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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南北行呤-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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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谷关的丹阳楼早没了踪影,古道就在脚下。黄土路很平软,踩上去发暄。春雨后的湿气浸得空谷沁凉,这仿佛更多些苍茫的意韵。人走进树丛深处,影子都会被绿荫隐得朦胧。叩关攻秦的六国联军是在这里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吗?    
    箭库里存放过成捆的箭镞,如今盖了彩色亭阁把它作为文物围护起来。我趴着玻璃窗看了半天,只能从黄泥块儿中辨出星星点点的锈斑,大概这就是朽蚀了的铜箭头儿吧。古城墙倒还残存下一段,全是黄土夯筑的,曾有几千米长,但风华已逝了。商周烽火、秦汉烟云,一座泥木古关如何能安稳?好在有老子的《道德经》为关墟添尽风雅。文武之功,均在这座古道上的雄关找到了依托。    
    虢公败戎、修鱼之战、无忌伐秦、五国败师、庞暖征秦……我真像在读一部《东周列国志》。    
    函谷关凡三处,除去这座秦关,尚衍生新安县的汉关、灵宝县城东北的魏关。俱往矣,只剩下关门和烽火台遗址了。    
    湿凉的风漫过赭黄色的丘陵,从弘农河面吹来,摇乱泡桐树影。这条从陕西商洛山流过来的河,在函谷关前甩出一片开阔的浅滩,有人弯在水中挖沙子。泊在河心的船很宽,比我在北大荒的兴凯湖划过的渔船敦实。    
    离去时,朝高坡上望了一眼瞻紫楼。当年,关令尹喜就是站在这座土山望见紫气升腾,知是祥瑞,果然盼来了出关的老子。尹喜善察天象,那团东来的紫气怕是只有他才能够望见,寻常人是没这种特异功能的。行色匆匆,我们对这座古楼也只剩下望望的份儿了,或许能望出福气来?    
    汪元量“老子骑牛沙上去,仙人化鹤苑中还”,很凄凉。我从三门峡市文联《洛神》杂志封面上看到的老子出关图很特别,老子居然是倒骑青牛。难道他和张果老一样吗?不知根据在哪里。老子大约是很怀念故乡的。这也算画出了他的人情味儿。    
    灵宝县的不少住户已迁离窑洞,院门上方写着“千祥云集”、“春华秋实”、“钟灵毓秀”一类吉祥词。雪白的梨花探出墙头,同田地里金黄的菜花相映,真好看!路过北坡头乡集市,长街堆满了大葱、青蒜、韭菜,均扎成很规矩的捆儿,挺顺眼。菠菜长得好粗好壮才薅来卖,保准压秤;但老到这份儿上再下锅,恐怕艮得够呛,不会好吃。雨后的街面腻腻糊糊,可并不影响老乡们做生意,衣帽绸布照例摆在垫好的木板上,花花绿绿一片,真扎眼!    
    老子出关故道上,已是新的风情。淳朴韵味仿佛渑池的仰韶酒,会叫人悠悠醉去。    
    


第三部分心灵的憩园

    萧红家的后院,是一个花园,比起绍兴的百草园像是略小些。满园花草热热闹闹却都是一样的。    
    萧红写过一篇《后花园》,虽是小说,换了一首散文诗来,几乎也写不到那样隽永。作品很平和,很凄美,摹景的多处地方是可以找到这座花园零碎影子的。小说里写到的黄瓜、茄子、倭瓜、西葫芦、玉蜀黍和绕花乱飞的蝴蝶,现在多半也还是有的。靠西墙的磨房有年头了,像是离塌架不远。碾子、磨盘和风车都还照旧时的样子放着。小说里那个叫冯二成子的磨倌就是在这儿干活儿的。半老的汉子,整日打筛罗、摇风车,赶着小驴子磨麦粉的时候,心也不闲,还要无望地想着邻家赵姑娘深夜笑出的声音。    
    萧红还写到胭粉豆、金荷叶、马蛇菜。这几样花草我全不认得,在园子里转了多时,也没有认出来。我不知道大菽茨为何物,萧红说它的花会“红辣辣地开满了一片”,真叫美!它使我想到《呼兰河传》里那位王大姐的红辫根。    
    据这自传体长篇的有些章节说,萧红小时是常在这座后花园玩乐的,想必她会把红艳的大菽茨花折了插满一头。    
    一个作家写他的故乡,会用至纯的文字。    
    萧红《后花园》借用的一些笔意,在鲁迅写百草园的文章里是可以找得到的。    
    花园里栽植最盛的,是一大片长到胸口高的绿丛,我看像万年青。几簇串红给它一衬,更加灿若火焰。萧红说鲁迅家的花瓶里种的是几棵万年青,她和许广平看着它,就讲到故去的鲁迅,“却像谈着古人那么悠远了”,很带伤逝的味道。    
    园子里的空气是欢乐的,同我在鲁迅的百草园领受到的正是一样。半亩花圃,屋瓦秋草,篱边飘溢的尽是晴暖的秋野间烂漫的生机,故不必学着忧郁诗人孤游于幽暮下深闭的废园,在微风中轻吟残叶之歌。戴望舒为悼亡魂,有心在萧红的墓畔献一束红山茶。我看,还是折一蓬呼兰河边的大菽茨或者马蛇菜好。采自北方的繁花,也会开放在香江的浅水湾!假定墓中的女主人闻到这熟悉的故园的花香,眼睛该会是笑盈盈的吧!    
    后园的西北角大概长着一棵老榆树,秋雨过后,叶子落满一地,整个园子很快也就荒凉了。这棵老榆树常常出现在萧红的作品里。如今,枝条还在秋风中摇曳吗?我看得不细,毫无印象。    
    《呼兰河传》有过这样的话:“后花园虽然大,已经装不下我了。”萧红实在是长大了,她知道“除了后花园之外,还有更大的地方”,才敢奔出南二道街,别家远行。照茅盾先生的意思,萧红写她的这部最后的著作时,心境是寂寞的。在香港“卧听着海涛闲话”的她,融入少女浪漫遐想的后花园,当能牵出一缕乡关之思。月下的放河灯、跳秧歌与岸边连唱三天的野台子戏,也仿佛清晰可睹。    
    前院杂生的蒿草早给铲净,为着红蓼花而飞来的蜻蜓也就瞧不见了。五间一排的正房还是老样子,青砖墙、瓦房间,透着气派。屋内尽雕着古装小人的大躺箱、地长桌和太师椅似乎还全是旧物。“钟的两边站着帽筒。帽筒上并不挂着帽子,而插着几个孔雀翎。”这是《呼兰河传》里说的,真是写实之笔。座钟左右的帽筒我是见过的,孔雀翎却没了。    
    花草的香气隔窗飘来,很清甜,一院的前后似全都是这芳馨了。柔长的丝蔓仿佛挂满葱茏的诗意:“蜻蜓是金的,蚂蚱是绿的,蜂子则嗡嗡地飞着,满身绒毛,落到一朵花上,胖圆圆地就和一个小毛球似的不动了。”几句话,就把后花园写完了!    
    萧红笔植的是艳放的花。花,总有自己的园地。    
    旅顺之忆    
    旅顺多龙柏,浓冠若炬,当地人呼为“火焰松”,得诸形神。    
    绿荫所覆街道,贵于静,足音听得格外清脆。路边卧花猫,身似无骨,懒态若酒后醉人,绝无惊扰。这里的楼舍大体分为两类:白色墙、蓝门窗是沙俄之筑,红砖房多为日本人建造。虽已谈不上新,却仍旧可以长久住下去。室内颇为讲究,特别是俄式楼房,地板、壁炉都还保留,内装修毫不马虎。在路旁一栋俄国人留下的小楼前,有位老人将身子斜在一把旧式沙发里,口衔烟斗。风从洒满霞光的海面吹来,撩动半掩的窗幔,在他的身后扯出一道背景。如果把这个画面原样移入镜框,绝对是一幅值得悬于壁上的古典主义作品。却别于竹林闲叟的情调,因为它没有那样浓的魏晋气韵。饶得辋川闲情的,是路那边的一排矮屋,宅前架出篱笆,植瓜蔬菜豆,一对老年夫妇正在执长杆舀子细心浇水,手脚不紧不慢,犹如握笔抒写一篇纸上闲言,心醉灌园之乐。这是两位高卧东山的散淡人物。待我在街上走过几个来回,仔细一瞧,荆扉竹篱、门柳檐花的人家其实并不少,多是自成院落。    
    旅顺人养花,不在阳台,而喜在墙头篱上缠几团碧枝,开放着彩色的花。有一种最常见的花,朵颇大,粉红,望之如霞。一问其名,不能答;别问一家,答曰“铁路花”。我疑心这是俗名,揆其命意,是在铁路边常常能够看到它的开放。这些花加上龙柏,把我住的这条街打扮得漂漂亮亮。后来听人讲,这一带叫太阳沟。遵阳骄叶更阴的道理,独自行小街上,吸海边空气,吟浪漫诗句,身似涣涣绿波上的一片莲,如武陵渔人酣眠桃源之梦。    
    港湾就在近前,白玉山上的那座塔抬眼便能望见。塔是日本人建的,总好像同这里的情调不大合拍,似乎在一幅很淡雅的风景画上硬涂一笔。不过,塔还是登了,转圈儿上,倚住极顶塔栏,就算站在了旅顺的最高处。在这里欣赏黄金山和西鸡冠山的风景最为相宜,可以俯瞰,远处的老铁山也能望见一点影子。这几道山加上那堵防波堤(形若弯蛇,浮于海水中,人呼为老虎尾,虽形象,却不怎么中听),把旅顺港湾揽在怀间,似无风浪相扰。山外就是黄海,虽在晴日,也是茫茫苍苍,不像在烟台海边,望去满目湛蓝。    
    这里的山名取对仗式,“黄金”配“白玉”。后一个名字听说是李鸿章起的,言“既有黄金,必有白玉”,遂命无名之山为白玉山(北洋水师的老家就在这个港湾)。黄金山是怎么来的呢?不知道。    
    旅顺还有两座塔,一为苏军胜利塔,一为中苏友谊塔(端详多时,未见塔名刻其上),都略矮一些。惟前塔可攀,样子像克里姆林宫的钟楼。旋而上,较为好走。这使我记起广州越秀山上的中山塔和南京紫金山的灵谷塔。塔里面的结构有那么一点相像。    
    近旁的旅顺博物馆值得一看。我对陈列的酒器、食器、乐器和砚台抱有兴趣。古器具有仿制,有出土。出土也是在辽东半岛,比在其他地方看到,更有味道。盛酒的觚、尊、觯、勺,温酒的爵、角、斝、盉,贮酒的觥、卣、彝、罍、壶,摆布得极有纲目。以玻璃杯打发饮酒之事的现代人,在这些青铜酒器前应该感到吃惊。古时馔饮的讲究胜于今。我不久前在甘肃武威的文庙大略看过那里的历代酒具陈列,同眼前所观大体相当。形象的东西,是这里的一幅宴饮图,武梁祠画像石的拓片。旨酒燕乐嘉宾之心,故还有一幅燕乐画来相配。    
    青铜食器多半是商周旧物。有些名称已不大为今人所识,笔画多,不便于书写和记忆。举凡鬲甑簠,细目则有燕侯盂、降簋、姌簋、孔林父簋盖、侯簠。考诸辞书,名堂再杂,也不离盆碗之形。    
    乐器亦青铜之铸。钟钲铙钰,依左形右声造字法,不难推知都是打击乐。贵族在祭祀、飨宴、征战时用得着。还放置一面东汉铜鼓。据闻得鼓二三,便可僭号称王。鼓之贵,大约冠诸乐器之上。    
    我未谙书艺,折钗股、屋漏痕全不能写,只佩服人家分行布白的能耐。但既“以文为业砚为田”,故字还可以写得供他人识读。况且四大砚材的产地,除去甘肃洮河我是从邻界走过,余下三地我都足有所至。我心存写一篇关于砚台文章的打算,题目也已想好——《砚话》。久未动笔,拟力效书家本领,运足精气神,花三日之功拿下这篇数千字之文。没料想在这里竟碰上名砚展览,实物与砚拓两全,真又是一份积累。《砚话》得助也。这里的几方,都是砚中珍品。如兰亭山水人物端砚、松鹿端砚、十八罗汉洮河石砚、玛瑙盒绿石小砚、荷鱼朱砂澄泥砚、八仙闹海端溪砚、灵芝端砚,皆明清之物。有两方砚,一曰高凤翰题铭端砚,一曰顾二娘题铭小砚。单从字面推断,高、顾二位或许是一男一女。查书,南阜老人见诸画传,以左手书画驰名,且藏砚千方,手自铭琢。知堂老人有《高南阜左手书》文记他。至于顾二娘其人,是何来历?怕是要留待日后考诸砚谱和史了。回京请教张中行先生,才知道吴门顾二娘是有特大名气的砚工。名大,是因为女性砚工实在过于稀有。据传,顾二娘制砚是未必署名的,为什么说这方小砚有她的题铭呢?依历来品鉴砚田,说假容易说真难的理论,或许应当存疑。形象地讲,砚质也似乎能透见人之性情。古人称“端石娇如华丽妇人,歙石秀若清寒道士”,这是近于痴绝的眼光了。四大名砚之外也可归入这一档次的,尚有漆沙砚、杂石砚、汉瓦砚。我一无钱,二无闲,也就素无蓄砚历史,但这一回既已开眼,日后真不妨可以试试,摆在书案,不濡毫研墨,光瞅着也高兴。远隔集藏之趣的寡淡日子好像可以止乎今日。    
    骨董不单有物,还有人,木乃伊,六具,只一层发红的肉皮儿包着骨架,从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古墓葬出土。我几月前西走丝绸古道,差一步而未迈入伊吾之地,但从这些尸骨中似可以对博格达山下的火洲面目有所遥想。这些东西不宜凝视。长沙马王堆汉墓、甘肃安西的桥湾古城遗址均存古尸,我所取方法很简单,瞭一眼。    
    日本人占旅顺四十年,这里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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