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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大宅门-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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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文氏忙走上前:“陈三儿!先把车靠边儿让让,叫王府的车先过。”
  陈三儿不情愿地将车往边儿上靠,车老四忙闪到一边站到了白文氏身旁。
  白文氏看了看车老四,车老四目不旁视,王府的车从面前走过。
  白文氏:“车总管!我们家三爷呢?”
  车老四:“不知道。我哪儿知道你们家的事儿。”
  王爷的车从面前过,车老四忙跟上走了,传来了枪声。
  白文氏紧张地看着走过的马车,不时地叫着:“老三!颖宇!三爷!老三!”
  马车隆隆而过没有回声。
  白文氏焦灼不安地望着。
  关家大门口。
  关少沂儿子关静山、姨奶奶肖月兰、关父关秒海分上了两辆车;雅萍扶着香伶上车,关少沂把香伶拉上车,雅萍刚要上车,车却启动了。
  雅萍:“哎,等等,我没上呢!”关少沂突然伸手用力推倒雅萍。
  马车驶过,雅萍奋力爬起来惊恐地望着。
  马车远走,传来香伶的喊声:“妈……”
  雅萍双目失神颓坐到了地上。
  詹王府看押房。夜。
  枪声不断在夜空回响。颖宇奋力砸坏门窗钻了出来。
  “你们一群王八羔子,把大爷扔这儿不管了!”颖宇向外跑,忽听隔壁房间传出来容神父的喊声:“白三爷!”
  颖宇跑到隔壁房间门口,一脚端开了门。只见容神父被捆住手脚躺在地上,忙上前解绳子:“神父你受惊了,真对不住!”
  容神父:“赶快回教堂,我们人会来找我。”
  “八国联军进城了,咱们自己人来啦!”颖宇叫着,搀着穿神父朝门外跑去。
  街道。夜。
  一队德国兵跑来,到处是烟和火,枪声、哭叫声响成一片。
  容神父拦住了骑马的德国队长,用德国话道:“我的教堂被烧了,杀那些义和团,狠狠地杀!”
  一旁的颖宇:“我知道是谁,是詹王府的人烧的教堂!”
  容神爷接着对德国兵道:“我的教民,好朋友。跟他去吧!”
  颖宇一挥手:“跟我来!”带头向前跑去。德国兵们调头跟颖宇跑去。
  詹王府。
  颖宇带德国兵冲入,直奔花厅。颖宇见什么砸什么,边砸边骂,发泄仇恨,一时间,花瓶、穿衣镜、花架、花盆、多宝柜……稀里哗啦,一片狼藉。德国兵则贪婪地搜寻小金佛、精美的小座钟,不停地往怀里揣,往袋里装……
  看着德国兵抱着东西往外跑了,颖宇拾起一根火把点燃了幔帐,也跟着跑到院子里,对一群德国兵大叫:“跟我来,还有一家姓关的!”
  他挥着手示意朝外跑,德国兵跟在后边跑出去。
  花厅里的火燃起来了。
  关宅。
  颖宇带德国兵冲进大门,一进院就愣住了,他怎么也未想到,院当中孤立着痴呆呆的雅萍。她木然地看着一切,没有任何反应。颖宇正发愣时,德国兵大叫着:“女人!”“女人!”上前就将雅萍拖向西屋,雅萍嘶喊挣扎,颖宇忙上前阻拦:“不行不行,这是我表姐,她有病,她是疯子!”
  一德国兵用力将颖宇一搡,颖宇踉跄着靠在柱子上,随即扑向西屋:“洋大人!那是我表姐!洋大人!”里面传出雅萍的嘶叫声。
  颖宇想冲进门,门却砰的关上了,他拼命砸门:“洋大人!那是我表姐……混蛋!畜牲!畜牲!我日你们姥姥的!”
  突然从里向外打了一枪,颖宇忙抱住头蹲下,哭喊着:“我日你们祖宗的……你们这帮畜牲……是他妈人养的么你们……主啊……你他妈上哪儿去了?……”
  在皇城北京被八国联军入侵,横遭劫难的日子里,白文氏带领一家老小,来到西安避难。收留他们的是白家的老世交、名医沈树仁。
  沈府宅院甚大。白文氏全家很快安顿了下来。
  沈家跨院上房。
  沈树仁正给老太太白周氏诊脉,颖轩、白文氏和景怡围在旁边。
  沈树仁诊完脉站起身,与颖轩走出卧室。
  到了外间屋,沈树仁为难地:“不太好,本来就弱,又受了惊吓,您看……”
  颖轩:“别别,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看病,这您知道,您开方子吧!”
  沈树仁坐下拿起笔,忽然看见桌上的砚,拿起来把玩:“嗯!这块砚可真是宝贝。”
  颖轩得意地:“我儿子给我买的。”
  “好砚!”沈树仁放下砚开方子。
  白文氏从里屋走出:“沈先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二奶奶别客气,老世交了嘛!只是我这地方窄了点儿,叫你们受委屈了。”
  “兵荒马乱的,能在您这儿落个脚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快别这么说,你们老祖宗还救过我爷爷的命呢!”
  一仆人走进门:“老爷,宫里的李总管来了。”
  沈树仁一惊:“什么事儿?”
  仆人:“不知道。”
  沈树仁愣愣地看着颖轩:“我与宫中素无来往,我到前边儿去看看!”
  沈树仁刚出屋,白文氏走到颖轩身旁悄声地:“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又翻腾大爷的事儿。”
  沈家前正院大客厅。
  李总管:“老佛爷这些日子一直就觉得不好,懒得动,浑身没劲儿……”
  沈树仁:“随行的太医呢?”
  李总管:“老的都没来,来的几位,老佛爷都看不上。”
  沈树仁十分为难地:“哎呀,我怎么行呢?这可是……”
  李总管:“你也甭客气,我都问过了,这陕西省你是最有名的大夫,本来已经派人回北京请白家老号的二爷,可这么乱,谁知道请得来请不来,你这就过去吧!”
  沈树仁忙站起:“请请!李总管,我只能试试看。”
  西太后临时行宫大门口。
  大门口,门禁森严,李总管和沈树仁走出。
  沈树仁:“容我回去斟酌一下再把方子呈过来。”
  李总管:“是不是老佛爷?……”
  沈树仁:“没有没有,老佛爷没什么大病,可您知道,我一介草民不敢贸然用药,您多体谅下情吧!”
  李总管:“明白!明白,快去快回!”
  沈家跨院颖轩、白文氏房间。
  颖轩在看一张方子:“照您这么说,老佛爷病得不轻?”
  沈树仁:“所以我这才回来向您讨教。”
  “可您这方子太平和了,治不了什么大病。”
  “那虎狼之药是可以随便用的吗?干系太大呀!”
  “能推就推了吧!”
  “就是刀山也得上了!”
  “您问我?我也没这胆子呀!”
  “我不求别的,只求一样!”
  “您说吧!”
  “原来府上大爷自制的‘八宝’,带来没有?”
  “带来了。”
  “只这一样,老佛爷的病就有望。”
  颖轩一愣,转头看白文氏。白文氏遂道:“沈爷,要说您这个忙,我们该帮,可您知道,宫里的事太没谱儿了,我们家大爷就为了宫里的乱子,糊里糊涂赔上一条命,我们还敢往上沾吗?”
  沈树仁:“这我知道,可只有‘八宝’可以解眼前之危,我这剂汤药不过点缀而已,施以温补,有个三五天就能见效。”
  白文氏站起:“这样吧,我把‘八宝’给您,可绝不能说出是我们白家的药,更不能说出我们到了西安。”
  沈树仁:“二奶奶,我还没老糊涂呐!”
  白文氏进屋取药去了。颖轩道:“一朝龙颜怒,四体不周全,老弟也要小心啊!”
  沈树仁:“这个病换个什么人得,我也敢说三剂汤药保好,可不行啊,万一出点儿事儿,我还一大家子人呐!”
  白文氏拿药出来交给沈树仁。
  “谢谢您了,我得赶紧去!”沈树仁说罢就走了。
  颖轩:“咱们这行是人干的么?治病救人,可到了鬼门关谁来救咱们!……”
  突然,景怡跑进屋:“快看看去吧!奶奶可不行了!”
  沈家跨院上房卧室。
  颖轩、白文氏到床前,颖轩忙俯身查看:“快,‘八宝’!”
  白文氏:“嘴都张不开了。”
  颖轩:“用水研稀了往里灌!”
  白文氏:“景怡!把‘八宝’化到小碗里,快!”
  颖轩轻轻叫着:“妈!妈!”
  白宅大门口。
  白文氏带全家逃离后,白宅就让德国兵进驻了。景琦几次想进去看个究竟,都怕出意外,远远看一会儿,便离去。这天他抱着豁出去的念头,进了胡同,照直朝白宅大门大步走去。
  门口已有德国兵站岗,景琦刚上了台阶,就被德国兵拦住:“走开!”
  “这是我的家!”是传往里闯,德国兵推了他一把。
  “我的家我倒不能进了!”德国兵用枪托子捅,被景琦一把抓住,德国兵大怒,用力往回夺,景琦死抓住不放。
  “我把你卸喽!”景椅怒喊时,赵五爷忙走了出来:“景琦!干什么!他又听不懂你的话!”景琦愤怒地松了手。德国兵怒目而视。
  “快走!快走!”赵五爷拉景琦走到一边儿,察看四下动静后边走边说:“里边儿住满了德国兵,祖先堂都住上了,这个家算毁了!”
  “我没地儿住了!”
  “跟我住老号吧!”
  “姑奶奶怎么样了?”
  “先住到我那儿吧!三爷太混了,是他把德国兵带去的!嗨!糟透了!”
  “又犯病了吧?”
  “整天发愣,你不理她,她一天也不动个地儿,给就吃,不给她就不吃也不喝……一看见她我就想掉眼泪……”
  赵五爷摇着头,二人远去。
  花园子井台边。
  黄春正在打水。景琦走来,手里拎着褡裢:“你这儿是世外桃源呐!”
  黄春:“还世外桃源呐!昨儿个这儿过洋兵的马队,差点没吓死我,还跑进来几个哇哩哇啦嚷了几句,放了两枪又走了。”
  “这可太悬了,你别住花厅了。”景椅扔下褡裢,帮黄春提水。
  黄春:“那我住哪儿?”
  景琦:“住地窖去吧,洋兵来了找不着你。”
  “那不成坐大牢了?”
  “坐大牢就不错了,詹王府给烧了,我们家住满洋兵,我们家姑奶奶叫七八个洋兵给糟蹋了,你知道吗?!”
  “啊!”黄春吓得瞪直了眼睛。
  花园子地窖里。
  景琦正费力地给黄春布置,用四个大木箱拼成了一张床,又给铺好被:“行了吧?被窝儿有了,水缸满了,吃的有了,看!连马桶都有了,吃喝拉撒睡,万事都齐备!谁也进不来,门一关,我把上边儿一盖……”景琦走到门口关上了门,窖里顿时一片漆黑。
  黄春大叫:“哎呀!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
  景琦:“点灯啊!”
  黄春划火柴点上了油灯。随即抽着鼻子:“这里边什么味儿?”
  景琦:“香味儿,这箱子里全是宝贝,你老闻这味儿,不得百病!”
  黄春:“你三叔儿呢?他还找我吗?”
  景琦笑了:“他呀,乐子大啦!前些日子,他弄了一大把鲜花儿给你们神父送去,走到小胡同里碰上俩刚进城的俄国兵,他还冲人家笑,这俩俄国兵没见过梳辫子男人,还当他是大姑娘呢,上去就扒他的裤子……”
  “又胡说!”
  “你瞧!蒙你我是狗!三叔儿吓得说不出话来,两人把他裤子扒了一瞧,愣了,‘嗯?怎么他也长了一个这个’?”
  黄春挥舞着两手喊叫着:“越说越不像话!”
  景琦:“你听着,三叔儿可劲儿嚷‘我是男的,我是男的’!俩俄国兵照他那玩艺儿乱踢了一阵,临了还把他辫子给拉了。”
  黄春惊讶地:“真的假的?”
  “不信明儿你瞧,他那辫子就这么长了……”景琦比划着,“跟猪尾巴似的!”
  黄春忍不住大笑:“哈……净瞎说,净瞎说!”
  “真的真的,三叔儿这几天吓得老憋不住尿,一天尿七八回裤子。”
  “那外国人都不留辫子?”
  “男的不留,女的我也没见过……”突然外面枪响。
  二人惊讶倾听,景琦走到褡链前抽出了刀走到门前,悄悄地开了一条门缝儿,枪声传送来,景琦向外张望着。
  黄春惊恐满脸。
  百草厅前堂。
  坐着七八个日本兵喝着国公酒,满地羊骨头、鸡骨头。
  柜台前,后脑勺只剩一截短短小辫的颖宇向赵五爷要酒:“再拿几瓶儿来。”
  赵五爷:“这是药酒。”
  “他们爱喝就叫他们喝!”
  “这俩月都上千瓶儿了。”
  “有的是,怕什么?别心疼酒。我这是为了咱们老号,顺着他们来,总比烧了咱这铺子强吧?!”
  赵五爷将四瓶酒放到柜台上,日本兵田木走了过来,拍着颖宇的肩:“你!好朋友!”
  颖宇:“好朋友,好朋友!”
  “喝!”田木、颖宇各拿一瓶酒对着嘴喝了一大口。
  “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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