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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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完了,又有几个人接上来唱,这样一直唱到很晚。有些人累了,躺倒在草地上睡了。情侣们还在亲密地说着悄悄话,女人把头枕在男人的肩膀上,深埋在男人的怀抱中。我猜想,他们的内心一定是甜蜜无比的。
我和若隐背靠着背一直无言地坐着,我不用回头就知道若现肯定一点睡意也没有,心里想着一些事情。我和若现坐累了,也顺势躺在了草地上,睁着眼睛望着夜空。夜已经很深了,我却了无睡意。
我不知道躺了多久,当我下意识地去注意天空的时候,天已经灰蒙蒙地亮了。这个时候,我才感觉有些累了,眼睛有些涨痛,我闭起了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若现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起来,打开画架画起了画。我看他画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左看右看,无法想象出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就像家里那幅奇怪的画那样难以看懂。
待若现完成他的画的时候,碎月湖边已经少了好多人,大都已经回去了。我和若现收拾好东西,也回去了。留下了几对年轻的恋人在那边。
妈从镇上早回来了,听妈说今天的生意好得令人吃惊,才两个小时便把所有的豆腐都卖完了。妈说话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我好久没见妈那么高兴过了。
地球自转了几圈后,我填好了志愿,选择了A省E城;地球又自转了十几圈,我收到那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来的时候,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妈正在院子里洗豆腐桶。邮递员的声音来得很突然:
“有叫若隐的吗?E城R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听见这话,迅速扔开书,闪电似地抬起头,但我似乎被点了穴位,没有立刻起来冲到楼下去。妈兴高采烈地扬起头,来不及擦干湿漉漉的手,急忙将院门打开,感谢地接过信来,一连说了好几声的“谢谢”。邮递员离开之后,妈站在院子里,望着信,迟迟不打开。倒是若现,跳着将信从妈手里抢了过来,像是收到女朋友送的礼物般迫不及待地拆了信,边看边冲窗口喊:
“哥,通知书来了,还不快下来!”
我这才起身,缓缓地走下楼梯,从若现手里接过我向往已久的通知书。去年没有等来,今年终于等来了,我如此想着。待我看了通知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妈微仰着头又无声地哭了,眼泪快速地奔流到耳边,滑附在缭乱的鬓发上,嘴里又重复着那句话:
“考上了就好,考上了好啊。”眼睛呆滞没有光亮。
我将通知书收好,又返回到房间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在拿到通知书之后好好地疯一下,或者大叫,或者大笑,或者也可以大哭。可是我没有,我似乎异常平静,好像这通知书是别人家借走了又来还的而不值得激动。我是怎么了?我问我自己。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行政管理这个专业,放弃了中文。因为我知道妈的心思。
“若现,明年就看你的了,可不要让妈失望。”妈呆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刷她的豆腐桶去,一边对若现说,“你们兄弟俩向来都是不错的,我相信你也能行的。”
“妈——”若现怯声地叫着,“我想,考美术学院……”
“什么?”
若现又重复了刚才的话,眼睛不敢看妈。
“……”妈直起身子来,“你小子真够没出息的。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叫你死了上美术学院的心,你怎么听不进去呢?画几张画有什么好?你就希望自己活得窝囊,效仿那些整天混在街口向每个过路人问要不要画像的人吗?”妈的话说得那么快,那么激动。
“妈,谁说画画就没有出路了?”若现嘟哝着说。
“谁说的?就我说的!”妈扔了正在洗的桶,弄的“咣铛”一声响。
“妈——”若现见妈生气了,于是走近了一步,喊道。
“你要是心里有妈,你就听我的话,别学什么美术。那么多年书读下来了,还不是为了一次高考?所以一定要小心考虑,我不希望别人点着我们说,喏,那户人家的孩子是帮别人画画的。听妈的话,啊?”妈尽量控制着心里的气,以平和的语气对若现说。
“可是,妈,”若现感到难以说服妈,于是皱紧了眉头,“我喜欢美术,我无法放弃。而且我觉得我只适合这个。虽然我学的是理科,可是我根本没有兴趣,一点也没有。大家不是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的吗?只要我努力,我一定也会成功的。”
妈望了望若现,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来。
“妈——”若现感到妈的沉默代表着有考虑的余地了,于是恰到好处地叫了一声,“妈,您就答应我吧。只要您答应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妈还是不说话,顺手将刚才弄翻的豆腐桶扶起来。若现冲着窗口向我挤了挤眼睛,示意我也帮他说几句好话。
我淡淡地笑了笑,走下楼,来到妈跟前:“妈——”
我才喊出这么一声,妈就抬头打断了我:
“你别说了。我自己会想的,我要一个人静下心来好好想,可能今天就能给你答复,也可能明天或者后天,甚至十多天以后,反正你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
若现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笑,好像已经意识到妈一定会答应他一样。妈洗完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但让我奇怪的是,她将挂在外室的那幅画也摘了下来,拿到了她的房间里。
在我记忆当中,那幅画从没有取下来过,就一直挂在那里。可是今天妈为什么把它取了下来?难道真如若现所说的那样,这幅画里有着一个或者几个我们所不知道的故事,而这故事又和妈有关?我感到喉中有些干涩,待我再抬头的时候,我竟然感到没有了那幅画还真缺少点什么,倒让人不习惯。
我把这事告诉若现后,若现比我表现得还要吃惊。吃惊之余,他又说:“我说过,那是一幅非同寻常的画,我一直怀疑这背后隐藏着故事,看来我猜想的会是对的。”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我们都无法知道那是怎样的故事,是不是充满着神奇色彩。
接着,若现便双手插向裤兜一脸漠然地来回踱着步子,那情形仿佛是一个策谋战略的军事指挥家在构思着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当墙上的挂钟敲过六下后,妈才从房间里出来,眼睛里有着复杂而难以读懂的情感。她默默地做完饭,然后用疲软的声音喊我们吃饭。饭桌上,妈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的,没有活力。我和若现努力地找着适合在饭间提起的话题,试图引起妈的兴趣,可是这一招并不奏效。妈并不在意于我们的谈话和欢笑,只管默默地吃饭。于是我们也不说话了,饭桌上的冷清让我感到难受和尴尬,犹如并不是和家人在吃饭,而是面对一群完全陌生的人物。
我吃着最爱吃的红烧肉,但又无缘无故地想起安史乱的那句话: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真想天天杀一个!杀手一直是我理想中的职业!”
我顿时没了胃口,肠内翻腾起来,仿佛我吃的并不是猪肉,而是人肉!我放下了碗筷,胃里很是难受,一面又为我自己的反应感到可笑。一会儿之后,若现也吃完了。我们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吃完饭后马上离开各干各的事情,而是不约而同地坐着,因为我们都感到妈似乎是有话要说的。果然,妈吃完以后,望了望我们,用夹杂了几千几万种不同感情的声音说:
“我想,我还是,不能支持你去考美术学院。”
“为什么?”若现惊跳起来,由于跳得太急,带翻了椅子。我赶忙扶住。
“若现,”妈柔声地叫着,但没有看若现,“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虽然说父母要支持自己的孩子,可是作为孩子,你也应该体谅一下妈的感受。”
“不!”若现激动地大叫着,我拉了拉他的衣角,但被他挣脱了,继续喊着,“我真的想不明白,做父母的为什么那么喜欢将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强加在孩子身上!妈,我说了,我喜欢美术,我学定美术了!”
“若现,你听妈说——”
“不要劝我!我铁定心要上美术班!而且我早已经报名了!”若现一边吼着,一边摔上门出去了。妈震惊在那声门响里,眼睛里又蒙上了一层泪浪。
“若隐,妈该怎么办啊?”妈说着说着就伏在我肩上哭出了声。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任妈在我肩头哭。妈哭够了,抬起头来,看着我突然破涕为笑:“我真是的,怎么还哭呢,我的孩子都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了,应该高兴才是啊!”
我回报给妈一个安静的微笑,然后走出屋子。我在家门口的那片芦苇丛中发现了若现,他正望着芦苇塘内的那汪浅水出神。我在他旁边坐下。
“好了,若现,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钻研着他的眼神,一边轻声安慰着。
“我没有。”若现扬了扬眉毛,说。
“还说没有。既然没耍脾气,就和我回家去。”我摘下一小根芦苇,叼在嘴里。
“我说没有就没有!”若现将嘴对准我,噼里啪啦地说着。我被震住了,把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勉强咽回到了肚子里。
我缓缓地站起身来,又不安心地看了看若现,说:“好吧。你一个人坐一会儿吧。记得天黑之前返回到家里来,妈会担心的。”说完,我进屋去了。
天暗了下来,我正准备到芦苇塘边叫若现回家,电话铃响了。我连忙接起了它,以轻松的语气迎接了来电的客人:
“喂?”
“若隐吧,我是安史乱啊。再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我们一起去买火车票吧,可以一道过去。真没想到,我们真的又成了同学了。”安史乱咋乎乎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这声音阴魂不散地陪了我好几年。
“好的,我们一起去,后天怎样?”
“就后天吧!”
我们再说了些无关紧要乱七八糟的话,就挂断了电话。就当我打开门要出去,若现回来了,没有说一句话,径直走上楼梯到他房间里去了。其实在我认为,若现也并不一定非要上美术班,将来做一份固定的其他工作,在业余时间可以画点画,这样也是挺好的。
转眼又两天过去了,家里那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消减。妈和若现已经有三两天没有说话了,这样一来家里就冷清了许多,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多说话了。虽然家里的气氛冷清,可是整个村子去闹热得很,短短的时间内,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知道我考上了大学。人们还是像去年我没考上那会一样,指手画脚,议论纷纷,用他们认为最恰当的语言表达着心里的无限惊讶和意外。
我和安史乱在镇上见面后就直奔火车站。火车站的人多得可怕,大都是些学生。我和安史乱排在不同的队伍里,前前后后的人拼命地挤着。我前面是一个满身都是肉的男人,他的汗已经湿透了整件上衣,紧紧地贴在前胸后背,后面的人推搡过来,所以我不得不贴在那个人满是汗的后背上。我嗅到了浓烈的汗臭,我猜想那人已经好些天没洗澡了。
两边维持秩序用的铁栏杆,千疮百孔,锈迹斑斑,手一摸,便在手掌心里带下红色的铁锈。队伍似乎并没有动。正当大家怨声纷纷的时候,前面又插进一个时尚的年轻人,个子挺高却挺瘦,打扮得更是花里胡哨。他头发是经过挑染的,有黄色的,有蓝色的,还有咖啡色的,一缕缕的长短不一地挂在左边的脸上,像我们家的拖把一样。看来是特意经过一翻修饰的。身上更是一条黑白条纹的牛仔裤,故意剪了好几个懂,加上一件纯白色的上衣。另一位则更在右耳挂了个耳环。后面的人埋怨得厉害,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大胆地站出来大声说。
但最终还是轮到了我。我将钱递进去,说:
“一张去A省E城的票。”我停了一会,最后又醒悟似地补充了一句,“我是学生。”
售票员抬起头,怒气冲冲,劈头就甩给我一句话:
“是学生怎么不快点说!还是读书的,真不知道那些书读到哪里去了。”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撕下一张票子给我。
我被她的话说得愣了愣,顿了好一会才取过票来。我从人堆里好不容易挤出来,安史乱也已经买好了票,在售票处门口等着我。
“若隐,我告诉你一件滑稽的事。”安史乱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你知道吗?韩菲那天居然约我出去了。”
“哦?”我大吃一惊,“她主动约你?为什么啊?”
“她说,她其实一直最喜欢的还是我,最后她还说,那越晓过其实也不怎么样,只不过是人长得比较帅而已。”安史乱有些得意,装出一副自己很优秀的样子来。
“啊?不会吧?”我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
“真的,我骗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