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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谁是敌人-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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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鸡双手一摊道:“大家都为了工作,你也得理解我的难处。约翰助理命令从上午起介入财务审计,我能告诉他还要等两天?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最多时一天之内口头解雇过六个职员,”他缓和一下道,“你把处理好的账给我,同步审计,有什么问题及时沟通,这样行不行?”
  “不行,天底下没有这样查账的,”温晓璐断然拒绝,“会计六相符,账账、账表、账款、账实、账据和内外账,环环相扣,彼此关联,在大账没有轧平之前随时有可能调整其他数据,这点浅显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不要和我打官腔!”公鸡被激怒了,“调增调减情况可以列项说明,账表不平可以按序时进度,内部审计为加快进度相互通融是常有的事,你少跟我推三阻四。”
  温晓璐的脸绷得更紧:“明罗公司情况特殊不能参照通行惯例。实在要查,我立刻向韦尔先生汇报请求中止工作。”
  公鸡气得满脸通红:“约翰就在隔壁,我直接向他报告!”说着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甩门而出。
  我看看温晓璐,不安地说:“需要打电话让韦尔与约翰沟通一下吗?”
  方姐也有些担心:“约翰最反感职员不听话,万一他发起火来……”
  “没有必要,我们的做法符合财务制度,他没有理由责难。”温晓璐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对不起,又把你扯进来了。”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她的灾星,接二连三给她带来麻烦。
  她听出了我话中的意思,摇摇头道:“两回事,这是原则问题。”
  蓦地,“砰”一声巨响,约翰不知用身体哪个部位撞开门,大踏步进来站到房间中间,手指着一溜排开的账本、簿册、传票、单据画了个圈,冲紧随其后的公鸡命令道:“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封起来送到总部!”
  “约翰先生……”温晓璐迅速站起来想要阻止。
  “不要对我说该死的制度!”他大声咆哮道,“账不平就不可以接受审计,这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理由,从现在开始,明罗公司账务统一封存移送总部,由审计人员集中审计!”
  温晓璐脸色惨白,紧紧咬住嘴唇下意识地朝安妮看。
  安妮若无其事地站在约翰旁边,对眼前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屋子里陷入难挨的寂静和沉闷,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公鸡将账本收集起来堆放到一处,大概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他有点手忙脚乱,不时把东西碰掉到地上。
  接着约翰开始打电话,要求分散在其他部门审计的三位“名妓”全部到这里集中,一起把东西运到对面。
  这时安妮才慢悠悠说了一句:“方姐,你也过去协助,审计结束后再回来。”
  约翰哼了一声没有反对,过会儿他扫了温晓璐一眼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又站住,手点了点我道:“你,跟我过来。”
  他想找我什么麻烦?我微一迟疑,安妮已紧跟上去,同时臂肘不为人察觉地蹭了我一下,暗示我不要怕,不会有麻烦。
  走进总经理室,约翰大大咧咧地坐到安妮的位置上,劈头就问:“前天下午王主任对你说了什么?”
  “那天她的情绪不太好,没有和我们交谈,下班后边看报纸边催促我早点离开,好像不愿意我留在办公室。”
  他脸上阴晴不定:“有没有提到要收藏一件重要的东西?”
  “没有,刚才刑警队也问过,她确实没有流露过类似意思。”
  “嗯,好好回忆,如果想到要及时告诉我,这对你很有好处,”他一挥手,“出去吧。”
  “是。”我如获大赦急急后退,却被安妮叫住。
  “等等,”她说,“方姐到总部协助审计并建账,财务部只剩下你一个人,多辛苦点。”
  “我会尽力而为。”我一听就明白了,她调开方姐是想给我提供独挑大梁崭露头角的机会。
  真是用心良苦,这使我略有飘飘然之感,难道她竟然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意思?
  风花雪月之绮念一掠而过,一个难题随即困扰着我:那天随口说出“平常人容易忽视的死角”,这句话使王主任最后决定将东西藏在哪儿?
  天色渐渐暗下来,透过走廊上的窗玻璃隐约可见远处的路灯陆续亮起,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城市上空。有专家说白雾是城市工业化的副产品,工业越发达雾就越浓,发展经济与保护环境永远是一对矛盾组合。
  没有开灯,独自坐在冷冷清清、一片漆黑的财务室,虽然保洁员反复冲刷过地面,还是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使得办公室多少有些恐怖和阴森。公司职员们早就下班了,连同保洁员在内宁可绕着道尽量不从财务室门前经过。我却无所谓,在警校时不知见过多少死尸和血案现场,这点考验小菜一碟。
  通过几个小时近于冥思的状态,终于想到一个最有可能、确实是平常人最容易忽视的死角:七楼乒乓球室。原因有三:第一,王主任不打球也不喜欢看球,不会有人将她和乒乓球室联系在一起;第二,将东西藏到七楼很方便,上班时间活动室里没人,不会被人发现;第三,靠墙的柜子和更衣室最有可能藏匿东西,打球的人才懒得翻看别人的物品。
  走廊间响起杂乱的脚步,保安们开始到各层巡视,然后关掉走廊、通道上所有的灯,这是血案发生后大厦采取的新动作,另一个措施是从下午六点钟起严格盘查每个进入大厦的人并登记在案,这样再发生不测也有据可查,我灵巧地闪到门背矮下身子,这是一个死角,从窗户外看不到。
  将近九点钟时楼梯间传来保安们边下楼边说话的声音,巡查结束了。我脱掉外面一身衣服,里面是黑色的紧身束腰短打装,换上预备好的软底旅游鞋,再戴好蒙面头罩、黑色手套,在微弱的光线下照着镜子一打量:
  哇,正宗蝙蝠侠,太酷了!
  这样做并非多余,现在我在整个大厦引人注目,大家都知道我和死者在同一办公室,可能是最后与她说过话的人,一举一动很惹眼,说不定刑警队和凶手都在暗中监视我。万一在楼道里狭路相逢,凭这身装束谁也认不出我。
  走出办公室用钥匙慢慢反锁上门,忽然听到走廊东面尽头“咯”一响,好像是门的声音,我大吃一惊迅速闪身掩到楼梯拐弯处张望,走廊间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东面两间是技术研发室,里面全是瓶瓶罐罐和奇形怪状的仪器设备,还有各种说不出的气味,除非有事,平时很少有人愿意进去。会不会有人在里面加班?我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一是没开灯,二是那帮书呆气较重的技术人员还不至于傻到如此玩命的程度。
  不能再耽搁,赶紧行动吧。
  轻轻踏上台阶,望着上面一片黑暗的楼梯,白天无比熟悉的通道仿佛成了可以吞噬一切的无底洞。贴着墙向上走,心里却始终有种不妥的感觉,刚才的响声对我形成微妙的影响,似乎在漆黑一团中的某处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警校教官说这是人体对危险的直觉。
  行至四楼我突然蹲下来,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
  一切正常,整个大厦静悄悄地,仿佛进入酣睡状态的孩子,偶尔从外面马路上传来一两声汽车喇叭的鸣叫。
  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我深呼吸几次,压住内心深处的紧张不安,继续向上潜行,还好,一直到七楼都风平浪静,没有异常情况发生。
  活动室的门没有锁,一推就能进去,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会儿确定里面没人,游身闪了进去。
  窗外暗淡的月光冷冷打在靠墙放置的一排柜子上,每只柜子上面用毛笔写着单位名称,明罗公司、律师事务所、信托投资公司等,都没有上锁,纯粹为了大家存取物品有明确的方位。
  我的判断是否正确?如果不对,几个小时提心吊胆加饿着肚子等待可就白干了。
  开柜门时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我强行按捺怦怦乱跳的心,打开聚光小电筒仔细查看。运动鞋、球拍、乒乓球、纯净水,还有一堆衣服。最近我上来打过球,记得柜中物品摆放的位置,这几件衣服原来很凌乱地搭在架子上,现在明显被人刻意堆起来。
  掀开衣服,顿时欣喜若狂:衣服最下面的搁板上赫然躺着一本工作笔记!我屏住呼吸取出笔记本,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陡然间,一阵尖厉的冷风直袭后脑!
  此时我的注意力全在笔记本上,浑然忘记一直提防着的来自黑暗中的威胁。三楼的响声就是他发出的,不过与我一样他也穿着一身黑衣,所以未能识破。
  顺着来势身体向外侧翻,右臂反向一抬正好将黑衣人执匕首的右腕架住,“嘭!”虽挡过致命一击,下盘来不及防范被他左脚重重踹在胯骨上,朝前踉跄几步撞在柜子上。未能调整好姿势他又鬼魅般冲上来当胸再刺,动作之迅疾、反应之机敏、招数之狠毒,绝对受过专业杀人训练。仓促间我拉开柜门勉强挡住,他略换角度右脚闪电般踢中我的下腹,刹那间刀绞似的疼痛使我全身都没了力气,身体在空中飞出尺许重重落到地上。
  跆拳道高手!只有练过跆拳道腿部才能迸发出如此刚猛的力道。
  黑衣人根本容不得我有半点喘息机会,一个箭步上前飞铲而出,我已领教过他腿上功夫岂敢硬碰,连续在地上翻滚着躲闪,心里那股窝囊真是欲哭无泪。如果正面交锋,以我的身手无论如何不会这样狼狈,关键是没有防备他背后偷袭占据了绝对主动。
  还是那句话,经验不足。
  眼看快滚到活动室中央的球台下,我期望能利用空隙选择最佳方案与他周旋。他显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突然一个漂亮的鱼跃凌空下击,泛出蓝光的匕首划出一道弧线封住了我的退路。
  来得好,正合我意!他滚落到地上就意味着丧失了难得的主动权,与我同处一个起跑线,在地上缠斗我自信不会吃亏,遂以臀部为支点转出180度,右腿横扫他的脑袋。
  我也有腿,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谁知他的身体在空中旋转半周,掩藏在侧面的左手突地抡出来,带着一溜寒光直刺我的咽喉。
  原来他的秘密武器是左手刀,比右手更快更狠,王主任就是死于这一招。
  兔起鹘落间来不及考虑,拿笔记本的手匆忙迎上去一格,“蓬,”他的左手力大势沉,将我手腕撞得发麻,笔记本被震飞出几米开外。
  这一下战局焦点顿时改变,两人同时飞扑过去,像两条疯狂的猎狗争夺一块骨头。
  几乎是同时,我们的手双双触到笔记本。
  可惜这不是一次双赢的商业谈判,更可惜他手中有匕首。
  黑衣人不假思索一翻手腕扎过来,我赶紧缩手。但这一下用劲过猛,匕首竟然力透笔记本将它钉在地板上,乘他拔刀的空隙我一头扑上去继续抢夺。
  “刺,”扭斗中两人一较劲,笔记本被硬生生撕裂,我力道用空向前冲出几步,看着手中抓的小半截笔记呆了一呆,就在愣神的工夫他乘机收起另外大半本笔记飞快冲出活动室。
  我咬咬牙紧追不舍,此时顾不上隐藏行迹,均是放速奔跑,楼梯间响起两人“噔噔噔”的脚步声。追到三楼附近,楼下的保安听到动静,纷纷叫道“楼上有人”,接着传来杂乱的上楼梯的声音。
  唉,我暗暗叹了口气,懊恼地拍拍脑袋,折身钻入三楼洗手间,推开窗户沿着下水管攀援而下。
  回家后打开小半截笔记本——我的战利品,一看之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我抢到的是后面部分,十几页纸只有最上面一张写了两个没头没脑的数字:798876、6234210,其他均为空白。
  该死的黑衣人,他得手了。
  连续几天我的心情很差,多次拒绝赫连冲打乒乓球的邀请,一是没兴趣,二是活动室已成为我的伤心之地,是出师以来遭遇的首个滑铁卢。
  我成天琢磨着那两个数字究竟代表什么含义,王主任经常与各大银行打交道,行号代码烂熟于心,记录账号时有省略前面代码的习惯,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两个账号。为此我搬来几大箱传票进行大海捞针式的寻找,每天看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
  与温晓璐通了一次电话,她打给我的,询问一笔应收款的来龙去脉,公事公办,语气间不带一丝感情,我知道建账的事她被约翰弄得很没面子,情绪不会好到哪儿去。
  周二早上赫连冲通知下午参加公司经营通报会,我一愣说别开玩笑,这种会议部门主任才有资格参加,你想出我的洋相?
  他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看我像在说笑吗?是安妮亲口关照的,说财务室大小事情全由你顶着。”
  “需要作哪些准备?”我心虚地问。
  他指指耳朵:“带上这个,光听不说保证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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