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门-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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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轩:“哈哈,一生襟抱未曾开。儿子,好好念书吧,长大了干什么也别干医药行,懂不懂?”
景琦:“爸!”
颖轩:“懂个屁!”
景琦笑了:“不懂。”
颖轩:“干这行固然是积德行善,治病救人,可稍一疏忽就要出人命。干这行,是把人命拿在手里玩儿啊!你这小子长大了能干点儿什么呢?”
过年了。白宅显眼的墙上、门上,都贴上了倒贴的“福”字;此外,金鱼缸上贴“年年有余”,柜门上贴“日进斗金”、“招财进宝”,门框上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影壁后面贴了个大大的“春”字。
天刚擦黑,在敞厅前院,大人孩子就各显神通,炮仗、起火、麻雷子,竞相点放开了。景琦居然用棍儿挑着一挂鞭放着乱抡乱甩,噼里啪啦吓得孩子们乱跑……
白宅祖先堂。夜。
全家老小都在,颖宇、颖轩和秉宽、胡总管等人用躺椅把白萌堂抬到了门口。
白萌堂挣扎着要起来,颖轩忙过:“爸,您别起来了,我们代祭吧。”
“扶我起来。”白萌堂不肯,挣扎着,颖轩等只好扶起老人,几乎是把他架到了案前。
白萌堂悲伤地望着祖先遗像:“列祖列宗在上,又是一年啦,子孙不肖啊——”
白萌堂说着要跪下,却一下子扑倒在地。颖轩等七手八脚又把老人抬到躺椅上。
白文氏吩咐道。“赶紧抬回去!”
大宅门一片黑暗,寂静。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敲门声。心绪纷乱、刚回到二房院的白文氏顿时心里“格登”往下一沉。丫头开了门。胡总管上前急道:“快回禀二奶奶一声,老爷不行了。”
白文氏急匆匆奔出屋去。
花房内,白萌堂躺在躺椅上,气息微弱。一家老小站了半圈儿,鸦雀无声地望着。
白萌堂声音艰难而低沉:“家道艰难,我死了以后,一切从简……祖宗的基业断送在我手上了……你们今后不管多难,也得把百草厅老铺给我盘回来……
往后这个家就由二奶奶管……行了,都回去吧……这个年……让我给搅了……
“
人们陆续退出,颖宇面露不服神色想要争辩,被白方氏狠狠地推了一把。
白文氏拉景琦向外走,忽然被白萌堂叫住:“二奶奶别走,我还有话说。”
颖宇回头注意地看,被白方氏推出了门。
人们陆续往出走,颖宇叫住了颖轩:“二哥!……二哥,祖上有这规矩吗,老爷子万一不在了,就该你当家。这就算定了,成何体统,弄个娘儿们当家。”
颖轩不软不硬回道:“我不如娘儿们。”说罢转身而去,颖宇不服气地望着。
花房中,景琦趴在白萌堂腿上,白前堂把一个黄续包袱交给白文氏:“千万收好了,这是咱们的命根子!”
“您放心吧!”白文氏接过来时,白萌堂忽然听到外边有动静,问道:“谁在外面呢?”遂抬手示意白文氏出去看看。
“我!爸还有什么事吗?”颖宇在外面应着。
正站在门口竖着耳朵要听里面说话的颖宇,不料被白文氏突然推门而出吓了一跳。
“爸说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颖宇瞪眼看了白文氏一眼,无可奈何,只好下了台阶,走出月亮门。
白文氏返身又关好了门。
白萌堂喘息着道:“老三心眼儿太多,老二又窝囊,老大要是活着……还能帮你一把,这个家……全靠你一个人地了。”
白文氏想了想,凑近白萌堂低声地:“跟您说个事儿,除了我没第二个人知道,老大没死,兵马司的朱顺把他救出去了。”
白萌堂眼睛一亮,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有这事儿?”
白文氏:“您放心吧!他只是不能露面儿,过了年我去打听一下他的下落。”
白萌堂兴奋异常,来了精神:“这件事……办得好!还活着!来,景琦!跟爷爷……掰腕子,看看你……长劲儿了没有?”说着抖抖地伸出手,景琦忙用双手握住,笑着:“来!”
白萌堂微笑着用手撑着,景琦一用力,一下子就把白萌堂掰倒了。
“哈哈,爷爷掰不过我啦!”景琦大笑,忽然发现老人歪在躺椅上不动了。
白文氏一见轻轻推了一下,白萌堂没有动,白文氏将景琦拉起来退后了两步,跪到了地上,景琦也跪下了,二人磕了三个头。
白萌堂终于没有熬过大年,白宅上下举哀。仆人将红灯笼罩上了白布。一个丫头正刮去墙上的“福”字。秉宽用小铲子铲去影壁上的“春”字……
白宅门口,没有搭棚和牌楼,只有门侧挂起了“批钱纸”。
白宅二房院北屋。
白文氏正在给景琦穿孝袍,胡总管推门而进,说:“回二奶奶,今儿一早儿詹王府的老福晋也去世了。”
白文氏:“大年下的这都怎么了?吩咐马号备车,叫账房预备一个大份子,我去詹王府。”
詹王府门口。
门前车水马龙,王府门口搭起了豪华的丧棚。白文氏的马车挤不进去,她只好下了车。
颖宇和武贝勒从门口走出,在拥挤的车马人流中穿过。
白文氏目送颖宇、贵武走去,转身进了王府大门。
王府大门口热闹非凡。
白宅门口。
白宅大门口,门可罗雀,只有一二人进出。
一挂可怜的“排钱纸”,在寒风中瑟瑟摇摆着。
白宅内账房。
颖轩、白文氏、颖宇、白方氏、胡总管和大头儿,坐了一圈儿。
白文氏:“怎么着?老爷子尸骨未寒,你就闹着要分家。”卢颖宇:“二嫂,这个穷家你还没当够?”
白文氏:“老爷子去世前有话,不管多难,家,不能分。”
颖宇:“噢,他老人家一撒手走了,剩下烂‘枷’叫咱们扛着,何苦啊!爸爸若有神明护佑在天之灵,准在那儿后悔呢,活着的时候就该把家分了。”
白文氏撇着嘴冷笑着,用手指点着颖宇:“老三!别当我不知道,你少跟着董大兴他们瞎掺和,没你什么好儿!”
“二嫂,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吧?”
“你一定要分也行,有几笔账得其清楚,查封老铺以前你扣了两批药材,有没有这回事儿?”
颖宇斩钉截铁:“没有!”
“去年春天,东北买回那批参茸虎骨,你知了多少?”
颖宇毫不犹豫:“没有!”
“老三吔!大丈夫敢做敢当!”
“我说分家的事儿,跟这没关系。”
“有关系!都是公中的钱!”
“给老爷子办丧事全垫进去了。”‘“睁眼儿说瞎话,丧事一切从简,拢共花了不到两千,你扣了何止两万!我没往回要这笔银子,已经算客气的了!”
“咱们不说公中的,私人的得给我吧,煮金汤的金子,细料库的药,这都是私房的吧?”
“不行,放在那儿又跑不了,早晚是你的!”
颖宇转向颖轩:“二哥,你管不管?你就任她欺负咱们老爷们儿!”
颖轩低头抽烟不语。
白文氏:“你跟他说不着,是我当家!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天不能分!”
颖宇大怒:“白文氏!只要你一天不分家,我就叫你一天不得消停!”
隆盛药栈。
白文氏进门直奔账房。米掌柜迎上来道:“二份仍,可真有日子没来了。”
白文氏道:“米掌柜,我想查查我们白家赊了多少账!”
“您是说家里还是柜上?”
“我们家里可没赊过,自然是柜上。”
“柜上不早就是董大兴承办了么?”
“是他承办了,可还挂着白家老号的牌子,自然用的白家贴户。”
“那是那是,我给您查查。”米掌柜翻出一摞账本,开始查找。
汇丰钱铺账房。
蓝掌柜看着白文氏:“二奶奶取息?”
“不取呢。”白文氏看看没人,悄声地:“你给我查查百草厅借了多少款,用谁的名字借的?!”
“二奶奶,这可不合规矩?!”
白文氏故作生气地:“老篮,我前儿那两缸酒喂了狗了?”
“您别骂人呐!我给您查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蓝掌柜拿出一摞账本,开始查找。
白宅大门道。
景怡、景双、景泗、景武、景陆围着玉芬和景琦,好奇而羡慕地看着。十六岁的玉芬站在孩子们中间,俨然一个大姑娘,手里拿着的一个小蝈蝈笼子,里面有两只碧绿的蝈蝈。景琦正拿一片菜叶喂蝈蝈,他忽然回头道:“大姑!给我编一个大蝈蝈笼子!”
坐在懒凳上的雅萍,正在用细蔑儿编着笼子道:“这不正编呢。”
景武:“玉芬姐。给我吧!”
玉芬:“我给景琦买的。”
景武:“给我一个吧?”
玉芬:“去去去,叫你爸给你买去。”
景琦:“你什么都想要,这是玉芬姐给我买的。”
景武突然一把抢过蝈蝈笼子,撒腿就跑,景琦大惊,忙追赶喊叫:“拿回来!”
孩子们乱叫:“拦住他!”“从前边儿跑!”“快跑!”……
景琦从廊子上跳下,截住景武上手就夺,二人扭在一起,孩子们围上来喊叫着。
玉芬:“别抢别抢!把蝈蝈抢坏了!”雅萍站在一分手足无措。
景武与景琦终于抱在一起摔倒在地,翻来滚去,雅萍喊道:“别打了!”
颖宇提着鸟笼子从大门走进,见状大喝一声:“嘿!干什么呢?”
景武与景琦仍在粤滚,颖宇训斥:“干什么?干什么?松手!都松手!”
景琦仍把景武按在身下,抬头大叫:“他抢我的蝈蝈!”
颖宇:“你的蝈蝈?怎么是你的?你叫它,它答应么?”
玉芬:“我给他买的!”
颖宇:“你哪儿来的钱?”
玉芬:“二婶儿给我的!”
颖宇:“你都快嫁人了知道吗?还跟小孩子一块儿闹!”
景琦从景武身下一把抢过蝈蝈笼。但笼子扁了,蝈蝈死了。
雅萍:“得,我这蝈蝈笼子也甭编了。”
“你陪我蝈蝈!”景琦气得挥手乱打景武,颖宇上前一把将景琦揪起:“你学会打人了?!”
胡总管和秉宽都跑过来,见颖宇在,自觉不好说话。
景琦挣扎大叫:“陪我蝈蝈!”颖宇一把将景琦推开。
景武从地上站起:“就不赔!”
颖宇指着景武:“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么大个子叫他骑着你打?!你不会打他?!”
雅萍气愤地:“有你这么教孩子的么?小孩子打架不说管管,还挑!”
颖宇:“这里有你什么事?一边儿去!”
雅萍:“本来是景武的不对,你还护犊子!”
颖宇:“嗬——你倒不护犊子,愣把自己儿子摔死了!”
一听这话,雅萍登时懵了,两眼发直。胡总管忙过来:“三爷,怎么又提那事儿。姑奶奶刚好点儿,别再招出病来!”
颖宇忽践发作:“姓胡的!你在这儿充什么大头苍蝇!你给我滚!”
胡总管莫名其妙:“我说什么了?!”
颖宇大叫:“姓胡的!你小子就是二奶奶的一条狗!我们家用不着你这号总管!收拾包儿滚蛋!我今儿把你辞了!”
胡总管大惊失色,羞愧难当,扭头向大门走去。秉宽忙上前拉。
颖宇回头冲着雅萍:“还有你!别站那儿装疯卖傻!你也滚,我们家顿顿萝卜咸菜了,你还在这儿吃白饭?!回你婆家去,去去去!”
颖宇连推带搡将雅萍推向大门口。玉芬等孩子们吓坏了。
百草厅前堂。
柜台外围着买药的人,伙计在抓药,一伙计在破臼中用钢杵捣着药,发出叮叮的撞击声,等药的人坐了一圈儿,大门口人出人进。
白文氏东张西望地走进来,向九散膏丹柜台走去,将两盘药放到柜上,对一个站柜台的伙计:“伙计,你过来看看!”
伙计忙走过来:“什么事儿您呐!”
白文氏:“你们这药是假的!”
伙计一愣:“假的?”
白文氏高声地:“假的!这药怎么吃出渣子来了?”
伙计:“渣子总是难免的,不能说药是假的!”
白文氏不客气地:“制药制得不对才出渣子,制得不对还不是假的么?”
几个买药的人围了过来。
伙计辩解:“哪家儿的药也不能说没点儿渣子。”
“你看这是原来‘白家老号’的药,怎么就没法子?”白文氏说着打开了另一盒药。
伙计忙道:“您出去看看匾!这儿就是白家老号。”
白文氏:“这儿不是!这儿是百草厅,掌柜的姓董,没有白家什么事儿!”
伙计看出是找碴儿的来了:“您想怎么着吧?”
白文氏:“退货!”
伙计:“这药没毛病,不能退。”
“没毛病?你端两碗水来,把两家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