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课-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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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张生恰好看到琳琳走在前面。顿时,他觉得这是一个接近她的好机会。于是张生想起了周星驰在《逃学威龙》里追朱茵时所用的招数。他抄条近路飞奔到她的前方,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等她过来。琳琳走近时,张生故作惊喜:“Hi,这么巧?”她却奸诈地笑着:“咦,我刚才还看到你在我后面呢,这个情景比较熟悉啊,我想一下……哦,周星驰好像有这一招,是不是?”张生顿时无地自容,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下去。但是他觉得怎么可以输给她呢?于是,他大声笑道:“你看错了吧,小姐。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然后,就像被一只老虎追赶的小羊一般逃离了现场。
此后,张生也有机会接近琳琳,但他似乎没了勇气,怕再被她像上次一样识破。通常他只有在琳琳背后偷看她。有时候,他也恨自己太胆怯,根本不像个男人,接下去一段时间, 他干脆避免见琳琳。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偏偏是这样的:你越是回避,它越是紧揪着你不放。
张生几乎被折磨疯了。
有一天,他鼓足勇气,打算当面向琳琳表白隐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时,他惊讶地发现,琳琳已经有了男朋友。刹那间,张生的心碎了。
这是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女友的典型案例。表面上看,这样的情况很普遍。但只要细究,就会发现这样一个问题:暗恋者的亲密能力已经受到阻碍,他已经成为一个极端的自卑者。
对暗恋者而言,上帝已死,自我的处境很尴尬。他会突然间被一个基本的问题缠绕住了:“爱情究竟是什么?”其实,只要一提问这个难解的问题,人就会陷入了绝望之中。
好像见过这么一个场景。一个暗恋的男生为了自己的“新生”,去了一个自卑俱乐部。该俱乐部的宗旨是“不必奇装异服,不必怪模怪样,带上你满肚子的不自信、自我怀疑、自卑自怜,来吧,我们都是自卑的人。”每个来客被要求带一本《教你学……》、《……傻瓜大全》之类的指南手册,如果你通过手册学会了某样东西,就可以把书带来与人交换,据说这么做可以使你增强自信。接下来,每个自卑者被他人提问到“你为什么会暗恋她?”明显地绕开了“爱情”的大问题,从自身着手,可能使问题简单一些。
“暗恋者是什么?”这个问题以前没有人这么提过。我认为,就是作为一个严肃的究竟暗恋这个课题的人,曾和众多暗恋人交谈过,并把他们说的话忠实地记录了下来后,也只是:“暗恋者就是人类———你我他,我们身边的人。”暗恋者有着人的形状,有脸、眼睛、耳朵、身体、胳膊、手和脚……只是他的头脑与普通人存在那么一点细微的差异而已。
这是在梦中———我想起来了———一个暗恋者总喜欢(下意识地)站人群的背后(侧面)默默地看他心仪的人,大多时候在沉思她美丽的后脑勺,因为,他不敢直接面对。
暗恋者总把她的居住地视为东方,那儿被看做是太阳明媚的所在,而自己总处在暗处。
暗恋者很少穿色彩明快的衣服,就是偶尔穿也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
某个深夜,暗恋者总为自己起一些别名,如默默、颤抖、守护者、心灵捕手、呐喊、夜巡人、信使、调停者、观察家、警告者、痴迷……
没有一个暗恋者会对自己提出问题,因为问题是由于不知道,或有点意识到不知道造成的。暗恋者从来不会好奇,他没什么可好奇的,他也不可能有疑惑。了解了一切该了解的,需要了解的世界在他的眼里是一系列有序的事实。世界在他前面,固定不变,难以控制。
显然,暗恋者并非一成不变。他曾经试图从功能角度给自己下一个定义。唱哀歌是暗恋者永恒的工作,而爱慕是使命。哀歌采取的形式是沉默,于是,暗恋者沉默着,成为了一种本性。
暗恋者以自己的行为为自己增加巨大的尊严,这是一种异常精神骄傲的表现。
是的,暗恋者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的亲密能力受阻,他无法分享她以及他人正常的快乐。这是症结所在。
一个孩子的成长,是父母关心的焦点。但在孩子成长的不同阶段,由于其心理发展的规律,孩子和父母亲的关系也在发生变化。0…2岁,母爱是中心环节,孩子易和母亲形成情感依赖,仿佛是一种共生状态。这个阶段是孩子深层安全感、亲密能力形成的关键,希望母亲们要用最温柔的爱与孩子分享。而一个暗恋者不是孩子,没人从本质意义上真正关心他。他的亲密能力随着成长被阻碍或切断了。
他实际上更接近一个侏儒式的世界孤儿。而这个孤儿总处在极端危险的边缘,他的脆弱性像一张白纸。没人帮他也罢了,要是推他一把,他就处在“死”的特殊境遇中,并有N种死法:
被她偶尔冒出的稀奇古怪的英文单词,由于难以确定她的真实意思,忐忑不安致死。
与她轧马路被同事发现,在办公室被“审问”,难以回答致死。
某天出外,与她一道搭车而行,得意致死。被他人指出暗恋她的事实,难堪致死。
送她的礼物明明是心诚的表现,却被她耻笑和拒绝,郁闷致死。
她得到一枚真正翡翠戒指,价格不菲,而又知道是情敌送的,惭愧致死。
她偶做低级常识性错误决定,疑为自己耳朵失聪或是精神错乱,发疯而死。
冥思苦想,发现一能接近她的良策,激动而死。
惊闻她当众说了一黄色段子,欲笑不敢,憋死。
明明没有说她坏话,却让她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冤枉而死。
相思,相思,得相思病折磨而死。
……
无法分享快乐,也无法分享不快乐。纵然一个暗恋者有这么多问题,但他极端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并没有通过乞灵于爱情来思考人类。他没有这么严肃。
他更像翠鸟。他正试图去寻找一条新的原则。
第三课美学滞后或超前
“我只有完全从世界上消失才能解决一切。但是我不能那样做……因为有你!”
韩国电影《中毒》是一个关于爱情,不,是关于疯狂的暗恋故事。恩淑失去了世界上最理解她、最疼她的丈夫,而丈夫的灵魂又通过他弟弟的身体回到了恩淑身边。如常人所说的“叔嫂恋”———日本影片《秘密》也讲相类似的故事———更确切地说,是小叔子长期暗恋嫂嫂的故事。这样的爱情是非常凄楚和令人绝望的。
浩真和大真是两兄弟。哥哥浩真和恩淑是一对幸福夫妻,两人过着平静幸福的日子。一天,大真不顾哥哥的反对,去参加赛车比赛。兄弟俩在同一时间的不同地点遇上了车祸,失去了知觉。悲伤的恩淑以为自己与幸福永远地擦肩而过了。
一年后,奇迹般醒来的大真坚持说自己是浩真。出院后的大真从口头禅到生活习惯都完全是浩真式的,大真像浩真一样,把手叉在腰上给花圃浇水,做工艺家具,每天早上给恩淑挤好牙膏,每天晚上做好饭菜等她……恩淑不敢相信浩真是附体在大真身上的,于是大真告诉她情书的内容,他们相识相爱的细节,等大真从桌下取出那枚垫平用的硬币时,恩淑不能不相信,这个有着大真的身体、面孔和声音的男人,其实就是她的浩真,因为那枚硬币是她和浩真即兴在工作室做爱嫌桌子摇晃垫上的。一方面,恩淑难以接受浩真的灵魂转到了他弟弟身上的事实;另一方面,恩淑又感觉到了浩真的气息和模糊的幸福。
大真差不多就这样成功了,但是,因为一个细节的暴露,他被揭穿了。从多年前最初见到恩淑的第一眼起,直至她成为自己的嫂嫂,他就一直暗恋着她。这一切对于恩淑来说,是极度震惊,但又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动。
《中毒》的暗恋是很韩国式的。从爱情上说是感人的,但这是一个阴谋。爱情的阴谋。真正暗恋的阴谋。老天成全了这个阴谋,又戳穿了这个阴谋。
暗恋,如果可以从美学上分析的话,它的美学特征在于它能隐藏真实的美学原理。暗恋是爱情中毒的灵魂。它根本无药可医。这就是将爱情蛮横地往前推,不顾世俗和道德的一切往前推,哪怕前面就是死亡也无所顾忌。
从这个视觉分析,《中毒》前半部分———大真默默为哥哥写情书等,是爱情美学上的滞后。但随着哥哥之死,自己以他的灵魂方式复活,去实施自己的暗恋,这样性质变了,朝爱情的美学超前部分而去,这样的超绝对的爱情,在非现实中间超越艳丽和所谓的崇高。此刻,暗恋(爱情)彻底摆脱了陈旧偏见,清除了人们的感觉蒙在客体上的精神锈斑,惟有激情激起人们体内无限的柔情和眷恋。
这是一个转变的程式化。
可是,一切回到现实中来说,尽管依旧有阳光和风,却是美学的滞后。
暗恋的滞后是纵容自己享受自我扭曲,一种等同于自杀的奢侈品。他没有炫耀,使自己深深处于默默无闻的境况,坐在后排某个角落里,有病的状态,但整个人的感觉却是阳光般透明洁净。
撇开实用价值标准来谈论暗恋,“滞后”和“超前”不存在高低,只是一种速度或度量的说法。
在特定场景中,爱情就像一瀑喷泉,而现实中它却是一块海绵。人们执意认为“只要是爱情”应该喷射出来,而事实上它应该吸收,变得充盈饱和———暗恋具备最合适的条件。人们觉得它应该可以碎裂成各式各样的描述方法,而事实上它是由感悟器官组成的整体。一个暗恋者的使命永远是做一个不停奉献自我、不求回报的一旁的观察者,是比其他人更纯粹的凝视,单向性地、更忠实地爱着。
在美学超前的世界中,大真必须走出那一步,必须去挑明所爱,哪怕用龌龊的手段也在所不惜。从这意义上说,《中毒》毕竟只是一部电影,一个非现实的幻梦。爱情,没有暗恋者渴望的激越。在生活中可以激越,但生活本身是不激越的。现实中的爱情也一样。作为诗人的帕斯捷尔纳克显然比写小说的帕斯捷尔纳克更蛮横,他说:“美学并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美学不存在是对它的一种惩罚,因为它撒谎、妥协、迎合俗趣、屈尊俯就。因为它在对人一无所知的时候,胡扯专业问题。肖像画家、风景画家、浮世绘画家、静物画家?象征主义者、完美主义者、未来主义者?多凶险的术语!”
对暗恋从美学层面上去对待,也显然是扯淡。那就闭口吧。
第三课咒语:责怪、怨恨
聪明的暗恋者,成了爱情的主人,不聪明的暗恋者,成为了爱情的奴隶。
这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
这里,我要谈的是“当聪明的暗恋者变成爱情奴隶的时候”———这才是真实生活的一面:你喜欢的往往得不到,你不喜欢的却出现你面前。
同样,一万个不同的暗恋者会出现一种共同的状态:责怪,并怨恨着,但不会伤害她。
金庸的《鹿鼎记》里有个英俊潇洒、武功盖世的百胜刀王,因为倾慕美人陈圆圆而甘心在伊身边默默无闻毫无所求地当个种园子的菜农,每天能见上美人一面就心满意足,偶尔搭上几句话能记一辈子。
还有一个古代论魔幻的传说:查理曼大帝晚年时爱上了个德国姑娘。宫中的大臣看到这位君主沉溺于欢情,对君王威仪置之不理,全不思朝政,大臣们都心急如焚。直到那姑娘死去,宫中上下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然而为时短暂,因为查理曼的爱情没有和那姑娘一同死去。这位皇帝下令把涂了香膏的姑娘遗体搬进他的寝室,他死守着那遗体,寸步不离。图尔平大主教对这种骇人的激情感到惊恐,惊疑皇帝着魔,坚持要检查那尸体。他在那姑娘遗体舌头下边发现了一个镶着宝石的戒指。但是,这戒指一到了图尔平手中,查理曼便立即如痴如狂地爱上了大主教,并急急忙忙下令理葬那姑娘。为了摆脱这种令人难堪的局面,图尔平把戒指扔进了康斯但斯湖。查理曼又爱上了那湖水,不想离开那湖畔一步。
这两件事———百胜刀王和查理曼大帝其实是中了咒语,才这样在人们眼里显得不合情理。尤其是后者故事最后演变成不是我所要谈论的话题,但咒语是必然存在的———至少在文本上是存在的。
暗恋者的咒语也是他爱情的一部分,是一种叫“激情”的东西,这个词语确立了原本在他身上“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