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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谁是敌人-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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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冲吃了个瘪有些尴尬。
  “岳宁,请把近期工作以清单形式汇总好送给我。”
  待她走到隔壁开门时赫连冲松口气悄声说:“到总部后她一直用这种语气对下属说话?”
  “在明罗不是吗?”我反问。
  “比现在好一点点,咱们俩毕竟是她的老部下嘛对不对,我认为应该随意些。”
  我哑然失笑:“老外们公私分明,从来不管什么个人感情,再说安妮在明罗那阵对下属随便过?”
  他眨巴着小眼睛:“倒也是……你们之间还有戏?”
  “不要在工作时间谈个人问题,多考虑六篇文章吧,一万八千字看你怎么编。”
  “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他摇头晃脑道,“上网查几篇歌颂赞美类文章,改头换面,填上些数据就万事大吉,这点小事休想难倒我。”
  两人边说边做手中的事,这时电话响了,门口保安请示有几个人要进来安装防盗窗,是否放行?我说我这就下楼,让他们到大厅等一会儿。
  领着施工人员进入监控室时一名保安正伏在监控屏幕面前打瞌睡,见有人来赶紧睁大眼睛盯着画面喃喃有词。我拿了根软尺假装四下测量,眼睛直盯着监控主机背后蛛网般密布的线路,从中找出网络设置和网线架构的规律,琢磨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有新发现:监控数据返回到服务主机后果然从后台接出来一个分路!
  我漫不经心问:“除监控室外哪儿还有监控屏幕?”
  保安摇摇头:“不晓得。”
  这等秘密监视的事当然不能让普通人知道,分路输出线应该是当初楼房装潢时预留的,我“哦”一声故意问了几个别的问题。快要离开时保安突然说想起来了,九楼可能有监控屏幕,因为有一次服务主机出现故障请技术人员过来重新安装系统,不过十几分钟工夫就有内部电话打来询问监控为什么停了,当时大家还相互开玩笑说以后小心点,说不定连我们也在监控范围内呢。
  九楼哪一个办公室?
  没注意,只记得号码第一位是9所以知道是九楼。保安说。
  九楼只有四间办公室,分别是总经理室、副总室、经理助理室和财务总监室。总经理负责整个亚洲区域,一年之内在中国不过停留十几天,韦尔为工作需要大多数时间到财务部坐阵,只有李斯特和约翰正常在办公室,两人都有可能通过监控发现公鸡异动继而对黑衣人发出杀人指令。
  结合马骏的遭遇基本可锁定李斯特,这个始终隐藏在幕后阴沉可怕的家伙。
  赫连冲伏在桌上唉声叹气,他的第一篇文章被批得体无完肤责令重写,安妮说字里行间完全没有感情,完全用冷冰冰的语气和毫无生气的数据记流水账,刚毕业的大学生为什么缺少应有的朝气和激情?
  后来我单独请教安妮什么叫激情,她风情万种地说你毕业以后就会知道。
  怎样才算毕业?
  等你有足够的激情。
  第九章 我被怀疑了
  守候在金致厂周围捕捉新闻的记者们终于失去耐心,意兴阑跚地收拾行李打道回府。警报解除后大厦背后的仓库又恢复平静,不再有卡车轰隆隆进出装货卸货,保安值班也从四人一班改成两人一班。但行政值班制度却坚持下来,严密的监控和频繁的巡查使我不敢轻举妄动,潜入财务室窃取资料的行动一再推迟,日子波澜不兴地一天天过下去。
  这期间安妮到西北去过两回,督促厂房改造与装修工程进度。集团在那边斥资收购了一家破产企业,在原有厂房、车间、仓库的基础上规划设计,既减少固定资产投资又缩短基建工期,老外们的算盘打得够精明。
  我和温晓璐的关系仍然像温开水一样不冷不热,偶尔有些亲热举动点到即止,她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对我说些什么,有时话已到了嗓子眼却又吞回去,每当这时她总是犹豫而焦躁。
  “一定要知道我的全部?”她多次问。
  “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都是往事,请相信我有接受的气度,”我微笑着说,“我不能揣着谜语生活,那样会让我非常难受,更使我缺乏将来应对意外的底气,你认为呢?”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不说话,夜色下眼睛里有团晶莹的亮光在闪动,良久她喟叹一声低下头一言不发。我心中窃喜,知道她正处于矛盾与挣扎的边缘,一旦冲破心理障碍肯定会全盘托出提供足够的证据和线索,为一举破获深埋于黑暗之中犯罪集团立下汗马功劳。
  给她一点时间,不能操之过急。
  赫连冲的六篇文章才憋出一半,已写得焦头烂额面无人色,成天趴在桌前念念有词“激情,激情”。行政部大小事务全压在我身上,成天跑上跑下忙得不亦乐乎,据说有人背后管我叫“岳公公”。
  临近下班接连收到几份急件要分送给几位领导,我轻车熟路来到九楼秘书室把东西交给秘书——这是李斯特的规矩,只有秘书和经过允许的员工才能进入他那间大办公室,然后到八楼财务部韦尔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斥责声,发火的人自然是韦尔,站在他面前低头挨训的竟是温晓璐。
  集团上下都知道温晓璐是韦尔的铁杆心腹,某种程度上讲她的地位还高于几位外籍财务专家。韦尔的性格与约翰大相径庭,内敛低调,待人和气,很少看到他对员工高声说话,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故意慢腾腾走进里间,他正好将一叠账据甩到地上:“只有蠢瓜才在同一条河里失足,是不是要让所有人都嘲笑你很笨?记得上周三还着重要求你注意这个问题,几天工夫就忘……”他停下来接过我手中的信件,随手扔在桌上恶狠狠地盯着她直喘粗气。温晓璐像只受惊吓的小羔羊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瘦削的双肩一耸一耸地暗暗哭泣。我不好久留,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迅速走了出去。
  总部各部门之中只有财务部的事情不好打听,外籍专家不喜欢拉家常背后议论他人,温晓璐又是金口难开,没有传播消息的渠道。回到办公室却看见赫连冲趴在窗口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我赶紧冲上去抱住他说:“天塌不下来,有什么事商量着办,你跳下去了还得累我买花圈,划不来。”
  他奋力争脱开兴奋地说:“找到灵感了!我想到后面怎么写啦!”说着手舞足蹈回到位上奋笔疾书。
  “呸!吓我一跳,以为你被范平原拒绝之后想不开呢,”我啐道,“难怪有人说哲学家和诗人是表兄弟,你这副模样真像现代派诗人。”
  他抬头认真地说:“别别别,在大学里说某个同学像诗人那是骂他,可别将这不光彩的称号套到我头上。”
  “世风日下呀,李白杜甫们为诗歌打下的江山给糟蹋成什么样了……”
  话未说完手机响了,是温晓璐打来的:“晚上有空?陪我出去喝酒!”
  “啊!”我一时误以为是安妮在说话,看看号码不错,确实是温晓璐的手机号码,“你也会……喝酒?”
  “别管这么多,你替我找一家,马上就去。”说完她挂断了。
  我愣愣放下电话,赫连冲鬼头鬼脑地问:“和谁喝酒?”
  “自斟自饮,不可以吗?”我没好气道。
  温晓璐情绪很不稳定,好像受了天大的冤屈,深深蹙着眉头嘴抿得笔直形成一道坚硬的弧线。
  “账务方面出了点小差错?”我问。
  “串科目。”
  “咳,小事一桩,做会计的谁没犯过类似错误,这点纰漏值得韦尔发那么大火?”我边说边注意她的眼神。
  “杀鸡儆猴,他是给几个外籍财务专家脸色看。”她怨气冲天道。
  原来如此,难怪她这么委屈,代人受过被拿着当枪使当然不是滋味。财务专家异地委派制是圣地德曼一大特色,最大的好处是防止财务总监一手遮天,利用职务便利玩弄手法达到中饱私囊的目的,或者与行政经营人员合谋巧立名目做出违反财务制度的勾当,但带来的弊端是这些人傲慢自大难以约束,端着架子不把领导们放在眼里,很多明明应该通融的事情无法协商解决,所以韦尔倚仗温晓璐自有他的苦衷,遇到不服管教的下属谁都头疼。
  我劝解道:“只要不是针对你受点气也没什么,天底下所有小职员都是一样命苦。”
  她哼了一声没说话,等酒菜上齐后拿起酒盅就喝,那股豪爽劲并不输于安妮。
  “苦酒伤心,气酒伤肝,适可而止为好。”我阻止她往杯中加酒。
  她半赌气半冷淡推开我:“哪怕死了也不会有人难过,我就是没人疼没人爱的人。”说完又是一杯。
  这是借题发挥嗔怪我,尽管她多次委婉示爱我却一直躲躲闪闪不肯表明态度。
  我无奈道:“你平时从不饮酒,这样喝法会醉的。”
  “你别管!”她硬邦邦道,说话间连喝两杯。
  我强行从她手中夺下酒杯柔声道:“就算想喝总得吃点菜吧,要不吃完后我陪到出去走走?”
  她怔忡会儿眼泪啪达啪达直往下掉:“我很孤独……很无助,为什么我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受伤后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在男朋友面前发脾气甩小性子?每次只能面对镜子默默流泪,手抱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收拾好满心伤痕挣扎着上班,在别人跟前假装镇定,假装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其实我只有二十七岁,这个年龄应该是女孩子最漂亮最可爱的时光,而我……”
  我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接过去在脸上擦,可越擦眼泪越多,久久郁积在心中的苦闷如泄洪之水滔滔而出。
  “我父母都是无权无势的工人,在他们居住的破旧不堪低矮潮湿的平民大院内,我是最有出息最耀眼的明星,任何时候只能以风光靓丽的模样出现。因为我是父母的骄傲,是他们在大院里接受别人尊敬羡慕的后盾。我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对他们倾诉心中的委屈和愤闷,让二老为我牵肠挂肚,连这点可怜的虚荣都不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拥有?”
  这是她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父母和家庭,我静静听着同时将她喜欢吃的菜夹到碟子里。
  “从懂事起我就给自己超乎常规的压力,咬紧牙关埋头苦读,激励自己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闯出好的出路,一定不能回到埋葬我童年梦想的平民大院,在那里只能消磨意志使人甘于平庸,为了成功我付出了许多,快乐、自由、空间、自尊……可今天才真正体会到相对实实在在的失去,我获得的太微不足道,太虚幻空洞,坦率地说我后悔了……”
  “你的意思是存在一个交易?”我小心翼翼道。
  “回想起像是一场噩梦,我不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她双手掩面,“或许眼前这些并非我想要的,或许经历之后才懂得回味平淡……原谅我对你隐瞒了很多,那是因为我太在乎我们之间的情谊,怕你得知真相后会离我而去……”
  “相信我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她苦笑着摇摇头,一把抢过酒杯斟满了倒进嘴里:“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的,”她喃喃道,“我理解人们为什么借酒浇愁,因为喝醉的感觉真不错,真不错……”
  她确实有了几分醉意,一反平时沉默寡言说个不停,七扯八拉尽说些平民大院里陈年烂芝麻,打破邻居的水缸被罚跪了一夜,冬天没暖气蜷缩到妈妈被窝里,想买一本世界名著可是钱不够只能隔两天跑到书店看几页……集团的事,自己的事绝口不提。看来酒后吐真言这句话不完全对,人的大脑会下意识阻止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八九杯酒后她说话越发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没多久便趴到桌上沉沉睡着了。
  “温晓璐,晓璐。”我试着推她可毫无反应,她嘀咕了一声转过头继续睡。这下麻烦大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带到我家?万万不可,我正尽力保持与她的距离,不能在关键时候做说不清的事。
  我急得围着桌子团团转,无意中一抬眼看到饭店对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如家宾馆。灵光一闪,干脆在宾馆开个房间让她睡一宵,既安全又方便两全其美。
  服务员暧昧而富有深意地笑着打开门,我忙前忙后将她安置好盖上被子,然后找张便笺写了几句,接着……
  我钻进卫生间反锁上门,打开她的小挎包,从里面翻出一大串钥匙,找出财务部及保险柜钥匙冷静而缓慢地按在印模上,紧张不安的心才重重落地。
  等待周旋这么长时间终于搞到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满心欢欣走出宾馆连蹦带跳地下台阶,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一辆小汽车悄然滑过来正巧挡在我面前,车窗徐徐打开,里面是一张令我大惊失色的俏脸。
  “心情不错啊,岳宁。”安妮双手握住方向盘,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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