不是?”夹文杰倒是替她先开了头。
  “文杰!你还记不记得,当你不小心受伤的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好多,好多……”
  “我当然记得。”
  “我一定要救我妹抹,不惜牺牲一切,我已经这样做了,也许,我把你也出卖了。”
  “哦?”虽然有些惊讶,然而裘文杰的脸上依然有笑容。“这话从何说起?”
  “我在别人面前抖露你的秘密。”
  “关于那一方面的秘密?”
  “文杰!别追问,我只觉得你不应该被出卖,所以我要向你打声招呼,你自己多小心!”
  裘文杰的态度仍然十分和气:“玉娃子!我真不明白你的心意,这……让我打个比喻好了,我是个不解事的少女,你偷偷将我卖给一个人口贩子,然后你又教我如何在那个人口贩子手中逃脱,你是想两面讨好,是不是?”
  “文杰!别把我看得那么坏,如果我曾经作过伤害你的事情,或者我作了什么使你将来免不了要遭到伤害,都请你原谅我,我是迫不得已的。”
  “玉娃子!你对我格外仁慈,这不符合你的性格,告诉我,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这……这我也说不上来……好了!姥姥还在外面等我,我要走了。”
  裘文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而那一只抓握她的手却非常温暖,这给予她一种非常特殊的感觉。
  “玉娃子!一切都妥当了吗?”裘文杰只是在关怀,不是在追问。
  “你是说………?”
  “关于援救你抹妹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凡是我该做的,我能做的,我都做了。”
  “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又是称能做的?”
  玉娃子当然明白了话中的弦外之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玉娃子!你是想把我当一个朋友,而又不敢把我当一个朋友。你应该把一切内情告诉我,却又瞒着我,为什么?”
  “也许——”她闪避裘文杰炽热的目光。“也许情势迫使我们无法作朋友。”
  “情势应该是控制在人的手里,我们不能被情势所控制,对不对?”
  玉娃子的心志似乎动摇了一下,但她又突然将她的手从对方掌握中挣脱出来,冷冷地说:
  “文杰!不管怎样我都谢谢你的关心,我走了!”
  裘文杰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很诚恳地说:“玉娃子!我们应该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我可以助你,你也可以助我,我们可以结成金石盟……”
  “金石盟?文杰!你认为我俩配这‘金石’二字?”
  丧文杰微微发楞,他听出了玉娃子话中的讥诮之意。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似乎唯恐对方会从他的掌握中走脱。
  “玉娃子!为什么我们不能坦诚地谈一谈?你还记得那晚在石屋中的情景吗?如果不是因为我身上有刀创,也许……也许……”裘文杰有些顾忌,但他还是鼓足勇气把他想说的话说出来了:“也许我们早就有了更亲蜜的关系了,是不是?”
  “坦白说,有两次你可以完全地占有我,不过,那不是为了爱情,我只是想糟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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