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2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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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陈皇后养尊处优,少于运动,身体素质不好,怀孕之后晕倒在地也可以理解。而枝娘从小就帮着父亲在家操持家务,嫁给孙淡之后,一手一脚维持起了自己和孙淡这个小家庭。吃过苦,受过累,经历过风雨,身板健硕,却不是陈皇后这种温室里的花朵可比的。
自从孙淡进了考场之后,一向沉着稳重的枝娘心中突然有些乱。自送走孙淡之后,她就不住在汀兰面前念叨:“汀兰,你说老爷进考场之后会不会冻着了?”
汀兰:“夫人,老爷应该不会冻着的。这天已经暖和起来了,再说,老爷身上也穿着狐皮大氅,我看他走的那晚上,额头上还出着热汗呢!夫人,不是我说你,老爷本就是个火体人,冻得热不得,小心把他给捂坏了。”说到这里,汀兰捂嘴偷笑。
枝娘突然有些恼火:“老爷走的那晚上满头的汗水不是热的,是怕。”
汀兰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夫人,老爷胆大包天,他可从来没怕过什么。”
“那也是……他胆子大,是个不省心的。”枝娘沉吟片刻:“可是……”
“别可是了。”汀兰有点崩溃的感觉。
接下来几天,汀兰总觉得枝娘有些不对劲,这个主母成日间拉着家仆人说絮叨,一会说孙淡会不会冷着了,一会说孙淡在考场里要呆九天,带的东西只怕不够吃。察觉到主母夫人的不对劲,家人们都非常害怕,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情绪弥漫在院子里面,连带着前会昌侯府的人在过来要供养的时候,也吃了汀兰她们几声呵斥。
枝娘也是一个宽厚之人,发觉到大家的情绪有些不对,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家里人有些畏惧,笑了笑,就再不找人絮叨了。
她成天都跪在佛像面前低声祷告,乞求上天保佑孙淡在考场里一帆风顺,千万不要冷着热着了,千万要考中。
就这么一跪就是三天,等到孙淡第二场开始的时候,她一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主母突然病倒,自然让孙府里乱成一团,掐人中的掐人中,喂水的喂水,好不容易才把枝娘叫醒过来。
而那枝娘在醒来的时候,还惊讶地问了一句:“我不是在佛堂里吗,怎么到床上来了?”
随身丫鬟垂泪道:“夫人,你晕倒在佛堂里了,若你有个三长两短,等老爷回来,我们怎么向他交代啊?”
“交代,交代什么,我自己晕倒,同你们有什么关系?”枝娘反微笑着安慰着丫鬟们,“没事,老爷若回来,由我顶着,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正说着话,汀兰风风火火地冲进屋来,惊叫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就晕倒了。”
枝娘也有些迷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妹妹,我也不知怎么了,眼前一黑,等醒过来就在这里了。”
“你啊,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老爷在家的时候还能说你两句,老爷不在,你却就不知道将息了。”汀兰说完话,虎着脸对众人呵斥道:“你们这几个不省事的小蹄子,围在这里做什么。夫人都这样了,不知道去请郎中吗,什么眼力劲?”
一个丫鬟这才慌张地一施礼:“我这就去请郎中。”
“等着。”汀兰一把拉住那个丫鬟:“你慌什么,我孙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不是随便找个郎中来就可以的。”
丫鬟一向怕汀兰得厉害,不觉打了个哆嗦:“汀兰姐姐,不知道你要请谁?”
汀兰冷笑:“这北京城里的郎中多了,可依我看来,混饭吃的不少,都不值得相信。我前几日才听老爷说过,王漓王仙长已经回白云观去了,你可去那里报上老爷的名头,将王神仙请过来。”
最近因为是会师大考之期间,皇帝又亲任主考官,事务繁忙,也没心思修炼。王漓难得偷闲,索性告假回白云观去住半个月,以便顺手处理一下观中事务,因此,他此刻并不在宫中。若是在平时,汀兰也没办法去请王漓。
这话一说出口,不但那个丫鬟有些发呆;连枝娘也有些不解,问:“汀兰,这个王神仙我也听人说过,自然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可老爷一向不喜欢我们求仙问佛,说那东西不科学。你请他过来,若让老爷知道了……只怕,只怕他会不高兴的。”
汀兰忙回答道:“姐姐你还真以为我请王神仙过来打醮问卦啊,难不成我还让你吃香灰。若让老爷知道,以他那脾气,只怕会活剥了妹子我。”
枝娘一脸疑惑:“那妹妹你怎么想着去请王神仙?”
汀兰笑道:“姐姐忘记老爷当初说过的话吗,道士们成天虽然装神弄鬼,可因为炼丹打坐,对药性的认识并不比普通郎中差。而且,老爷当初在白云观读过一段时间的书,对王神仙也很熟悉。当初,老爷就在我面前说过,说王道长虽然是个出家人,可一手医术在京城也能排上前三位。有这么好一个医生,我觉得还不如索性去麻烦他。反正他是老爷的朋友,又医术高超,让他瞧病,妹妹我心里也塌实。”
枝娘这才恍然大悟,“汀兰妹妹你说得是啊,那么,还真要麻烦王神仙了。”
本来,孙淡府上的人还担心王漓不会来。人家如今身份尊贵,乃是天下修行人的首领,寻常公卿还请他不动。不过,孙家人刚到白云观见了王道人,把情况刚一说分明。王漓一听说是给孙淡的夫人看病,也不推辞,立即收拾好药箱子就随孙家的下人一道来到石碑胡同孙淡府上。
王道人果然是一个不得了的非凡人物,他的看病手段同一般医生不同,只老远地望了枝娘一眼,就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定计。
汀兰心中着急,问:“王仙长,我家夫人究竟是什么病,怎么说晕道就晕到了呢?”
“累的。”王道人惜字如金。
“可夫人她平日里身体一直很好呀,早年也过过苦日子,干起活来从来就不觉得累。”汀兰有些发急。
王漓有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不过这人的身子要随四时变化,以前并不代表现在。这样,你去弄一小瓶夫人的小便,我看了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王道人究竟想干什么,可汀兰还是很快地弄来一小瓶枝娘的尿液。
王道人拿起瓶子喝了一小口,飞快地吐在地上,然后道:“恭喜,孙淡小友要做父亲了。”
汀兰大惊,压低声音:“当真。”
“自然。”
王漓是谁,在普通人心目中直如神仙一样,汀兰也相信了。她心中一颤,忙小声问:“可知是男是女。”
“女。”
汀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却故意装出一副忧愁的模样:“也不知道老爷得到这个消息有多失望,我孙家早应该有一个公子的。”
“如夫人你倒有宜男之相。”王漓看了汀兰一眼。
汀兰心中一阵狂喜:“当真。”
“你家夫人也不用吃药,让她多休息几天就好了。”王道人哈哈一笑,再不废话,扬长而去。心中却暗道:孙淡小友是何等超凡脱俗的人物,怎么可能有凡人的重男轻女的心思。我观着孙宅,隐约有紫气升腾而起,更皆有南方离火的精气夹杂其间。南明离火本为朱雀所有,朱雀者,凤凰也,难道这孙家将来要出一个皇后?
第三百七十二章 接下来的两题
在考场中,孙淡的第二场的前三道题目倒已经作完了。
这三道题因为和历史上的记载大相径庭,资料库中也没有可抄袭的标准答案。因此,这一场对孙淡来说是一次真正的考验。
好在前三题他靠着现代人对历史的熟识,和超越同时代人的政治嗅觉和开阔的视野,总算顺利完成。他自认为这三题答得还算满意,至少在政治上不会犯任何错误,只要政治过关,文字中规中矩,应该能过关的。
这三道题他做得很慢,下笔也斟酌再三,谨慎得不像他孙某的为人。
也如此,两天时间飞快过去。
第二场第二天晚上,孙淡也没急着看剩余的两题,而是倒头就睡,准备养好精神迎接明天的挑战。
因为这两天花了许多精神,这一觉睡得也比往日香甜得多。
第二场最后一天,照例起得很迟。孙淡顺便在考舍里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只觉得浑身的精力旺盛得无处可发泄。
对面的张璁不知起得多早,他已经坐在案前运笔如飞,一脸的满意。
这三天,孙淡忙着作题,也没闲工夫抄诗写词,考官们自然也没来围观。除了时不时有不甘心的主考和同主考们过来晃荡一下,总得来说,孙淡所处的这一片考区还算平静。
没有这些考官们过来骚扰,张璁一颗乱糟糟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第一场那五题因为被孙淡捣蛋,张璁没有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准。如今,世界总算清净下来。如今,正是将前一场失分挣回来的时候。
同孙淡一样,张璁在拿到考体的时候,一看到关于军事动员的那两道题,他也立即觉察出出题官隐藏在题目背后的深刻用心,思索了一个时辰,等一切都考虑好了,这才从容动笔。
张璁毕竟是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因为顶着一个大名士的头衔,平日接触的又多是上层建筑,政治嗅觉自然比考场中的其他科举新丁要灵敏许多。
他作完这两题,心中也暗自得意。暗道:第一场自己虽然得分不高,可这第二场考试如果不出意外一概能涮下不是考生。第一场的损失第二场就全补回来了,大家又处在同一起跑线上。因此,关键就在第三场的三道八股文上面。
对于时文,张璁浸淫多年,牙齿都吃黄了,无论考官出什么题都难不倒他。
看样子,这一科是必中进士或者赐进士无疑了。
他摸了摸已经脏得粘成一团的胡须,心中甚至盘算起一旦进翰林院做学士,或者,至不济去走庶吉士时的风光体面了。
张璁起了一个大早,开始做剩余两题,这两题看起来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难度,只不过需要花些时间罢了。他计算了一下,上午应该能把第四题做好,然后用一个下午全力对付最后一题。
“哎,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张璁感叹,这几日他整夜失眠,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起来,好在最难过的日子已经过去,接下来的几天将会很轻松。
心情一好,张璁整个人都焕发出生机来。
当看到孙淡起床之后,他甚至朝孙淡点头示意,还微微一笑。
孙淡倒被张璁笑得有些诧异,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今天有什么不妥。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这个张璁这第二场大概是答得非常满意,在向自己挑衅啊!
这个老张,果然是一个以眼还眼的人物。
在真实的历史上,这家伙因为紧跟皇帝,在士林中名声非常不好,被人当成斯文败类看待。以至在他执政的后期党同伐异,手段激烈,险些被人骂成奸贼。
张璁将来若中了进士还好,若中不了,只怕这家伙会迁怒到自己头上。
对这种性格刚烈之人,要么一棒子打死,要么为我所用,放任他坐大,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张璁这一科是中不了进士的。因此,孙淡现在就在考虑该如何拉拢这个张贵妃一系的首席智囊。
当然,如今历史好象出了点差错,若最后张璁真中了进士或者赐进士。张妃一系岂不平添一员干将,这却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想了半天,孙淡突然失笑:打铁还需自身硬,我替张璁操了这半天心,若这最后两题的难度变态都两自己也应付不了,到最后名落孙山,那才是一场笑话呢!无论如何,都得自己先考好才是王道。
想到这里,孙淡也收了心,打开第二场最后两份卷子读了起来。
这一读,他继续苦笑:依旧是两道变态的考题。
如果说第二场的第一题涉及历史,第二第三题涉及军事,那么第四第五题则涉及经济。
还是那句话,如果现在还有人在孙淡面前说古代的科举考试就是考死读书死背书,作的是八股文章,取的是书呆子,孙淡就会跟谁急。
就实用性和涉及的社会知识层面来说,明朝的科举考试在科学性和全面性上与现代的公务员考试有的一比。科举的败坏那是在清朝,清朝本就实行的是奴化统治愚民统治,官员和百姓越无能越呆板,统治阶级越喜欢。
同第二第三题一样,第四第五题实际上也算是一道。
题目是分别是:若你是云贵总督,鉴于境内私营铁矿的混乱现状,写一份奏折请朝廷尽禁私营铁矿冶炼业;
若你是云贵总督,鉴于境内官营铁矿管理混乱,写一份奏折请朝廷尽废官营铁矿,将小矿以招租、发售等形式改官为私。
……
孙淡一看这道题就想笑:这什么样,完全是让考生左手跟右手打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