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粉-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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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躯再度微颤,以至于让那道阳光噼里啪啦地尽数展开。潭水荡漾起来,先是波光粼粼,继尔蒸发殆尽,那两滴晶莹的泪水浪花一般闪着快乐的光芒,它们旁若无人地颠簸着,模样楚楚可怜,我想把它们捏起来放入另一只手里,没想到连我的手也直陷深潭。
我想把那弯弧线缠绕在指间,我想把快乐隐在心里,让劈头而来的悲恸充满了胸膛,而我犯下的致命错误是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甚至在潜意识里还谴责自己放纵的远远不够。我希望她的颤抖剧烈到疯狂的程度,从而让我的手随着一起一伏的波浪,一寸寸接近终点。
我以为她心跳的地方是这种力量的源头,我以为在那儿我的惊喜会巨浪滔天,于是我的手竟然从肩头滑下去捂住了她的胸脯。可是当我把它捂在手里,它却突然沉寂无声。它的沉寂触发了整个世界的静默。
我的心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钉在时间的门上一动不动。
我一直梦寐以求的那弯弧线消失了么?我消失了吗?我无法用大脑找到自己,我被负疚推搡到悬崖边缘,被一种叫作痉挛的东西自私地收藏……
第三部分:夜秦淮美丽绝伦
或许她根本没有想到我的手会放在她隆起的胸前,或许她一直不敢奢望拥有一份快乐。不错,因为我这只手的侵犯,她觉得这已经不是快乐的本意,因为它来自一个男人带来的惊恐和慌乱,她想拒绝只是没有力量,她正在困惑,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幸福?可这分明是一种折磨……
良久,她颤抖的手将罗衣轻轻披在肩上,紧紧闭着双目。
我在恍惚中站起身,双眼还停留在她的脖颈和肩头之上。
“公子又添新规矩了吗?这跟轻薄没有区别。”她的话还带着颤抖的余音。
“请小姐原谅一若的孟浪,方才一时失态才……”
“公子言重了,我并不怪你。”
“小姐如此大度,一若感激不尽。”
“公子不必如此,我不怪你另有原因。”
“愿聆赐教。”
“我以为……你在用手和我的心说话。”
“不错,你给了我一个惊喜,我以为你心跳的地方……是我惊喜的源头,其实我来……就是要跟你的心说话,我要告诉它一个秘密,这些年我为何在研香前……执意要看她们脖子和肩头的秘密。”
她静静地坐在木凳上,我激动地围着她踱步。
“世上之香有味、色、情、韵四脉,要做到粉味与体味合二为一,粉色与肤色浑然天成,粉性与人性相得益彰,粉韵与气韵融会贯通,一个凡人如何能够一眼看透?我需要时间。”
“这么说,公子每盒香粉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那是人的体味与肤色、气质别无二样。”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
“一若站在远处就算看清一个人的肤色却不能细辨体味,蒙了眼睛辨出体味又无法看到她的肤色,况且蒙了眼睛难免会用口鼻碰到她们的玉肌,你让我怎么做呢?其实我说的这些都是借口,而真正的秘密是我一直在寻找脖子和肩上有一弯媚弧的女子,我曾发过誓,如果找到了,我一定娶她做我的妻子。”我真诚地看着她,她却扭头望着别处。我大胆审视着她的侧影,筛下来的阳光把她的脸庞的轮廓勾勒得美丽绝伦。
“为什么不说话,你……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问。
“公子一番话很是动听,我知道了你不是一个轻薄之人,也知道是你写了我喜欢的《陌上别》,你可以走了,你走之后,这里会像你没来之前一样。”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和我贴得很近。“我来过,而且还……”我痴痴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很美,在这个肮脏的尘世间,还没有这么干净的地方。”
“可我希望是个瞎子,除了我的心,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相信你不想得到幸福。”我静静地审视着她。
她不敢让我再看她的眼睛,我知道她在控制情绪,因为她手里紧攥着的那个紫色水晶瓶已经发出了轻微的声响。良久,她低声啜泣起来,声音压抑而孤独。
第三部分:夜秦淮死命相逼
想到王狄的时候,大部分回忆总是和风月舫有关,因此我断定王狄也和这个风月之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甚至曾怀疑这里有他暗中相好的女子。
是夜的风月舫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我一脸沉郁地坐在船舫外回廊里倚着花窗独饮,我不知道王狄什么时候来到了风月舫,我只看到他走过来看到我之后不觉一愣,但当看到我身边的几个酒壶,眼神里深藏了些许笑意。我已半醉,表情麻木地向他举了举酒壶。王狄想向我走来,但却被突然响起的笑声阻止,他改变主意在另一张桌前坐了下来。
四五个喝醉的歌妓推搡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书生上了船舫。歌妓们用一条鲜红的绫子在画舫的排柱上绑他,他本来很脏的脸又被胡乱涂抹上胭脂香粉,模样像极了小妖。
歌妓们兴奋得忘乎所以,我和王狄在外面隔着这场闹剧相望,谁也不开口,好像在比耐性。书生挣扎着喊道:“学生已是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何苦死命相逼?”
一位歌妓大叫:“我们可曾得罪过男人,还不是给他们卖艺?你要么唱歌要么抚琴,只要让咱姐妹高兴。”
书生难过地说:“学生命运不济,身世凄惨,如何能够唱得出来?”
另一位歌妓道:“那也得让咱姐妹高兴,不然你走不了。”
我和王狄几乎同时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我们都看到了彼此的动作,依然没动声色,但我实在看不惯她们这样欺负一个男人,摇晃着站起身:“我来替他如何?”说罢从侧门走进舫中。
“我也可以。” 王狄也随之走了进去。
我和王狄走进舫中大厅,几个歌妓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想怎么样让咱高兴?”几个歌妓同声说。
我从一位司乐女子手中拿过洞箫,王狄的目光也在选择乐器。一位歌妓悄悄向同伴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人狡猾一笑走了出去。
书生用眼神向我致谢,我淡淡一笑,王狄却无动于衷。
时辰不大,那位歌妓托着一把雕有龙头的独弦琴走了过来。我看着独弦琴不由皱眉,因为我从未弹过它,见得也很少。
“要会伺候它,我们就放人,不然你们也别走。” 歌妓得意地把琴放在桌上。
“请。” 王狄伸手向我示意。我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王狄看我为难,淡淡一笑间不动声色地把独弦琴放在近前盘膝而坐,然后抬头看着我,等我率先吹奏。
我递箫于唇边,一泓悠扬的《半窗花影》响在风月舫里。王狄辨认了片刻乐句,轻轻用左手拨动独弦,右手在摇柄上抹滑倚颤,好不娴熟自得。
就在这个夜里,王狄醉心于用独弦琴和着我的笛声,他全然不知发生着什么,也不知道从此会改变他的爱情和生活。
也许是因为我的笛声,也许是因为王狄的独弦琴声,风月舫里沉默下来,而书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和处境,心神一荡间不觉吟唱出声,正是韩元吉的那首《薄幸》。
送君南浦。 对烟柳、青青万缕。更满眼、残红吹尽,叶底黄鹂自语。甚动人、 多少离情,楼头水阔山无数。记竹里题诗,花边载酒,魂断江干春暮。 都莫 问功名事,白发渐、星星如许。任鸡鸣起舞,乡关何在,凭高目尽孤鸿去。漫留 君住。趁酴香暖,持杯且醉瑶台露。相思记取,愁绝西窗夜雨。
一位有着两只灵秀天足的美貌女子从某一扇门里出来,她踏着音韵和《薄幸》的词意款款走着,最后面带忧伤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王狄。
一曲奏罢,我和王狄都朝对方淡淡一笑,同时也发现了她。她竟宛如泥塑,一动不动,而书生不知何时早已泪雨滂沱。
半晌,美貌女子幽声道:“独弦琴是失传多年的乐器,想不到公子却有如此高妙的技艺,令人佩服。”王狄急忙起身:“这是小姐的琴吗?在下卖弄了,见笑。”我站起身对众歌妓说:“怎么样,可以放了他吗?”
歌妓们无话可说,七手八脚地为书生松绑。
书生作揖道:“多谢两位恩公相救,郭苍子若有出头之日,自当涌泉相报。”
我连忙说:“不必客气,后会有期。”郭苍子擦拭着脸上的胭脂转身而去,美貌女子和王狄的目光无意间相对,二人忽地又扭头别处。
美貌女子淡淡地:“世上能弹独弦琴的人屈指可数,敢问公子师从何方高人?美貌女子说完看着王狄的神情,片刻又说,“公子不便说也罢,小酌只是随口问问。”
王狄的眼里闪着光:“你叫小酌?名字很有意思。”
美貌女子莞尔一笑:“我姓白,叫白小酌。”
王狄把琴递给美貌女子:“哦,白姑娘,谢谢你的琴。”
我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叫道:“我忘了一件事,我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我转身就走,王狄见我突然走开,情急之下要追出船舫。
美貌女子似乎有话要说:“公子……请留步。”
“对不起,我有要紧事,改日再见。”王狄说着匆匆追我而去。美貌女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独弦琴,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琴弦。琴音悠长且充满了玄机。
第三部分:夜秦淮用莲花把我的心掩埋
王狄一心想先刺杀蓝玉,而蓝玉则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刺杀朱元璋的计划。
一枝枝松明火把使地牢里烟雾弥漫,家丁们刺杀格斗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张举按照蓝玉的命令催促工匠们再磨刀枪,他从地上高高摞起的刀枪堆里拣起一把刀试试刀锋,满意地点点头。
蓝玉和李沫等一群将官从地牢口下来,张举拿着刀急忙迎上去。蓝玉沉声问:“准备得怎么样?”张举递过大刀:“您看。”
蓝玉接过大刀边走边看,刚要用手试刀锋忽又改变主意,站定脚步往四周看,最后盯住一个在格斗练习中偷懒的家丁,大声说:“你,过来。”
家丁往前蹭着脚步,神色极是慌乱。蓝玉阴阴一笑,腾身挥刀向他的脑袋砍去。一道光影闪过,家丁们吓得闭上眼,那个家丁抖成一团,一泡尿顺腿而下。
一缕长发飘落地上,蓝玉开心地哈哈大笑,用力把刀扔出,大刀插进一根木桩里晃着,众人长吁了一口气。
蓝心月兴奋地领着四个手捧旌旗的侍女走过来。
蓝玉看了看旌旗:“月儿,这就是你给为父的惊喜吗?”
蓝心月没有说话,只是向四个侍女示意,四个侍女抻着旗角朝四个方向散去,一面硕大的旌旗展开,中间的“蓝”字熠熠闪光,众人发出一阵惊叹。
蓝玉眼前一亮,大声叫道:“太好了。”李沫开心地说:“大将军,有了这面大旗,您就可以号令天下,这万里河山从此就要改姓了。”
众人皆情绪激昂,蓝心月却于喜悦中透着重重心事。
蓝玉高兴之余揽着蓝心月向远处走,亲昵地问:“月儿,是不是在想那个姓林的小子?”蓝心月不好意思地小声道:“父亲知道还问?”
“这几天难为你了,现在一切就绪,去找他吧,外面风大,多穿件衣裳。”
“可是这里……我不放心。”
“傻女儿,你想想,再有两天你就贵为公主,这两天……是你做将军之女的最后两天,你要珍惜。”
“那……女儿走了。”
蓝心月去掬霞坊找我,而我决定问出那个神秘女子的姓名,于是翻过蓝大将军府后院的高墙,走在那片小竹林里,因为有风,修篁摇曳飒飒作响,我的衣衫飘飘。
地上已经没有了花瓣儿,我放慢脚步看着竹林,心里怀念着前几天的花瓣雨,轻轻摇晃一下竹子,几片残留的花瓣儿飘落下来,我捡起来看着,心情突然有些悲哀。
我走到竹林边缘,从远处望去,她的母亲从屋里出来并且锁了房门,我闪身在摇曳的修篁中,直到看着她走远,才轻手轻脚向那座低矮的耳房走去。
我看着房门上的铁锁,不由从门缝里望去,屋里点着蜡烛,有她消瘦的背影。
我愣怔半晌,情绪低落地说:“我知道你在屋里。”
她在屋里恬静地面朝烛光坐着,目光柔软而忧伤,瘦肩上那抹金黄的光晕很弱,手里的紫水晶瓶闪着幽光,听到我的话后一动不动。
“我觉得……如果两个人像大地和天空一样,因为距离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