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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大学士-第2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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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许进士的想法,张璁怎么说也是个名满天下的大名士,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人面广,自然在吏部过得滋润。休说下面的小官吏,就算是吏部尚书,也会给张璁几分面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刚找到张璁,将这事一说,张璁却支吾了半天,这才小心地说:“许年兄,这事情只怕不好办啊!”
  许进士本就是一个急性子,立即就火了,声气一高:“张兄,你现在好歹也是吏部的官员了,催上一催,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怎么就不好办了?”
  张璁:“许兄,才发榜几天你就这么着急了?”
  许进士面色难看起来,冷笑:“我就知道罗峰先生眼界高,瞧不起我这么穷书生小知县。如今,你也是吏部的大官了,见了同年居然也懂得耍官腔起来。怎么,需要我送点银子过来孝敬才肯办事。哼,我可没钱。”
  张璁现在最怕别人喊自己“罗峰先生”听许进士说得难听,羞得面红耳赤,一咬牙,提起毕写起了公函:“罢罢罢,我写封函件帮你在主事那里催一催吧。”
  如此,许进士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张璁知道自己在吏部是人见人憎,说什么也没用。可这份函件本就在他职责范围之内,不过是一个官样文章,写了递到主事那里,估计主事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要把今天这件尴尬事糊弄过去即可,也就是写两个字,不值什么的。
  可他刚一提起笔,坐在张璁对面的司务宋无行却面带寒霜,喝道:“张璁,你要做什么?”
  张璁愕然停笔:“大人,我不过是写一份催促函罢了。”
  宋无行冷笑,大喝道:“写什么写,你究竟要干什么?官员任命,乃是国之重器,你却私相授受,枉你也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一做官,手中有权了,却要如此乱来,惘顾国法纲纪,谁给你的胆子。”
  张璁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写一份官样文章竟然被宋无行借机发难,耳朵里“嗡!”一声,差点失去了听觉。
  许进士也没想到事情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愕然地看着张璁,小声道:“张年兄,这究竟是为何啊?”
  “为何?”宋无行猛地一拍桌,竟然对着许进士一声怒吼:“许义府,我看过你的履历,本以为你是一个实诚君子,如此,吏部才让你去苏州任职。可本官万万没想到,你却也是个只懂得钻营的无耻小人。国家选才,首重品性。你这样的人,如果做得了苏杭那种要紧之地的知县?”
  看样子,这个许进士也是黄锦的人。阉党中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行,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他这一掌拍下去,直震得桌上的杯子和砚台都跳了起来。
  许进士被宋无行这一掌拍得身体一阵摇晃,面色发白。宋无行官不过五品,却掌握实权。不要说许义府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科赐进士。就算他是一省的巡抚,见了吏部的郎官、主事们,也只能俯首帖耳,任由着他们呵斥。
  接着,宋无行的一句话让他几乎晕厥过去。
  宋无行冷冷地对许进士道:“看样子,苏州你是去不得的。我马上去找主事大人,凉州那边还有个空缺,你去那里做知县吧。”
  一下子从苏州变成了凉州,简直是从天堂直接落入地狱。凉州是什么地方,苦寒之地,蛮荒之所。苏州一个县就有十多万人口,而凉州一个县有三五千人就算不错了。
  许义府惊得跳了起来,张大嘴:“怎么会是这样?”
  宋无行也不回答,只提着笔在纸上非快地写着,不住冷笑:阉贼,阉贼,若让你去了江南富庶之地,也不知道要祸害多少百姓。这种人只适合放到边塞,让他们自生自灭。
  许进士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张璁,咬牙切齿:“张璁,这次被你害死了。罢罢罢,遇到你这个丧门星,我许义府合该倒霉。从今天起,你我恩断义决,同年什么的,以后也休要再提了。”
  张璁一颗心都快滴出血来,脸红得烫人,只低头不语。
  今天还真是丢人到家了。
  正在这个时候,一人走进屋来,哈哈大笑:“不提什么啊,多大点事,至于吗?张年兄好,许年兄好,宋大人好。”
  众人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孙淡。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权利的吸引力(二)
  进来的正是孙淡,他今天来吏部一是来拿自己的任命通知好去翰林院报到,二是来见张璁共商大事的。刚才他已经在屋外听了半天了,对里面的情形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得出来,这个张璁好象在吏部过得很郁闷。说来也可以理解,他张秉用虽然是天下间有数的名士,可这次科举的成绩实在太糟糕,同他偌大的名声出入很大。不禁让人怀疑他这个名士,本就是一个水货。
  而且,张璁既是张贵妃的人,又是黄锦的人,后党和阉党都占全了。对后党,有鉴于汉朝唐朝后宫乱政的史实,明朝官员对后党有极高的警惕。至于阉党,对明朝文官来说却有切肤之痛。
  张璁身为天下间有名的饱学之士,却卖身投靠这二人,就不能不让人对他的品性产生怀疑。
  吏部是什么地方,为国家选拔官员的机要重地,与翰林院一样,满世界都是道德君子,如何肯让张璁这种小人走上领导岗位。
  所以,可以想象张璁在这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话说,张璁过得憋屈也是孙淡了见其成的,若张秉用真在这地方混得如鱼得水,孙淡下一步计划也没办法进行下去。
  此刻,张璁因为许义府一事丢了大脸,里外不是人,若地方有一条缝,只怕他早已经钻了进去。
  也正是孙淡出头的时候了。
  他哈哈大笑一声,推开门进去,逐一同里面的人打招呼。
  说起孙淡,吏部的人对他并不陌生。上一次孙淡被派往房山做知县的时候就来过一次,那一次,吏部尚书乔宇还亲自全程作陪,可见孙淡与乔尚书关系之密切。再加上孙淡如今得了状元,又有几本著作刊行于世,已隐约有天下第一名士的派头。因此,宋无行一见孙淡,也不敢摆架子。
  虽然吏部的官员都非常狂妄,一个小小的主事见了巡抚一级的官员也敢大声呵斥,可却不敢惹孙淡。
  一来,孙淡同乔宇关系特殊,乃是一同在诏狱里共过患难的。
  二来明朝的官员之间见了面,别的不说,先要通报自家的出身。先说自己是哪一年的进士,若是前辈,后辈就得给前辈让座。
  然后再论科举的名次,比如一个人是同进士出身,碰到进士及第的,就应该马上让座位。
  宋无行是正德年的赐进士,名次也比张璁和许进士高,这也是他刚才对二人非常倨傲的原因之一。
  可在孙淡面前,宋无行的那点资历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人家孙淡可是状元出身,如今又是翰林院的编修,皇帝的贴身秘书,将来迟早是要入阁的,将来可就是大明朝的宰相了。自己同他比起来,无疑是萤与浩月的分别。
  于是,宋无行忙满面堆笑地迎上来,道:“原来是静远先生,早知道你要来吏部,却不想今日却见到你,真是不胜荣幸,快快请坐。”
  孙淡也不太看得惯宋无行刚才的所作所为,他要收拾张璁,自然有他的道理。可是,迁怒许义府,坏人家前程一事却有些不地道,未免有挟私报复,祸及他人的嫌疑。
  孙淡想,这吏部的人也太狂妄了,乔宇是怎么带队伍的,今日索性替老乔管教一下他的手下。随便着替张璁长长志气,也叫他看看我孙某人的实力,也好铁心同我合作。
  所以,孙淡也不理睬宋无行,鼻子里哼了一声,“当不起先生二字,我孙淡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今日来吏部拿派遣单的。人说吏部这里简直就是阎王殿,一不小心就要吃你们的夹磨,宋大人可不不要给孙淡穿小鞋,大笔一挥就把我给发派去一个清水衙门闲置了才是。”说完话,就大摇大摆地走到宋无行的主座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宋无行大为尴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得愣愣地站在孙淡身边,就好象一个俯首帖耳的下属。并苦笑道:“静远先生说什么话,您是翰林院编修,你的任免自然有天子御笔钦点,吏部只不过是走一道手续而已。”
  张璁和许义府见宋无行吃鳖,心中大为痛快,都上前见礼:“见过孙年兄。”
  同刚才孙淡在宋无行面前的倨傲不同,见张璁和许进士上前,孙淡忙站起来回礼:“二为年兄不要多礼,大家都是同年,自然要多多亲近。快坐,快坐。”说着话,就将二人拖到椅子上。
  见三人相处甚欢,宋无行突然有些惶惑起来。
  接下来孙淡的一句话让他心中大震。
  孙淡同张、许二人寒暄了两句,突然说:“我刚才在乔尚书那里过来的,老乔还说他因为上次与我一同在北衙住了几天诏狱,身子骨受了折磨,精神大不如前,近来也没心思问事,以至于对下属疏于管束,怕我来这里受下面人的气,说要亲自陪我过来走一趟。”
  他一边说,一边笑吟吟地盯着宋无行的脸看,又道:“我当是还说,这吏部的官员多是道德君子,断不可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可今日到这里一看,嘿嘿,倒让老乔说中了。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比如许义府,好好的一个苏州任上,就因为一言不合,就要被改任凉州。这国家的官员任命,在吏部官员手中还真形同玩物啊。翻手成云,覆手成雨。这事怎么看都断断让人无法忍受。等下我得找老乔好生说说,他若不管,我当上奏陛下,把今日的情形如实禀报。”
  孙淡一口一个“老乔”喊得亲热,又口口声声说要上奏皇帝,宋无行只听得面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件小事居然惹到孙淡头上来了,这个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首先,孙淡的翰林院编修乃是皇帝的秘书,成天呆在皇帝身边,只许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就够自己喝一壶的。其次,他同乔尚书关系实在太特殊了。若让乔尚书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发配去一个不管事的地方呆到老死,哪里有现在如此这般的风光。
  可以说,自己的前程都握在孙淡的一念之间。
  想到这里,宋无行只觉得双腿发软。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权利的吸引力(三)
  见宋无行面色发白,而孙淡又不依不饶的样子,张璁和许义府心中一阵痛快。
  张璁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但那许进士却已经喜笑颜开,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宋无行:哼,刚才你牛啊,也只能对我们这种小官撒气,真遇到厉害角色,还不同我们刚才一样战战兢兢汗如雨下。话说,有孙静远这个同年,还真是我的福气,将来若想在仕途上走得顺当,以后还真得同这个年兄多多亲近。只不知道孙淡这么高地位,是否能看得上我这个同年?
  宋无行喃喃地说:“静远先生,至于吗,至于吗。你乃是深负天下人望的大名士,无论走到哪里去,别人进了你都是无比景仰,怎么可能……”
  孙淡打断他的话,转缓语气:“宋大人,我想你也不至于拿夹板气给我受的。”
  宋无行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宋无行做事,一向秉公持中。”
  孙淡“哦”一声:“那我刚才在外面怎么听到宋大人要处置许兄,人家好好在苏州做知县,你却要将他改任到凉州?”
  宋无行这才明白孙淡这是来给他的同年长志气的,也不废话,拿起刚才自己所写的那份公文就凑到蜡烛上点着了。并讨好地说:“孙先生,刚才我也是一时在气头上,这才迁怒到许义府头上去的。”
  许义府见自己总算是渡过了这一劫难,心中欢喜,忙上前打拱:“多谢孙年兄。”
  孙淡随意一摆手:“不用谢我,这是宋大人手下留情,你还不谢过宋大人。”
  许义府对宋无行本就是一肚子气,听孙淡让自己去谢他,心中却有些不乐意,只潦草地一拱手:“多谢宋大人。”
  宋无行心中不痛快,“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领了公文到苏州上任去吧,就说是我让过来的。”
  许义府大喜,在孙淡的从中斡旋之下,自己总算可以不用去凉州那种穷山恶水之处,到此刻他已经相当的满意了。可万万没想到是,孙淡一句话,自己就可以马上去苏州上任。
  孙淡的恩德,真是没齿难忘啊!
  许义府眼睛一热,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又作了一揖:“孙年兄,你我之间的情谊尽在不言中,许义府告辞。”
  孙淡微笑挥手:“去吧,去吧,此乃是宋大人的恩典,不用谢我的。”
  许义府喜滋滋地走了,自去领到公文到苏州上任,不表。
  等许进士离开,宋无行正要说话,孙淡突然又大声冷笑起来了:“迁怒,迁怒?宋大人好象很看不上张璁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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