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ⅰ-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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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越是惊惧之时,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盖因从小流浪江湖,每遇野兽,若稍稍表现出一点怯懦之意,那野兽便立即扑将上来。倘若满脸微笑,落落大方,反令野兽迷惑畏惧。这种习惯到了后来,也颇有其他益处,那便是紧张之时,自己微笑放松,也就逐渐自我镇定,从容不迫。
蚩尤见他不惊反笑,悠闲自得地游泳,微微诧异,笑道:“你笑什么?鲨群就快来了,还笑得出来?”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笑这群鲨鱼忒也倒霉,我现下一身臭汗,黑头黑脸的,吃了也败胃口。”
蚩尤见他如许镇定,心下大为佩服,受他影响,那稍微慌乱的心绪也迅速平定下来。仰天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敢情我昨日没洗澡也是上天注定么?活该鲨鱼倒霉。”
他虽然桀骜狂野,但受父亲熏陶,素来内敛不发,但与开朗乐观的拓拔野在一起时,总觉得没有任何羁绊,还原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本性与童心。即便是这样的危急关头,也嬉笑怒骂,率意自如。
拓拔野笑道:“原来你是不爱洗澡的臭鱿鱼,哈哈,妙极。”
蚩尤见他拿自己的“尤”字开玩笑,忍俊不禁,骂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那也强过你黑头黑脸的乌贼。”两人哈哈大笑,一时之间竟将眼前的危险抛到九霄云外。
拓拔野笑道:“你想出什么法子了吗?”
蚩尤回头瞧了一眼,见最前的一只鲨鱼距离他们已经不过十余丈之遥,当下道:“海上猎鲨,多是采取合围捕猎。就咱们两人与鲨鱼对拼,那定然是凶多吉少。只能想个法子逃命。”他虽然勇猛好胜,但思路缜密,绝非一味胡来的莽徒。
拓拔野眼睛一亮道:“是了,你的三昧火折子还在么?”蚩尤探手入怀,将那火折子取出,“啪”的一声,火焰跳跃。
蚩尤讶然道:“你想火烧鲨群?”
第二部分 妖夜风云第39节 海上潮生(2)
拓拔野哈哈笑道:“这点火烤条昌鱼倒还罢了。在海上要想让二十里外的人瞧见,火焰需得有多高?”将真气调集右掌,猛然拍出,那三昧火焰登时“呼”地窜起数丈高。
蚩尤恍然大悟,摇头道:“乌贼,纵然他们瞧见,但这二十里的海路,等他们来了,我们也只剩下骨头了。除非这附近有巡海船只。”
拓拔野道:“也只有赌上一赌了。”抓住火折子,真气愈强,那火焰又陡然窜升了丈余。
说话间,鲨群破浪,黑鳍摆舞,已经追将上来。蚩尤喝道:“先杀一只!”不顾肩膀疼痛,转身朝最前的鲨鱼冲去。
拓拔野道:“让我来!”拔剑在手,左手高举火折子,转身游去。
那鲨鱼突然拧身甩尾,力势千钧扫将而来。蚩尤往下潜沉,拓拔野猛然提气跃起,双双避了开去。
鲨鱼嘶然跃起,张开血盆大口,白牙森森,朝拓拔野咬去。蚩尤在水中奋起神力,将鲨鱼尾鳍紧紧抱住,往下拖去。他神力惊人,那鲨鱼跃到半空,竟被硬生生朝下拉了数尺。
拓拔野火折子一扫,火焰熊熊,将那鲨鱼右眼扫中,乘其吃痛狂乱之际,从它右侧落下,断剑闪电般切入鲨鱼头部,顺势剖开一道三尺多长的口子,鲜血激射,海水中立时弥漫开强烈的血腥味。
拓拔野避开喷洒的鲜血,迅速游开。方才游出几丈远,回头望去,那条鲨鱼已经被众鲨围住,疯狂嘶咬,刹那之间血肉模糊,已经可以瞧见森森白骨。
两人边战边退,伤了三条鲨鱼,诱使鲨群不断地自相残杀,暂停追击。但那血腥味随着海风扩散开来,不多时竟又引来了十余条鲨鱼。
火光冲天,太阳已逐渐西落,海水也渐转冰冷。但始终没有瞧见船只。眼看晚霞满天,夜幕将至,而那鲨群竟越来越多。两人心中不由泛起寒意。
突然左面海上也冒出二十余只三角黑鳍,既而右面海上也冒出十余只三角黑鳍。转眼之间,他们竟已陷入近百只鲨鱼的三面包围之中。
拓拔野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就咱们这三两肉,也够他们分么?”蚩尤哈哈大笑道:“我蚩尤能和拓拔乌贼一起葬身鱼腹,也是无憾啦。”
拓拔野拍拍蚩尤的肩膀,微笑道:“你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好朋友,没想到也是最后一个。”蚩尤心下激动,笑道:“咱们到了黄泉,还是牛头马面,做一等一的朋友。”
两人哈哈大笑,眼见逃生无望,心中反而说不出的平静,胸中升起万千豪情。
浩荡笑声中,两只巨大的鲨鱼一左一右,闪电般扑了过来。
拓拔野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咱们即算死了,也不能让这群泥鳅好过。臭鱿鱼,瞧我怎样将它们打成鱼酱!”气运丹田,右掌调集磅礴真气,猛然拍去。
右面那只鲨鱼被他那狂冽的掌风击中鼻尖,鲜血飞溅,惨嘶声中,倾尽全力,甩尾向他雷霆也似的拍来。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再吃我一掌!”突然丹田处热气陡升,体内数十穴道猛地真气激爆,在体内急速汇成滔滔洪流,刹那间急剧膨胀,忽然在体内逆转,不随掌心导引出去,转而直冲脑顶,双耳轰然一声巨响,大吼一声,直直翻倒。
恍惚间,隐隐约约瞧见蚩尤移身挡过,朝那鲨鱼扑去。
耳边风声呼啸,怒浪飞卷,仿佛有号角与“咻咻”利箭破空之声。眼中一片缭乱,金星四溅,人事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方才悠悠醒转。头疼欲裂,全身隐隐作痛。方甫睁开双眼,便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喜悦不胜地叫道:“醒来啦!拓拔大哥醒来了!”既而又有嗡嗡作响的嘈杂人声。
视线模糊,只瞧见一片缤纷影象。过了片刻,那些影象才逐渐清晰。凑在最前的,便是纤纤那张玉琢似的俏脸,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欢喜,又有欲流非流的水雾,突然一滴冰凉的眼泪滴在他的脸上。
仿佛听见有人哈哈大笑,说了些什么话,纤纤小脸通红,皱着鼻子道:“本姑娘高兴,你管得着么?”
忽然耳边欢嘶,一条湿哒哒的舌头在他脸颊上舔个不停,自是白龙鹿无疑。
过了片刻,那些人影终于可以瞧得分明,但终究有些费力。一一望去,正是科汗淮、段聿铠、宋奕之等群雄。
拓拔野努力回想,才将海上之事一一想起。吃力地扫望了两遍,不见蚩尤踪影,心中“咯噔”一响,哑声道:“蚩尤呢?没事罢?”
宋奕之微笑道:“多谢圣使关心。少城主受了点皮肉伤,现在回去休息了。”拓拔野闻言心中大定,又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转。
醒来时感觉已大为舒畅,脑中虽还有些晕眩,但比之此前的涨痛难当已是不可同日而语。睁眼环视,屋中只有纤纤与白龙鹿。纤纤见他醒转,欢喜不已,拍掌笑道:“好啦,爹爹说的没错,你没事啦。”
拓拔野伸手抚摩欢跳的白龙鹿,微笑道:“我怎么会回来的?还以为睁开眼会看见鲨鱼的胃囊呢。”
纤纤格格笑道:“好啊,你骂我是胃囊!昨日那个宋叔叔正好在带了船队在海上巡游,瞧见你们的火光就赶过去啦。正好瞧见你昏倒在海上,那个傻乎乎的蚩尤竟然挡在你身前徒手和一只鲨鱼搏斗。宋叔叔一声令下,就将你们救回来了。”
拓拔野心想:原来如此。蚩尤定是为了保护我,才舍命相搏。
纤纤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笑嘻嘻道:“你们倒胆大得很,偷偷的溜出海和鲨鱼玩。”突然面色一变,柳眉倒竖,凶巴巴地道:“这等好玩的事,为何不叫上我?今后再有趣事落下我,瞧我还理不理你!”
拓拔野啼笑皆非,道:“是是是,小的知错了。科大小姐息怒。”纤纤哼了一声道:“甜言蜜语,多半是口蜜腹剑。”但面色已经大转柔和。
拓拔野莞尔,当下逗了她几句,她便格格笑将起来,道:“瞧你认错积极,便饶你一次罢。”
拓拔野双手一撑,正要爬起,突觉全身无力,又瘫软下去。纤纤急道:“你还没好呢!爹爹说,你还得这般躺上三日。”
原来他到蜃楼城十余日,除了寻草熬药,便是终日与蚩尤等人满岛游玩,竟无一日练习“潮汐流”,调息御气。体内浩然的真气加上残余庞杂的五行真气长久不得疏导,又开始在经脉间胡乱游走。
昨日与蜃怪相斗始,他便屡屡陡然调气,使得原已开始岔乱的真气更为紊乱。待到他与那鲨鱼相斗时,连续猛然调气,体内真气登时大乱,汇成自行乱转的真气,互相冲撞。
瞬息间他无力疏导压抑,登时便被那崩爆的真气撞晕过去。好在他发力之时,还未倾尽全力,是以反冲之力未达危险的境地。饶是如此,体内经脉也被震伤。
昨日他们被救回之后,城中名医纷纷赶到集贤苑为他诊断。但甫一搭脉,便被震飞,伤筋断骨,不一而足。幸而科汗淮及时赶到,将他真气疏导分散回各处大穴,这才避免体内失控的真气将他经脉进一步震伤。
纤纤绘声绘色讲述众名医为他把脉,反被震伤的混乱情形,听得拓拔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白龙鹿也学他笑声,哼哈不止。打听蚩尤情形,方知他虽受了十余处伤,但都只及皮肉,无甚大碍。只是回来之后,盖因使得圣使遇险之故,被乔羽责罚,七日不得出门。
拓拔野一连休养了三日,方才好转。每日上门看望之人络绎不绝。五族灵丹妙药堆满了他的床头。纤纤则终日与白龙鹿一起,陪在他的身边,晚上瞧他睡下后才恋恋不舍地回房去。
内伤既愈,拓拔野便前去乔府探望蚩尤。蚩尤见了他大喜道:“乌……圣使,你没事罢?”本想喊“乌贼”,但见有外人同来,便改称圣使。
待到其他人退出后,两人才相对哈哈大笑,擂胸捶背,“乌贼”、“鱿鱼”不绝于耳。门外将士隐隐听见了都大是诧异,均想:“这两人怎地一见面便讨论海货,难道少城主关了这几天,想换换口味么?”
当下心领神会。此后接连几天,乔府晚膳中,道道菜均是乌贼与鱿鱼,花样翻新,层出不穷。
拓拔野痊愈之后,将那蜃珠研磨小半,与寻来的海仙草一道依法制药,乔羽服用后果然恢复神速,三日之后竟已能起身自行打坐调息。众人极为欢喜,对拓拔野的感激之情又增加了十分。
拓拔野、蚩尤两人经此事之后,颇有同生共死之感,这友情弥足珍贵,日益深厚。彼此之间,都将对方视如兄弟一般。蚩尤受父亲责罚,不得出门,拓拔野便常常前去看他。是以虽然被关于房内,蚩尤倒也不嫌寂寞。
在众人面前,他依旧是少年老成、勇武傲然的少城主,但在拓拔野面前,便如寻常少年一般,嘻哈笑骂,不亦乐乎。
这一日拓拔野睡至半夜,忽听有人轻扣房门。当下起身开门,正是科汗淮。他低声道:“拓拔兄弟,你随我来。”拓拔野心中诧异,不知何事,但依旧掩上门,尾随而去。
此时圆月中天,天蓝如海,海浪声声。
科汗淮领着他绕过集贤苑,穿过珊瑚林,到了海滩上。海风咸湿迎面扑来,耳中尽是海潮汹涌滂湃的宏声巨响。深蓝色的大海层层叠叠涌起排排巨浪,万马奔腾般卷向海滩,又朝后倏然退去。如此反复,不一会儿便淹没了百余米的海滩。
是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本月潮汐最盛之时。
第二部分 妖夜风云第40节 海上潮生(3)
科汗淮道:“拓拔兄弟,那日在桃花源里,我教于你的《潮汐流》还记得么?”拓拔野方知他半夜拖他来此,是重新传授他纳息御气之道。想到自己这些日耽于玩乐,方致使那日在海上将自己震晕,不禁有些面红,点头道:“记得。”当下将那三百余字的口诀脱口而出,琅琅背诵了一遍,一字未差。
科汗淮点头道:“很好。这潮汐流其实不过是我在古浪屿,日夜于潮汐海浪中练功时,所创的纳息御气的方法。原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对于拓拔兄弟眼下的情形,却是再也适合不过。”
拓拔野那日在洞中学了皮毛,便进展神速,自知此言非虚。虽只三百余字,但博大精深,不明白之处仍然甚多,倘若他倾囊相授,自己必受益极深。当下喜道:“那可再妙不过!”跪下朝科汗淮拜倒。
科汗淮将他扶起笑道:“并非师徒,不必行此大礼。咱们颇为投缘,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再说答应了雨师妾的事情,岂能失信?”
当下与拓拔野一道坐在沙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