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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文物贩子在唐朝-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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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鸿客房距此不远,向后过了角门,转了弯便是。小院甚是清洁,进了屋内,纤尘不染,正中悬了一幅篆书对联,乃是卢鸿亲手所书:

绣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映着窗外竹影摇曳,清风徐来,更增雅致。

此时卢鸿忙请李泰就坐,洗砚奉上茶来。李泰取过茶杯来,却是邢州的上好白瓷,纯净无暇,内中茶汤色作清绿,轻缀一口,只觉淡淡的茶香萦绕齿间,不由长叹一声说:“观室可知主人心。进了卢公子这雅舍,便觉得日常所见,均是俗人,难怪红尘名利,难动公子之心了。”

卢鸿微笑着说:“魏王见笑了。在下性子自来疏淡,不过是些闲来意趣。若如魏王府中无论文武,岂无豪士俊秀,卢鸿这等歪才,也只得抹几笔残墨,充做雅人罢了。”说罢,命洗砚取过数柄新绘的折扇来,请李泰过目。

李泰细看,这些扇上所绘山水花鸟,与寻常画工所作却颇有不同之处。卢鸿所做画作,自然深受后世文人画影响极深,讲究笔墨,线条全由书法而出,笔法墨色,均变化多端。画中少加颜色,以水墨为主,清淡潇洒,别具一格。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二十一章 陋室铭

泰看了一把又一把,只觉得件件精美,从来未曾想见啧称赞。挑选良久,才摇着头笑着说:“唉,不管选哪一把,都觉得又舍不得其他扇子。这选择一事,倒成了天大的难题了。”说完,将扇子全都合起,随手拿了一把说:“就是它了。反正没法选,就看天意吧。”

展开看时,是一件水墨山水,题为“草堂春睡”四字。画面上几枝古木下,数间草堂,堂前溪流曲折,小桥横跨;堂后青山掩映,白云出,意境颇有地老天荒的淡然之意。

李泰看了不由笑着说:“若真得深山草堂,昼日高卧,忘却俗务,虽然是陋室粗裳,也是难得之幸啊。既然捡得此扇,便还烦卢公子亲题了。”

卢鸿接过扇子,略一寻思,便取过一枝小笔,于扇背后,小字草书,洋洋洒洒题了一篇短文。李泰看时,乃是一篇《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绣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曰:何陋之有?

卢鸿此篇文字,雅致冲淡,而书法也别出心裁,墨色清淡,笔致精细,牵带婉转,纤毫毕现。虽然字迹甚小,但却一丝不芶,交待得清清楚楚。

李泰将扇上题字从头读过一遍,叹息三过。才珍重收起。

李泰谢过卢鸿,二人品茶又闲谈了几句,这才说道:“前时本王曾请卢公子代笔玉琮考一事,今日见了公子雅致,才深悔孟浪。以公子大才,确是先圣所言‘游于艺’者,本王不胜钦佩啊。”

卢鸿连称不敢道:“魏王客气了。卢鸿并非娇情,只是生性如此。若以魏王才情名望。天下士子。无不景从。以求得附骥尾。卢鸿放荡无状,魏王不以为忤,实是宽宏之至。”

李泰沉吟未语,一时之间,宽厚的面容一时略有些沉了下来。片刻之后才说道:“卢公子,本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卢鸿微微一笑说:“魏王但讲便是。何须如此。”

李泰点点头说:“若说我大唐开国以来,文风武略,实为生民以来未有之盛世。读书习经,报效家国,本是不变地至理。本王曾力邀公子为府上贵客,为公子一言拒之。我也曾认为公子是投于太子门下,故尔对本王多方推辞,事后方知大谬。一时不是公子之心。又见公子在孔夫子府上。多有所为,显不是许由、接舆一流避世退隐之士。难道公子便真是以世家子弟自矜,竟不将朝庭功名。皇族威严,放在眼里么?”

卢鸿听罢,肃然言道:“魏王言重了,卢鸿岂敢如此。只是卢鸿天性不喜政务,难耐拘牵,因此不愿身在庙堂罢了。何况为国为民,本也非只一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是为君分忧,为国解难;而潜心经义,教化众生,又何尝不是?若魏王说世家子弟,或有不敬朝庭一论,卢鸿却有些不敢芶同。”

李泰一听此言,不由“哦”了一声道:“卢公子有何高见?不妨讲来。”

卢鸿沉声说道:“先圣言道:‘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来家国,本为一体。若说世家声望,由何而来?不过是国兴则尽忠爱国,国破则抚境安民。魏王见天下世家,可有敢有欺君卖国,为恶地方的?自我大唐开国以来,或有叛逆不法,独挡皇风者,请魏王细看,哪一个不是新贵豪强、军痞兵匪?倒是世家子弟,均能忠心报君,绝无背家卖国者。可见世家子弟,爱惜羽毛,便是较之新兴权贵,忠心国家,尤有过之,怎么会有不将朝庭功名放在眼中之念?”

李泰一听,拂然不悦道:“公子此言却是太过了吧?朝中权贵,均是跟随我李家征战天下,或浴血沙场,或忠心尽命,方有了今日权势贵望。如君等山东世家,一向据守地方,直到我大唐广有天下,方归顺化内之民。怎么可言忠心爱国,反以世家为上?”

李泰平时言语,多是满面带笑。此时面色一沉,气势隐隐流露,自有不怒而威之态。

卢鸿却不为所动,面色如常言道:“魏王且听在下一言。若说权贵家族,跟随天子,劳苦功高,忠心无二,自然是无疑的。只是权贵之忠,乃是忠于天子,其功名利禄,全在天子一言可得;世家之忠,乃是忠于家国,其兴旺发达,

下太平方可。一朝一代,世袭罔替,而世家之忠不一朝臣,权贵之心,却视乎其选择主人而定。”

“大胆!”李泰一时大怒,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放,站身起来怒视卢鸿道:“你不过一介白衣,怎么敢妄言朝庭,挑拨是非。真是胆大包天!”

卢鸿依然平静道:“魏王何须动怒?卢鸿所说,自汉以降,以至魏晋,历历史实,可为考据。闻当今圣上有言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自来权贵,本无根基,勃然而起,全以可托之人为忠。其由天子而贵,则忠于天子;由宠宦而贵,则忠于宠宦。焉能望其有长久之业、家国之心?”

李泰一听,不由一惊,忽然呆住。只见他素来端正的面庞上忽然略现迷惘,一时不知说何是好。本来李泰门下,多有权贵子弟,一直以来,李泰都倚之为竞争太子之位的最大助力。但此时听卢鸿点醒,虽然卢鸿未明说权贵不可靠之处,李泰却隐隐想到:“卢鸿这几句虽是诛心之言,但却是有些道理。这些权贵中人,奔走于我的门下,不过是虚于委蛇罢了。我那大哥虽然荒淫无度,依然有众多权贵,为其支持。这几年来,我深得父王宠爱,事事尽心竭力,但易储之事,深为权贵所忌,总是无法得成。在他们看来,只怕大哥登基,本是理所当然。扶持大哥,自然比扶持我容易多了。至于谁当天子,才能如何,又与他们何干?只要能保持高位,选个糊涂皇帝,反倒更有利于权贵豪门。如此一来,这些权贵不足为凭,我的大计,终是难以有成。”

李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额头上竟隐有冷汗出现,一时手脚冰凉。他目光凝视卢鸿,冷声说道:“卢公子可是早就看清了形势,因此不愿为本王效力么?”

卢鸿却恍若未听懂李泰话中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魏王还是心有块垒啊。世家也好,权贵也罢,在下从不以此身份为高低之别。只是心中之志,未在朝堂罢了。因此无论科举也好,推解也罢,在下都心无所恋。”

李泰缓缓坐下,一时沉思起来,卢鸿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李泰才涩声说道:“如卢公子所说,权贵不可信,世家不可凭,难道……难道……难道国家所立,便无可依之基么?”

卢鸿心下明白,适才李泰所说国家,实是在想他自己依仗无凭。只是不便明说,才如此发问罢了。按说李泰便是心有疑问,也不当对卢鸿问询。只是此时他骤受打击,心神不宁,方有此问。

卢鸿微微一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今天下一统,国盛民康,怎说无可依?当今圣上每称魏征大人之言道:水可载舟。难道魏王还不知水之所指么。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魏王博学,此中之意,想必不需在下多言。”

李泰半天未语,最后才阴沉地说道:“卢鸿,你与本王说这些事情,不知有何目地?”

卢鸿轻声笑了起来,道:“魏王殿下应该清楚,在下确实是无意于进身。若说在下志愿所在,不过是悠游士林,赏古鉴今,深究经义罢了。只是在下清楚,身上这世家子弟地标志也好,外人加与地虚名也好,总是拂之不去。魏王本是天下文人归心的贤主,又是当今圣上的爱子,在下雅不愿魏王有所成见。是以前时所言,一则剖明自心,一则也是感于魏王错爱。卢鸿本非马骨,还望魏王成全。”

李泰听了,欲言又止,叹息两声,终于不再言语。伸手将茶杯端起,将其中的冷茶缓缓饮尽,站起身略显疲惫地说:“得卢公子馈赠佳扇,感激不尽。耽搁时间不短,本王这便要回转了。”

卢鸿起身,陪着李泰来到会客堂中。孔颖达与李相谈甚欢,见了李泰、卢鸿二人回来,忙止住话题,相问李泰选得何样佳扇。

李泰微笑着说:“所谓琳琅满目,不过如是。真是让小王挑花了眼呐。今日能得此佳扇,明天却有些显耀的资本了。”说罢,将手中折扇示与二人,互相评说赏析。

虽然李泰表面看来神色如常,但心中隐隐总是有些沉郁。再说得片刻,便起身告辞回宫。孔颖达与卢鸿相送二人出府,回来之时,孔颖达看着卢鸿,似有话要说。但最终叹息一声,终未说明,只是言道自己身体略倦,需得少憩片刻,要卢鸿自便即是。

第五卷 名动长安

第二十二章 算学题解

观十六年,五月。

此时的长安,天气已然颇为炎热,但国子监临时搭起的算学竞坛四周,却是人山人海。由国子学组织的大唐首届各学院算学竞赛,正在坛上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算学竞赛这事,实在是个新鲜玩意。本来喜欢研究算学的人就不少,官方如此郑重其事的举办竞赛,参加者又是来自各地的学院代表,这就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了。事实上,从本月初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各地精于算学的学者来到长安。各大学院,也将此次竞赛视为学院实力的一次比拼,自接到竞赛邀请通知开始,便砺兵秣马,挑选学生中精于算学之人,组织突击培训等,务求在竞赛中拔得头筹,光耀门面。

据说来自杭州的西子学院,重金请得了当地有名的“神算子”曹嘉出山,代表本院出战。这西子学院本是由杭州当地郡守倡议,本地几位富豪出资兴建的一所新兴学院。由于大唐时各大学院多由北地世族大家所办,相应的南方却是相形见绌。此次西子学院作为南方不多见的参赛队伍,早就立志要一鸣惊人。那学院山长本是由当地郡守兼任,这位太守思路灵活,不拘一格,与各出资商会谈时,提出要不惜重金,立起西子学院的金字招牌,得到了各富商的首肯,以及大量的财力支持。太守提出了“借鸡生蛋、广引外援”的参赛思路,四处邀请高手。临时加入学院,组建参赛队。那曹嘉已经有五十来岁了,胡子都已经是花色斑白,居然也言称是西子学院“研究生班”地高才生,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西子学院此举引起了其他学院的不满和抗议。国子学有关主办组织人员,也向西子学院进行了交涉。但西子学院方面功夫做得甚是扎实,将这几人何时加入学院、就学了何种经义以及相关资料准备得相当完善。由于事先考虑不是很充分,引致规则上没有明确限定学生的条件。国子学也是无话可说。因此这一届。就出现了一边选手白发然。一方选手年不过十几余的祖孙辈同场竞技的场面。到了第二届,国子学主办人痛定思痛,将学生资历、年龄等限制一一列明,光参赛资格说明就写了足有三大张纸,引得各学院看得双眼发直,成了一件笑谈。

另一件令各学院以至于全长安都感到新奇的事,就是来自范阳的太极书院。太极书院除了两名领队、四位选手代表出战外。当地太守更组织了多达五六十人的助威团,与参赛队伍同行。这些助威团,都是太守精选地北地豪儿,一个个膀大腰圆,体态雄健,个顶个可说是胳膊上边能跑马地主儿,黑压压地站成一片,手中各色旗帜飞舞飘扬。这助威团才入场时。各学院都看傻了。边上有几个胆小地暗自直嘀咕。是不是这太极书院准备文的不行来武的,软的不行来硬的,算学比不过就要用拳头说话。演出一场全武行来?最后还是国子学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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