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都-第7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房说:京五你就小家子气了,柳月没做你的老婆你就不敢见她了。不敢见的倒是她柳月!你要不想见,你可以不见,你就在舞厅里跳舞把,说不定在舞厅碰上一个中意的!夏捷说:你要走你就快走,罗罗嗦嗦地烦人!
云房,我可告诉你,今日要去那里散心就好好散散心,别又带了孟烬让舞厅检票人说闲话,我可再丢不起人哩!孟云房发了一声恨科走了,夏捷赶忙收拾了碗筷,也不洗的,叫了隔壁一人,围桌搓起麻将来。
孟云房去宣修部,并不是部长让给他老婆排结石,却说出了一件关系到全城人的大事。
原来市长为了进一步以文化搭台让经济唱戏,当得知北京动物园赠送了西京动物园三只大熊猫的消息后,忽然灵机一动,设想能否举办一个古城文化节,而且也想好了这个节的节徽就是大熊猫。市长召集了宣传部、文化局有关人开了个会,大家一致叫好,说这是一个好主意,一是向外扩大本市的宣传,二是以此搞活经济,这在全国也是一个创举。于是,一个庞大的筹备委员会就成立了。部长把孟云房叫去,就是征求孟云房对文化节内容的意见的。孟云房听了,首先就提出这事得庄之蝶参加吧,部长说那是当然,但庄之蝶是作家,一般事不必麻烦他,只等将来的许多文稿由他起草就是了。孟云房看了足足三页的文化节的设想项目,一时觉得若这么谈下去,谈到天黑也谈不完的,就说这是大事,让他带了这些项目表回 去好好思谋,明日下午来具体谈自己的想法好了。忙脱开身子,急急就去了歌舞厅。
歌舞厅里的营业演出刚刚结束,舞会却才开始。跳舞的人非常多,都是一对一对贴得紧紧地在那里晃,旋转的播洒着碎点的灯光,使所有人如同幻影和魔鬼,无法辨清那是谁和谁。孟云房听孟烬说过,柳月总是陪人跳舞的,就坐在旁边的一张桌前,极力于人窝里寻找柳月。但他的右眼已经坏了,左眼的视力也开始不好,他看每一个女的都奇装异服,美貌非常,似乎就是柳月,可一支乐曲终止,从舞池卞来的女的却没一个是柳月。没见柳月,寻阮知非的身影吧,乐曲又起,男男女女又都涌进舞池跳起来了,一切又都分辨不清。孟云房这时倒叫苦没事先联系好,若庄之蝶他们来了,见不到柳月和阮知非,又该笑骂他了。正发急着,突然有人在说:你是孟先生吗?孟云房扭头看时,声音就在旁边,同桌对面坐的一个俏丽的女子正双手支了下巴在端详他。孟云房说:是你在问我吗?我姓孟,你是谁?女子手伸过来,孟云房当然接受了去握,又说了一句:面怪熟的,我这脑子不好,一时记不起了,实在抱歉。女子说;不用的,咱们其实从未见过面,我只是看你的形象问的,果然就是孟先生了!孟云房说:你是瞧着我一只眼的?!女子就笑了,说:听说孟先生有趣,果真有趣。可我是个没趣的人,我在检察院工作,你一定会知道是谁了?还想不出吗?景雪荫是我的二嫂。孟云房简直是吃了一惊,他几乎要起身而去,但他立即就笑了,说:知道了,知道了,你哪是没趣的人,在这儿碰着你实在让我荣幸的。我是认识你二嫂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到一家去,你和她长得有些像哩!你二嫂好吗?女子说:她能好吗?你的朋友一场官司几乎要让她去上吊了!孟云房说:话可不能这样说。这场官司我大约知道一些,依我之见,何必闹到这一步呢?先前都是多好的朋友!庄之蝶现在家里害愁苦,怨恨周敏惹祸,把好端端一个朋友就变成了仇人!女子说:他要真顾惜往日的友情,那为什么要提供他和我二嫂的隐私呢?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损害一个过去的朋友,这也就太不道德了!孟云房说:事情绝不是你说的这样!好了,咱俩不要说这些了,好赖这场官司也算结束了。
女子说:孟先生不懂法律,中院判决了并不是案子的终了,还要允许向高院申诉的哩。孟云房说:还要申诉?这何必嘛?女子说:无论怎么说,我二嫂是咽不了这口气的,她既然打这场官司,投入了全部身心,她就得把官司打到底呀,你明白我的话吗?孟云房说:当然明白,甭说你二嫂身后有人,单是身前有你这么一个小姑子,也会心想事成的。女子笑了一下,说:哪我也就不说了,先生能赏脸让我陪你跳一场吗?孟云房说:实在对不起。我一点也不会跳舞,我这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要找一个人的。女子说:这就遗憾了,那我只好邀请别人了。就招手叫来服务员,付过了钱,说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可乐。自个却卬扬头走了。孟云房兀自觉得受辱,就问服务员柳月是在哪儿的?服务员说:今日她没来舞池,恐怕在她的房间吧。你从这里过去,出那个门,靠右手是楼梯,第三层十八号是她的办公室。孟云房谢了,却从口袋掏了钱给服务员说:等会你把可乐钱还了那位女的,就说我说了,约情人出来玩玩,怎么能让情人付钱?!孟云房在三楼十八号按了门铃,房间里并没有动静,又按了几下,听见是柳月在问:谁呀?孟云房说:是我。柳月说:有事到营业厅吧,我现在有重要客人。孟云房赶忙说:柳月,我是你孟老师!门开了,柳月浓妆艳抹,几乎让他都不敢认了,叫道:“柳月,现在这么难见的!你身上洒的什么香水,就像洋人身上的味儿一样,怪难闻哟!柳月赶忙使眼色,悄声说:我这里就有个老外的。然后拿嘴努努那套间,套间门掩着,让孟云房进去了,大声地说:孟老师,把我出嫁了,你们就谁也不来看我了!今日是陪谁来跳舞吗?孟云房说:我瞎眼笨耳的,能陪了谁来?你庄老师近来心绪糟糕,我们就一块出来看看柳月嘛!柳月说:来散心就散心,却偏要说看我?庄老师他有什么事心绪糟糕,柳月一走倒省他多少心呢!孟云房说:你这没良心的小猴精!就把唐宛儿怎么丢了,牛月清又如何走了,庄之蝶孤零零的一个人怪可怜的说了一遍。柳月听了,眼圈倒红起来,问:庄老师人呢?孟云房说我们约好四点来这里的,我在下边舞厅里怎么也找不着你,等会他来了,你好好安慰安慰他,也劝他去你大姐那儿低个头认个错,重归于好。柳月说:过了门我只忙着到这里上班,总说去看看他们却是没空,好赖在这里不被人下眼看了,还思谋者请了他们和你一块来看看我的表演,没想阮知非却遭了人打,将这一摊子临时交了我来张罗,才没个空儿去文联大院,他那里竟出了这等事来!孟云房说:你说什么,阮知非遭人打了?柳月说:这事你不知道呀?阮知非是每天晚上营业完了来收款的。前日晚上突然一个人把他堵在楼梯口,问,你是阮先生吗?阮知非不认识这人,来人说他是太平洋公司的秘书,公司要庆典,希望时装模特队前去助兴演出。阮知非说这里是正常营业,不外出演出的。来人就说他们经理在楼下的车里,能见见吗?阮知非便走下去。那小车里果然坐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胖子伸出手来和阮知非握,手刚一触到,阮知非就被拉得身子站不稳,那称作秘书的就势在后边一掀,阮知非就进了车去,车嘟地驶走了。阮知非知道不好,抱了钱箱问人家这是干什么,那胖子一拳就打在他的眼睛上,墨镜破碎了,镜碴扎在他的眼里,血当下流出来。那胖子说就是干这个的,姓阮的,知道你是发了财了,可总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吧?向你借,你是不肯的,实在抱歉啊,只好这么办了!阮知非还在说,你们大白日抢劫,柳月可是我们歌舞厅的,你们知道柳月吗?胖字说知道她是市长的儿媳怎么样?你钱已经挣够了,留着这左眼再认我们吗?一拳就又打在阮知非的左眼上。车开到南环路,他们把阮知非放在路上,逃得没踪没影,亏得一个菜客发现了送到医院,那两只眼睛就全放了水了!这事摇了铃似的,你竟还不知道?大正爹也是发火了,要求公安局缉拿罪犯,公安局自然在城的四个自洞加派哨位检查过往车辆,但没有可疑的人。问阮知非,他也说不清那三个人的模样,只提供到有一个胖子,小车是红色的车。孟云房听得毛骨悚然,柳月还在说公安局现在四处缉拿罪犯,但哪儿就能很快破案?他不关心这些,忙问阮知非是住在哪个医院,伤势治疗如何?柳月说是西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具体怎么治疗;她走不开,没有去的。
孟云房说:这阮知非让你临时经营这里倒是明智的,可你也得小心,这里不比得当保姆。柳用说:流氓地痞要连市长都不怕了,就让来吧,来了要多少我给多少,我才不像阮知非要钱不要命的。孟云房就笑了一下,拿眼示意套间屋,低声问:这老外是哪国人?你们歌舞厅还和老外做生意?柳月说:他是外语学院聘任的教师,能说几句中国话,常来跳舞,我们就认识了。这美国小伙,你是不是见见?孟云房说:我闻不得老外身上的香水味。他坐了多久了,怎么还不走?柳月说:他没事来聊聊的,美国人随便哩。你是不是有什么怀疑了?孟云房说:你现在不比是小姑娘,是市长的儿媳了,多少人眼睛在看着你的。柳月说:我这么大了,我是不会受骗的。孟云房看了一下表,已经四点了,就说他到楼下门口去等庄之蝶他们,等会儿一块上来再说话吧,柳月就说她就不去接他们了,她很快打发老外走了,就腾出空来好好陪庄之蝶跳跳舞呀。孟云房就从楼上直去了楼下门口。
但是,孟云房在大门口等了半天。没有庄之蝶他们的影儿,柳月送走那个老外也下来等,还是没有见来。孟云房心里就操心了阮知非,提出他到医院看看去,但叮咛柳月,一旦庄之蝶他们来了,不要告诉阮知非挨打的事,免得大家又都玩不好,等他过会从医院回来,打探个病情究竟了,再商量个日子,一块去探视好了。柳月倒感动孟云房的好心,也不敢到别处去,一直在歌舞厅等到天黑,庄之蝶没有来,也没有见孟云房从医院再回来,心里就惶惶不安了一夜。
孟云房去了医院并没有见到阮知非,医生告诉说做过了换眼手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孟云房得知已经手术过了,手术又特别成功,心下宽展,却不明白阮知非双眼里放了水的,怎么做换眼手术,眼睛是能换吗?医生说:当然能换,你这只眼什么时候坏的?当时你怎么不来做个手术呢?孟云房说:我一个眼睛也就够用了,现在大天白日地都有人敢抢劫,世事这么瞎的,多一只眼看着只会多生气!医生却生气了,说:你这同志怎么这样说话?孟云房心里说:这人不懂幽默。就忙陪了笑脸,问给阮知非换的什么眼?医生说:狗眼。孟云房吃了一惊,叫道:狗眼?那以后不是要狗眼看人低了?!医生哼了一声再不理他走了。孟云房落了个没趣出了医院,看着天色已晚,也没再去歌舞厅就回了家。回到家里,庄之蝶、夏捷、赵京五都在,而且还有个周敏,大家霜打了一般谁也不说话。孟云房说:吓,我在歌舞厅等得脚都生出根了,你们竟纹丝不动还在这里!我这么大个人了,说句话是放了屁了,是耍弄猴子吗?!夏捷一指头戳在他的额上,说:嘿,我把你能恨死!拉他到厨房里去说话。
夏捷告诉孟云房,他们搓牌到三点四十分,才起来要走呀,周敏一脚踏门进来。周敏是从潼关回来的,他并没有救得唐宛儿出来,而自己额头上却贴了块大纱布。大家见他狼狈,就知道在潼关打了架了,问几时到的西京,为何不来个电话让去车站接的?周敏却说他已经回西京两天了。庄之蝶说:回来两天了?两天了怎么不声不吭的?周敏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给大家说。倒嚷叫着打牌呀,让他也打一圈的。庄之蝶当下气得乌青了脸,说:周敏,你就是这个样子回来啦?大家日夜眼里盼你回来盼得要出血,你回来了两天不闪面,见了面就是这副嬉皮笑睑样?你告诉我,唐宛儿呢?周敏倒唬住了,说:我没有救了她。庄之蝶说:我知道你救不回她,那她的情况你也不知道吗?!周敏才说他回到潼关,潼关县城几乎一片对他的唾骂声,嘲笑声,他白天就不敢出现在街头。委派了几个哥儿们在唐宛儿家周围打探消息,知道唐宛儿被抓回后,丈夫就剥了她的衣服打,打得体无完肤,要她说句从此安心过日子的话来,但唐宛儿总是一声不吭,不说过也不说不过,那丈夫就又绳索捆了她的手脚去强奸她,一天强奸几次,每次又都性虐待,用烟头烧她的下身,把手电筒往里边塞……这么才说着,庄之蝶眼泪就哗哗下来。周敏却笑道:罢了,甭为她流眼泪了,咱今辈子可能再也见不上她了,也得学会慢慢忘掉她。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