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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人间之剑-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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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了视线。铁枪枪头亦早已折断,确切地说,彦九郎现在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条铁棍。 

    鹿介虽然仍能挥舞宝刀继续杀敌,但他逐渐感觉到敌人似乎越来越多。左肘、右膝、腹、肩、颊等身体多处受伤,衣服被敌我双方的鲜血染成红色,乍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血人。 

    鹿介右膝受伤很重,身体已不能很好的保持平衡。但手中无铭剑威力却丝毫未见衰弱,甚至可以说越斩越锋利。 

    鹿介预感到这里将是自己的死地。就算九死一生杀出重围,但此处是毛利家的领地,辉元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论如何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那边,浑身已被鲜血染透的彦九郎依然奋勇的舞动手中铁棍横冲直撞。看到后藤凄惨的姿态,鹿介很想过去帮他一把。但毛利家侍卫在他面前堵起了厚厚的人墙,任鹿介左冲右突,却总也无法杀出重围。 

    “彦九郎!”鹿介大叫道。 

    彦九郎将脸孔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映入鹿介眼中的彦九郎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上已分不清五官的具体定位。 

    “给你!拿着它冲出去,决不能让宝剑落入毛利家手中!” 

    鹿介说完,将无铭剑和刀鞘一起抛给彦九郎。虽然视线被鲜血堵塞,但彦九郎仍清楚地看到:一条青龙腾空出世了! 

    彦九郎接过鹿介抛来的无铭剑,顿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他挥舞宝剑杀出一条血路,纵身跳入甲部川中。 

    川水被鲜血染红,彦九郎很快消失了身影。 

    见鹿介手中已没有无铭宝剑,毛利家侍卫纷纷涌向前来,将刀枪齐齐对准他。 

    “我命丧于此,毫无遗憾。总有一天,彦九郎一定会手持无铭剑向你们讨还血债!”鹿介说完大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鹿介虽然倒下,但毛利家侍卫仍不敢向前察看尸体。良久,吉川家臣福间彦右卫门壮着胆子走过去,确认鹿介死亡后,彦右卫门拔刀割下了他的首级。 

    山中鹿介三十四年的悲剧人生落幕了。 

    毛利侍卫三上淡路守不服大功落入彦右卫门之手,硬说鹿介是被自己杀死的。众侍卫虽然亲眼看见彦右卫门取下鹿介的首级,但碍于淡路守的淫威,每个人都敢怒不敢言。彦右卫门无奈,只得将鹿介原配宝刀—荒川国行连同首级一起交给淡路守。 

    淡路守将鹿介首级装在精美的盒子里,连同宝刀一起兴高采烈地献给毛利辉元。辉元只将荒川国行宝刀留下,将首级又还给了淡路守。 

    数日后,信长得知鹿介死讯,急忙问近卫: 

    “那把剑,鹿介腰间所佩的那把怪剑怎么样了啊?” 

    “啊……据说被毛利侍卫三上淡路守献给了辉元。”近卫回答道。 

    “什么,无铭剑落入辉元手中了?” 

    信长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目光。他仿佛看到鹿介正手持无铭剑,一步步向自己身边逼来。 
不祥之感

    1 
    天正七年(1579年)六月二十日,作为德川家使者派往谒见信长的德川家老①酒井忠次,风尘仆仆地从安土城赶回滨松。 

    “什么?忠次回来了?这、这也太早了吧……” 

    听到近卫汇报忠次返回,家康隐约有不祥之感。 

    忠次于十六日从滨松出发前往安土城。稍早时候家康获得一匹名马,于是派忠次将该马作为贡品献给信长。按说忠次在安土城起码也要呆上两天,而且家康先前说过: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顺路去冈崎城见一见自己的嗣子—少主信康。如此算来返回滨松最快也要二十五日以后,为何…… 

    忠次是信康最信赖的好朋友。信康的正室德姬是信长的女儿,一同陪嫁到德川家的还有德姬侍女阿福。阿福美艳绝伦,忠次很喜欢她,隔三差五总要找机会去冈崎和阿福约会。 

    忠次这次竟然途中不在冈崎停留,径自返了回来。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会是什么呢? 

     “忠次径自回滨,怕是安土城内出什么事情了吧?” 家康心下暗想。他有预感:此事必定非同寻常。 

    想到此,家康急令火速召见忠次。 

    “托殿下圣福,卑职一路平安无事。” 

    忠次平伏在地深深叩首,家康偷眼望去,汗珠一粒粒从他的头上掉了下来。 

    “路上辛苦了。不过忠次……你……你回来的也未免太早了吧?安土城内出什么问题了吗?” 

    家康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问道。 

    “是……是……具体的信长大人都写在书简里了……还是请主公亲自过目吧……” 

    忠次说完从怀中取出信长的书简。 

    家康从近侍手中接过信长书简,看着看着,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血色。此间忠次一直平伏在地没有抬头,想必书简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 

    “筑山让信康……真的吗?不,这不是真的吧?我不相信,我不信。” 

    读完信长书简,家康茫然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向来精明强悍的家康变得如此踌躇不决呢? 

    要解释清楚信长书简的内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长子信康为家康正室濑名姬所生。她本是今川义元的侄女,心高气傲,有着典型武士贵族的坏脾气。家康当初被抵押在骏府做人质时,是义元做主为他们完婚的。濑名姬年纪比家康大,又仗着今川家势力,总觉得家康不过是一个乡下武士而已。 

    然而对独子信康,濑名姬却很是疼爱。由于一直以来夫妻感情都不是很好,家康只得将她和信康留在冈崎的筑山(因此濑名姬又称筑山姬),自己在滨松另置侧室生养子女。原本就是为政治结婚的两人,至此关系变得愈发疏远。 

    虽然和妻子之间没有爱情,但这并不影响家康对信康的器重和期待。信康天赋异禀,从幼时起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英器。家康对他甚为中意,早已决定待自己身后,将信康作为德川大业的接班人。 

    天正二年九月,家康在关原被武田大军围困。眼看就要坐以待毙之时,当时年仅十七岁的信康自告奋勇充当后卫,拼死掩护家康脱离了险境。是役,就连胜赖也被少年信康的武勇所折服,对他沉着冷静的行动赞叹不已。 

    信长在书简中写道:据女儿德姬暗报,信康母子串通武田胜赖,秘密制定了攻打织田家的详细计划。 

    “德姬暗报?哼,想不到她竟然也是信长的内探。德姬说的就是真的?德姬就不会造谣吗?” 

    家康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暴跳如雷地怒吼道。 

    “殿下……非常遗憾,此事当真属实。筑山夫人的侍女和德姬的侍女是姐妹。筑山夫人与少主密谋时,侍女一句不漏全听了过去。依卑职愚见,夫人的侍女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再者……再者说,夫人和从甲斐来的那个明国医师关系暧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简直……简直都快成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听了忠次的回答,家康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对于濑名姬和明国医师之间的丑闻,家康亦早有耳闻。虽然在不高兴的同时也注意到医师是从甲斐来的,但家康从来没有将此人和胜赖联系到一起,更没有想过他竟然是来策反信康谋乱的奸细! 

    信长在书简中毫不保留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质问家康:你是我最为信赖的盟友,现在你的妻子竟然密谋策划,要攻打织田家,你对此怎么解释呢? 

    家康知道:想要让信长消气,除了将濑明姬和信康处死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和濑明姬之间没有爱情,但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年的夫妻;这个姑且不论,信康是自己指定的接班人,杀死他不等于断了自己的手足吗? 

    猛地,家康从茫然中清醒了过来: 

    “信长是一箭双雕呀!”他悲叹道。 

    信康的英器信长知道得一清二楚,和英迈豪气的武勇类将领不同,信康拥有吞噬天下的气概和野心。信长也常常感觉他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信长虽有三个儿子,但他自认即使三个儿子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信康。为了不给后代留下祸根,信长决定趁此次机会斩草除根,让家康自己杀死含苞未放的亲生骨肉。同时,信长通过此次事件也可以测试一下:家康今后究竟是不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盟友呢? 

    虽然家康已察觉出信长的意图,但对此依然无能为力,此时自己还没有实力和信长翻脸。为了德川家的千秋大业,家康宁可斩断自己的手足,也要给信长一个交代。 

    家康不愧是能成大器之人,为了德川家的大业,他不惜斩断儿女亲情。 

    “不论真假,先把信康从冈崎转移到大滨。”家康含泪命令道。 
第八部分:悲运的英才
信康头上的名刀

    2 
    八月二十九日,家康下令处死筑山姬。侧臣野中重政奉命前往冈崎,按照主公旨意,先将筑山姬带到远州敷智郡的昌冢。宣读完家康谕旨后,野中劝筑山夫人自尽。濑名姬不肯,大哭大闹吵着要见家康。野中无奈,只得亲手从背后将她刺死。 

    得知下一个即将被处死的就是信康,德川家老臣平岩亲吉夜半径直闯入家康府中。 

    “少主生有异禀,天资过人,德川家的大业日后就要指望他了。殿下现在屈于信长淫威杀死少主,今后一定会后悔的!这都是老臣的罪过!老臣有罪,老臣罪该万死!若非老臣辅佐不当,少主又怎会误入歧途,听信明人的妄言呢!请殿下下令将老臣处死,拿老臣的首级送往安土城中以解信长怒气。请殿下下令,请殿下即刻下令!” 

    亲吉老泪纵横,不断以头叩地催促家康下令。 

    亲吉的忠诚深深打动了家康: 

    “老将军何出此言?快快请起。只是老将军有否想过:天下可曾有杀死自己亲骨肉而不感到悲伤的父亲吗?处死信康,对我而言也是断肠之痛呀!再者说,即使目下立即将老将军处死亦于事无补,信长的为人老将军又不是不知道,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改变。再退一步说,我又何尝忍心让德川家的三朝老臣就这么白白送死呢?杀死信康,我的痛苦何止如斩断手足,这简直是要我的老命呀!但为了德川家的千秋大业,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老将军,你明白吗?明白吗?”说完这番话,家康泪如雨下。 

    家康终于决定处死信康,以表示自己对信长的忠诚。悲痛万分的同时他也深深感觉到:信长对自己的儿子竟然是这么的恐惧。 

    “我果然没有选错接班人。”家康悲笑道,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八月十二日,家康命将信康由大滨转移到二股城继续监禁。 

    九月十五日,家康召见服部半藏,命他前去二股城传令信康切腹。 

    “卑职无能,请殿下另派他人前往。卑职和信康少主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实在无法执行这等残酷的任务。”半藏坚决推辞道。 

    “你说什么?你是他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我呢?我还是他的亲生父亲呢!此次任务非你莫属,不必多言,快快动身吧!” 

    家康话说到这个份上,半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推辞了。 

    半藏知道,此次前去二股城不但只是传令信康切腹,还要负责检验尸首。也就是说,信康拜托自己介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半藏手头却没有一把有资格架在信康头上的名刀。 

    怀着悒郁的心情,半藏闷闷不乐地走到城下,看见数名城兵押着一个乞丐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双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半藏兀地停住脚步。他回头望了乞丐一眼,总感觉乞丐身上似乎有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奇怪气质。 

    “等等,这家伙怎么了?”半藏问城兵。 

    城兵们认出了半藏,急忙上前行礼: 

    “回大人的话,此人明明是个乞丐,却谎称前来面见殿下献刀。明明是把破铜烂铁却非要说是什么宝刀。我们不让他过,他就硬闯,双方就这么打了起来。他力气大得惊人,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制服他,已经打伤好几个弟兄了呢。” 

    半藏浑身上下打量乞丐一番:面前这条大汉筋骨粗壮,双目炯炯有神,一脸凶相杀气腾腾。身上除了刚才和士兵争执新添的几处皮肉伤之外,还明显残留有多处刀伤。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靠要饭过活的乞丐。 

    旁边一名城兵手捧一把古刀,看样子应该就是乞丐要献给殿下的“破铜烂铁”。看到那把刀,半藏的目光立刻被深深吸引住了。 

    刀柄缠着粗线,锷口为赤铜打造,刀鞘上漆纹已斑驳脱落。半藏感觉这把刀充满了妖气,只有身经百战、历尽沧桑的人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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