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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南北行呤-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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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已为学校,谨庠序之教了,颇能同粤东海丰县将文天祥被俘地的方饭亭纳于校园中相近似。    
    其时一片静,秋阳暖暖地照着坟上的野草。    
    百姓在对面造了一座舞台,题:飞将戏楼。其左右应该撰这样一副联:    
    苍龙半挂秦川雨,    
    石马长嘶汉苑风。    
    我忽然很想吃到曾在敦煌街头眼看却没能口尝的李广杏。    
    


第五部分云物联翩(2)

    伏羲庙    
    卦台山联:“女娲炼石补天治水,伏羲画卦垂教兴文。”概述这一对兄妹(或谓夫妻。李冗《独异志》载其事较详。西周以前,诸神谱系较杂)的功德。    
    女娲、伏羲,半人半神,了解他们,只能查旧籍。三皇五帝,本诸神话传说,生卒难求详悉,无可寻其首尾。而伏羲女娲出世地,均相一致,并世似无争辩。加上生于上邽的黄帝,三皇或说五帝的多半都是以天水为故乡的。秦安(古成纪)是羲里娲乡,广其范围,由一县上升为全地区,则天水也就冠羲皇故里之谓。秦安陇城镇有娲皇庙,这是倚家门而坐享烟火之尊;其兄也入圣庙,稍远,在天水闹市区,同乡野比较,异处是能多闻车马之喧。    
    伏羲庙始建年代并不很久,在六百年上下,坊、亭、庑、殿,在气象的阔大之外,我看还有些不易说清楚的感觉,总之,颇像是走入了龙虎山中的天师府。想想,在于那数十株交荫的古柏,天师府里就栽植许多这样高的古树,望之森森有王气。杜甫《夔州歌绝句》“中有松柏参天长”,此之谓也。《天水史话》说这些古树“俨然是一院人物”,真是妙语!当得“标云柯而不扶疏”之谓。或曰,旧有苍柏六十四株,系按卦形列植,我没有细看。    
    先天殿为庙中盟主,七间之阔,脊饰鸱尾,壁雕龙凤,极尽精绝。藻井的独到,是绘六十四卦与河图洛书上去。东西双壁的彩画,则是司马贞《三皇本纪》的形象化,所谓“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旁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于是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结网罟以教佃渔,故曰宓牺氏。养牺牲以庖厨,故曰庖牺。有龙瑞,以龙纪官,号曰龙师。作三十五弦之瑟”。遗大投艰,止于太皞乎?    
    居圣位的伏羲,端坐神龛之内,深须浓眉,以小说家言,是壮如鲁智深;一身绿叶,又朴若灌园叟,使洪荒时代的原始野气浓至十分,同陇城镇娲皇庙的其妹塑像,可互为表里。伏羲手托刻有八卦的太极图,所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易·系辞》)这尊像,貌古,无悲欢气,盖以意为之,得其仿佛也就够了,且合于“伏羲坐于方坛之上,听八风之气,乃画八卦”(《绎史》卷三引《古史考》)的记载。    
    大殿内外,尽为联匾所覆,一笔墨,一点画,都是为这位祖神颂功德。    
    玉泉观    
    玉泉观在天靖山麓,我看它的气象,叹之者再。理由也可以列出两条。其一,是我近些年的山水游,入山多于临水,附会孔圣人言,则是做仁者的机会较当智者略多。水流山固,移于性情,我像是也静胜于动,由儒门遁入佛界,相通的则是“一动不如一静”。游山,所见之筑,多属佛道两家,印象是,道观不及佛寺豪华。其二,是我这次在陇东的所见,佛多于道,同前一条理由相比较,像是具体而微。所以初望枕一山葱茏而直上的玉泉观,我的眼目就为之一亮。    
    初到天水,听见这样一种划分:泾水流域为周人发祥地,渭水流域为秦人发祥地。我一时无从判断(泾渭二水异源而同流,周秦文化可比之河乎?)。语曰: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卑之无甚高论,只好先顺这思路走。走,竟也戏出妄语,是,起码活在秦文化圈子里的人,因始皇帝好求仙术问药石,醉心于方士口中的蓬莱神话,以期延寿,对道经的兴趣或许会在佛典之上。兴造道院,在规模气派上至少不能在僧舍之下。于是则高其赉龋衿淝皆残砻沧希晕抻翘煜碌乐凇!   
    楼观由低而高,须踏层阶上,如入青云间。盛德之人真也是深藏若虚。那道牌坊横在路上,忽然就跳出“人间天上”四字,玄文却不处幽,太傲气,似是故意点题给人领受。摆布这一切的,我看是端坐于高阁之上的玉皇大帝。三清宫(老君殿)坍弛之后,道神谱系中位在至尊的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天上道君(亦称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外走他山,只好任由玉帝升为一山主宰,尽享禋祀,比我在恒山会仙府北岳大帝旁的所见,这尊天神自然是威风了许多。在他,西秦河山犹胜三晋原陵。    
    玉皇阁之西的李杜祠值得一看。旧时,天水文人多在此雅集,临泉而得觞咏之乐。李白尝自谓“陇西布衣,流落楚汉”。查白之祖籍,应不谬,虽身葬当涂谢公山,然天水故里仍为他立祠以祭。杜少陵立身于此,可以从他的一组《秦州杂诗》中细作端详。他由天水赴成县旋经剑南入川,陇原蜀山自此便长留诗人屐痕。李杜祠联:“生则同代,殁则同祠,一堂共话;此乃为仙,彼乃为圣,千古齐名。”题得好!盛唐之宗似又歌吟着披千年风雨而来。    
    将赵孟所题唐人绝句诗碑置放祠前,或可视为联璧之美。勒书于碑碣,希望能够不朽。留到如今的这些,多半已残,读,仿佛目览断简只能略得支离的章句,难尽全篇首尾。这四通松雪书碑如果不假,则为观中之宝。    
    山中玉泉一眼,洗面可明目,饮之能成仙,据传,有道真可证,像是较只用于煮茶一途的惠山泉为高了。    
    泉,响于涧壑,如仙人柔指巧弹流水之音。    
    正月初九赶庙会的风俗,在天水仍然存续。我虽未躬逢其盛,玉泉观里外的热闹景象却是可以想像出来的,恰宜于描摹成一幅迎春的年画。    
    


第五部分云物联翩(3)

    至今忆龙泉    
    平凉有龙泉寺,和千山之上的那一座名字相同。寺在崇信县城北,倚凤山而临汭河。旧县志谓:山中有贯珠泉,泉上陡壁生古柏,形似苍龙,鳞甲森然,千年以上物也。龙伏于泉,故为龙泉寺。在我看,这株柏树并不粗大,只是样子颇怪,不藉尺土,根在崖间,已属稀少,还偏要有状如龙蛇的那一弯,就成为可观之物,继之以咏叹,则古木真会摇身变作山中之灵了。昔日崇信知事曹英好文墨之事,曾口出四句赞它:“霜皮黛色已忘形,蟠石拿云拂紫冥。破壁应知飞有日,微将鳞爪示山灵。”    
    寺前汭水,源出陇山之南,东流华亭、崇信,至泾川而入泾水。其长不过二百里上下,源头龙首山却是黄帝初聚部落之地,为古轩辕国。后推,秦人先祖也在这里牧马起家。秦灵公建上、下畤以祀黄、白二帝,史遂有第一座轩辕庙。这些,是当地所传,能合于史吗?我不是专门家,意不在钩沉,所关心的,是汭之源的古,以及在这古的筋脉上所依附的有意趣的久远故事。至少其岁要比苍崖上的那株柏树长。想到上面这些,实在还因为我一入龙泉寺山门,就看到一块碑,不古,像是近年新镌,贵在碑上之名同两个头戴光环的人物不能分。勒字:“公刘故里”,书家:“启功”。汭水之滨的崇信,会是周族英雄祖先的老家吗?公刘是上古时期的人,史载较疏,我们不能断定,只知道他是后稷的孙子(或曾孙),一生所做,首功当推率其民由邰迁邑于豳,继之以务稼穑,兴蚕桑,酿酒酱,行狩猎,“复修后稷之业,周道之兴自此始”(《史记·周本纪》)。《诗·大雅·公刘》上承《生民》,下接《緜》诗,详叙其举。诗谓:“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俾筵俾几。既登乃依,乃造其曹。执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饮之,君之宗之。”虽是数千年前的场景,今人读它,耳边犹闻一片喧阗之声。同样来于《诗经》的《大雅·生民》,是周人祭先祖之歌,谓后稷“即有邰家室”。称姜嫄之国的古邰地,在今渭河北岸武功县;公刘施农立国的古豳地,在今关中平原的旬邑县;下推至商末,古公亶父为戎狄侵扰,率族人移居岐山之南的周原(在今凤翔县境),皆于泾渭流域。《汉书·地理志》“公刘处豳,太王徙岐”,即所谓也。自崇信东去三百里的古雍州之地彬县(像是与旬邑同属豳地)有公刘墓冢,故在龙泉寺立“公刘故里”之碑,虽未必出于信史,也算有所依凭。    
    从四千年前的古人那里转回来,还来看山寺风景。最好是坐进晴雨楼,喝杂以红枣、枸杞、桂圆的盖碗茶兼听雕窗外泉音滴沥。茶之妙,在于以龙泉水沏之,别有口味。抬头,不见浮岚流雾,却有远近的松柏之翠颇悦眼目。泉池碧水,游鱼从容,自来亲人。飘浮的柔嫩水草,丝丝缕缕,若美人纤指梳理过的秀发。楼阁映于水际,石桥弯折其上,虽未尽九曲之胜,然陇右山中能有这一景,也使来游者若品江南园林趣味。倘逢月色皎好的静夜,其境正好合于横额上那四字:“山云水月”。都说春夏日凭窗眺览最能相宜,凤翥山草色、锦屏山烟花、五龙山翠微,皆入画。龙泉溪水穿山而入汭河清流,奔走阳光下,如弹弦歌。恰是“独倚栏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的一轴画。    
    山寺无桃花蘸水而开,故难寻白使君咏匡庐诗意。却绽翠竹一蓬,临池吐绿,摇秋风而染幽径,且清人心。竹下立一尊老人石像,貌不古,精瘦,黄土高原上的农民应当是这个样子。问,知是这里的看林人,姓韩,活了九十多岁,可谓上寿之人了,近两年才闭眼而去。为他造像,是因为这位韩老汉一生无子女,倾家产用于栽树,且独身与这山中之林为伴。人死了,手植松柏还能常青,让人久听陇树秋声。    
    寺后坡上,立一块碑,镌“齐家文化遗址”,同样是启功之笔。近旁的荒枝衰草间,就有原始人居住和烧窑的旧址。彩陶残片不难捡到,用想像来拼接它们,古拙的造型、流畅的纹线、美丽的饰彩,同大地湾、马家窑的彩陶器互为辉映,尽显河陇文化气象。想到手中已捧着四千年前的古物,就不能不发逝者如斯之叹。山河依旧,不知千百年过去,后来人又在这里,会如我一样的沉甸甸吗?语云:“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难于表达的意思,早被古人一句说透。    
    旧址的一端,圈出一座泥墙小院,斜露出土屋低矮的檐角,像是久无人住了。下山以后才听说,那位姓韩的老汉,在这里住了多半辈子。比起墓在县城西北梁坡上的唐陇右节度使李元谅,这位肩扛镢头,朝暮与青山相依傍的老汉,树木兼之以化人,可赞的,应该更多。    
    瑶池浮仙阙    
    西王母,史无其人。她是活在传说里的神。我小时即曾耳闻。人近神远,声气不可能相通。由常理而推实情,“周穆王乘八马宴瑶池,捧王母觞,乃歌黄竹”,汉武帝“期七夕会甘泉,降王母之驾”,实在也只起于口耳相传。    
    王母宫在泾川,依只知其流,不知其源的说法,这里是天帝之女西王母杨回的降生地(呱在何时?不知道。先秦仙话也未落笔墨。上溯,殷墟甲骨卜辞已有“西母”概念。她早就由原始天神化为女仙),泾川为之有光彩。便择回山之顶而造宫殿,这是汉代事情;又在山下开凿石窟,时在北魏初年。泾、汭二水至此而汇,融为一脉,浩荡长河的奔流便添了精力,得西王母灵气哉!    
    看了回宫里那块浮雕,我不免吃惊,王母娘娘怎么会是这种模样呢?郭璞注《穆天子传》:“西王母如人,虎齿,蓬发,戴胜,善啸。”这里,除去少“豹尾”二字,同《山海经》所记大体一致。这幅浮雕,俨然图绘。失望过后,我看是可以反一下古典的,这不光在我一人,山之巅新修王母宫,宫内所供的王母娘娘,就端丽丰腴,细眉秀目,以人间的尺度看,也算得粲粲妖容姿,灼灼美颜色,同宋元之后的小说(李昉《太平广记》)戏曲中的形象相符,至少合于我的想像。    
    西王母受香花供养,日久,“司天之厉及五残”的本职是弛懈了,也不再“虎豹为群,于(乌)鹊与处”,凶气损而瑞色增,一变而为美丽仙人了。望山道上车辙马迹,也就不能怪效周穆王、汉武帝远近而谒者至今仍是不绝。在她面前,焚香之外,口中还要大有唱念。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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