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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睡在你眼睛的沙漠里-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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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伟向舅舅说,“可是只要是小孩子,就会想打架吧?你也打过啊,”又问我,“咏哲小时候没打架过对不?”
  
  “没有。”我飞快答,以示自己确实有乖巧无辜的一面。
  
  “那大了以后总要打架补偿一下嘛。”书伟振振有辞。
  
  舅舅不服气,“你小时候也没打架过啊,怎不见你大了以后弥补?”
  
  “我有弥补啊,”书伟又露出那种带点狐狸似的坏笑,抽根筷子欲敲去舅舅的头上,“这样就弥补了。”
  
  我大笑,惟恐天下不乱的鼓掌,“快打快打,谁输谁付帐…”
  
  我话音未落却见舅舅伸手去探书伟的额角,然后又来摸摸我的额头,对书伟说,“你又发热了,来,我们去医院吧。”我发现舅舅常用又这个字眼,什么又流鼻血了,又发热了,说的人心里毛毛的。而廖书伟也特别配合,二话不说就跟舅舅走,一副就算我舅把他拿去卖也甘之如饴的样子。他们之间的亲厚,俨如沉淀出相处了一辈子样的沉稳与熟稔,让人嫉妒!
  
  舅舅与书伟搭了的士先送我回家,然后再去医院。一路我坐在书伟身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透过棉布衬衣传递出的偏热气息。我想书伟确实是有生病,他打从在后台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等上台表演时候就有点体力不支。我为自己的粗心懊悔,若早看出他身体不适,就不要他去救什么场子啊。我一心陪他去医院,却被舅舅和书伟阻止,书伟倒是很有精神,还装僵尸的表情吓唬我,说医院有另个世界的兄弟到处晃。到我家楼下,舅舅放我下车,命我回家,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我听书伟跟舅舅说,“明天真的包饺子吃吗?这顿饺子我等了你一年零三个月又…”书伟~~好细心。
  
  我上楼的时候觉得腿上有点没力气,坐楼梯上发了半天的呆,脑子里乱哄哄闹一团,却理不出任何头绪。有件事情,灵光忽闪又倏然不见,我费尽力气,也抓不住那点灵光的尾巴,无奈下端着个糨糊脑袋回家。
  
  第十九章
  我家还是我爱且熟悉的那个家,到处收拾的整齐干净。外公喝茶看报,外婆整理毛线,照着图谱预备编织件花色惊天地泣鬼神的毛衣,我妈在看新闻,刚从加拿大回来不久的舅妈则在整理换季衣物。我没甚情绪,挨个打完招呼,去洗澡睡觉。
  
  我想,我应该是睡着了的,可真真确确,又象是在上书伟的课。天空高渺,蓝,纯透纯透的,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进教室,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柔婉,似乎又不那么不真实,空气中有股洗过的衣物混合着草木香的味道,闻到鼻中,清爽的好象连阳光都被洗过了一样。教室周围的地上,还摆放着开了一从从的小白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开的又美又香的白菊。
  
  好多同学都和我一样在上课,啊,不对,我不是上课,我是在哭,哭的肝肠寸断,我很难过,心里痛的要死,好象我半条命就被夺走了似的。廖书伟还是那个又无奈又惊讶的神情,劝慰我,“咏哲,你怎么又哭?不要哭啦,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和悲情,放轻松点。”
  我不行,还是哭,又想说话,想张嘴又吐不出一个字,用力发出声音,结果把自己弄醒了。
  
  哪里有什么洒满阳光的教室?不过是我落满月光的睡房。明天就十五了,中秋的正日子,窗外悬着的月亮莹净净,光灼灼。我喘口气,随手抹一下脸,却摸了满手的泪,心忽悠悠竟凉了半截,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月亮底下,不知如何是好。
  
  客厅里有传来一声轻响,象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我披衣起身,拉开条门缝,就听到我爸的声音低低的说,“小冰,明天再收拾吧。”
  
  咦,是我爸和舅妈?这么晚做什么啊?我探头出去看看,舅妈正从地上拣起一盒CD,想来刚才那个声音是CD掉在地上了。
  
  舅妈低垂着头,客厅只开着个小小壁灯,我看不到爸和舅妈的表情,只听舅妈道,“明天和家明约好了,他送我回宿舍?”
  
  我迷糊,回宿舍?回哪个宿舍?
  
  我爸幽幽叹口气,“干嘛这么赶?今天签了离婚,明天就要走人?急什么?”
  “离都离了,当然赶一点好。”舅妈的声音很平静,听的我却是震惊不已,离婚?是说舅妈和舅舅?为什么这么突然?原因呢?舅妈接着又说,“家明刚才也在电话里讲过了,他明天会回来和家里人讲清楚,我们已经解除了夫妻关系,我再住在这里确实不方便。”
  
  我爸再叹口气,“家明今天又没回来?”
  
  舅妈嗯了一声。
  
  “小冰,苦了你了,”我爸满怀歉疚的语气,“当时,假如不是我去找你,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
  
  舅妈~~倒去我爸怀里???!!!哭了,哽咽,“姐夫,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找的。”
  
  我昏头,脑子短路。
  
  紧接着,客厅里的大灯突然亮起来,我妈站在灯下,双手抱胸,面色雪白,一句话也无,只盯住舅妈和我爸~~~,六目交投互望。
  
  我捂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尖叫出声,又觉荒唐莫名,这明明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狗血情节,怎的会在我家上演?我爸?妈?舅舅?舅妈?天啊~~~
  
  我妈静默一分钟后挥手关了灯,说,“晚了,都去睡吧。”
  
  轻悄悄的脚步声一溜烟消失在房子的角落里,夜,随即安静。月色飘渺摇曳,我站在门口,几疑刚才又是在做梦。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关上门,顺着墙壁,滑到地上,抱住头。我突然很害怕天亮,天亮了,明天就来了,谁知道明天迎接我的,又是什么?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慢慢的,房间里的月光被朦胧的天光取代,继而,阳光又一层又一层把窗户染亮。听到外婆外公早起去公园练剑,之后是爸妈起了床,曲冰舅妈好象有烧了早饭,外公外婆又有买回生煎和豆浆,最后,我妈来敲我的房门,叫我起来吃早饭。这个早上与我家平时惯见的早晨并无任何不同,可我一点都不想出去,我害怕。直到我妈来敲第二次门,我无奈之下应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觉得整条脊椎僵硬疼痛的不象是自己的。
  
  梳洗过后就被外公盯着我的脸看,他职业病,“咏哲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昨天晚上做噩梦没睡好。”我说,也没错,我看到的,和梦到的,都可以归类为噩梦吧?
  外婆问舅妈,“怎么家明昨天晚上又去喝酒没回来吗?这都第几次了?做人家老婆怎么总是让老公夜不归宿呢?”
  舅妈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噎了回去,我替舅妈难过。
  
  舅舅恰巧这个时间回来,他的钥匙很大串,开门时哗啷啷一串脆响。进来坐定到餐桌前,就被外公数落,“这次你朋友又出什么状况,让你非得留下不可?”
  
  “生病,所以陪在医院打点滴。“舅舅平静的吃早点,表现的依旧得体妥帖,可这种得体下面又藏着股豁出去的狠。
  
  “你朋友没家人或者别的朋友吗?”
  
  “他没有,他只认识我。”
  
  不是很明白,舅舅为什么说书伟没有其他的朋友,只有他?!最起码还有陈妮吧?一定要用这么唯一的说法?我不由得抬头望向舅舅,他最近瘦了好多,衬衫穿在身上有点松垮垮的,神色疲惫,下巴上密密生着层胡渣,和去年从美国回来,象轮小太阳一样立在我家门口的男人相比,现在的舅舅显得忧郁而沧桑。流光容易把人抛,是谁说的?怎禁得起多少泪珠儿,从秋流到冬尽,从春流到夏。
  
  外公的脸阴云密布,我觉得紧张,我爸闭了闭眼睛,一副无奈又沉痛的样子,我妈则疑惑不已紧盯着舅舅,好象是想从他的脸上研究出什么来。舅舅显得还轻松,先看看舅妈,再宣布,“有件事情我想讲一下,我和曲冰昨天去签字办了离婚手续,所以,我们的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了,过些天她会搬到医院的宿舍去…”
  
  室内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就象惊恐片里最紧张关头的无声效果一样,安静的画面后似乎有只默默窥视着汗流浃背的主角的异形。上帝做证,我快窒息了,镇定如恒的只有舅舅,他根本无视任何人的情绪,还不怕死的问外公,要不要再帮他装碗稀饭,或是豆浆?
  
  “你跟我们谁商量过?”外婆震怒,太君久未发威,一旦发作仍威力十足。
  
  “妈,对不起。”舅舅的抱歉很诚挚,但是对盛怒下的外婆并无任何安抚作用。外婆的新愁旧恨似全被勾起,手指着舅舅,一连串的怨愤从嘴里滚珠价冒出来,“你从小就长着根反骨,越是不让你做的事情你见缝插针的也要做给我看,别人全都得忍着你,你要和笔友通信就得让你通,你要读哪个学校就得让你去读,你要念什么专业就得让你去念,你的成绩明明考医学院不成问题,你偏要去读什么鬼设计,头发那么长也不肯剪,常常夜不归宿,你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怎么给小辈做榜样?当时让你找女朋友结婚象是多委屈一样,离婚倒离这么痛快,家明,你负点责任好不好?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外婆一通咆哮之后,气的跌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房间里终于恢复点点人气,我妈和我爸开始走动,给外婆揉胸口拿毛巾,舅舅趋步上前,跪在外婆脚下,还是一句,“妈,对不起。”舅妈跟着舅舅跪下,泪眼婆娑。我傻楞楞看着这一切,惊惶下给不出任何反应,我们这一家子,象是在上演伦理大悲剧,看着哭泣的,悲哀的,无奈的,沉默的家人,我想起梦里书伟说的话,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和悲情?是啊,是不多,但是上演一次,已让人难以消受。
  
  终于外公一怒下令,“今天中秋,好歹是节日,有什么事情,过了今天再说。”他亲自上前把舅舅和舅妈扶起来,“好了,先去休息一下吧,要不就出去逛逛,晚上回来吃晚饭。”
  
  舅舅站起来,对着外公,明显的红了鼻尖眼眶,“谢谢爸。”外公点点头,叹口气,拉上外婆,回去她们卧室。
  
  我爸妈都不说话,静悄悄去收几乎没什么人吃过的早点。舅舅去洗澡,舅妈先是拿了舅舅的换洗衣服出来,还没走到浴室门口又尴尬的停在半路,还是我妈把衣物接过去交给舅舅。我听我妈跟舅妈说,“小冰,一起去买菜好不好?”舅妈答应了。
  
  我妈和舅妈前脚出门,我爸在房间里徘徊两圈也闷头出了门。我坏心眼的猜测,我爸大概是担心街上有两个女人打起来的画面。不消片刻,整个大客厅就清洁溜溜的只剩我一个,我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听浴室里传出来的水声,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没有。
  
  “咏哲,你还好吗?”舅舅用大毛巾擦着他的头发,走过来问我,“你看起来象个受伤的小动物。”
  
  我用老招式应付,“昨天晚上做噩梦,没休息好。”
  
  舅舅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的眼睛,“丫头,不要跟长辈撒谎。”我不吭声,舅舅突然跟我道歉,“对不起,舅舅这么做,会不会吓到你,让你对婚姻失望??”
  
  舅舅的道歉,说的鼻腔酸涩,我知道他背负了压力,在这个时候还顾及到我,实在是~~~所以我连连摇头,“不会,真的,舅,我觉得你很勇敢啊,你让我觉得,以后想结婚,就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是真的吗?”舅舅大手摸摸我的头,笑了,“不愧是我的小天使,好了,你看电视吧,舅舅去换衣服。”
  
  “你还要出去吗?”我问舅舅
  
  “是啊。”舅舅的声音从他卧室传出来。
  
  我想到廖书伟,等舅舅换身清爽的衬衣牛仔裤出来,我凑上前小小声询问,“廖老师好吗?”
  
  “还好。”舅舅说,忙着低头翻几张CD,我站在他身边,寻思着要怎样措辞,才好把自己想让他带我去看看书伟的意思表达的不那么直白,但又很清楚。“要不要去看看你的老师?”舅舅找好CD,偏过头问我。
  
  咦?老天爷掉馅饼了诶,我好象没有理由不答应。
  
  我记得有听小舞常哼一首歌,有句歌词说,“每次见你,都象是第一次。”以前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写词的人有点矫情,现在却是觉得,好象是这样,每一次去见书伟,都象是第一次,那种百味杂陈的期待与兴奋,和小小的甜蜜幸福感,都让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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