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第1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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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们实在顶不住,毕云也是额上沁汗,面色也有些变了:“静远……”
孙淡也觉得很是苦恼,反问道:“怎么,毕公现在后悔同孙淡坐在一条船上了?”
毕云苦笑:“静远你说什么呀,你是老毕我唯一的朋友。士为知己者死,毕云能有什么怨言,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不过,只可惜老毕我能力有限,帮不上你什么忙?”
孙淡突然笑道:“毕公也不要灰心,我有一个法子,管叫外面的人都不敢进来。不过,这事还得让毕公协助。”
“啊,你竟然有法子,好好好。”毕云大喜:“你吩咐就是了。”
“也没什么,老毕你马上上墙对着外面的人喊话。那些人应该都认识你,以前都是你的下属,你的话他们应该能听进去的。你就说,黄锦谋反,你领了圣旨接手东厂厂务。”
说完,就将腰上的王命旗牌塞到毕云手中。
毕云一看,大为惊喜:“好法子,有这东西在,我就有法子让外面那群家伙停手。”
毕云接过孙淡手中的旗牌子,一纵身就上了墙头。
这个时候,一颗石子“咻!”一声飞来,目标正是毕云的咽喉。
若被击中。只怕喉头都要被它击碎了。
好个毕云也不慌乱,右手一掌挥出去。只听得一身金铁交鸣,那颗石子硬生生被他用肉掌扇开了。
毕云一声长嘶,声音尖锐得让人耳朵里一阵嗡嗡乱响:“金德全,你这手暗器功夫还没练到家啊,当初咱家是怎么调教你的,就你这点本事也敢在本公公面前现?”
那个叫金德全的太监心中一知窒,见是毕云,忍不住尖叫一声:“是毕公公?”
毕云执掌过东厂一段时间,余威尤在,众人见是他,都是心中一颤,停了下来。
“对对对,都给我停下来,有咱家在这里,如何容得了你们这些家伙猖狂。金德全,于小云,宋一笙,你们想同我动手吗?”
被点到名的三人同时行礼,回道:“不敢。”
“算你们懂事,当初你们这些家伙见我咱家的面一口一个干爹、厂公地叫得亲热,怎么一转身就翻脸不认人了呢?这紫禁城就那么大一点,风水轮流转,大家日后可都是要见面的,别断了自己后路。”毕云咯咯尖笑着道:“宋一笙,你老家的侄子进京来投靠你时,是谁给他谋的职,给了他一口饭吃?”
孙淡在墙头看到,对面的太监中走出来一人,拱手道:“是公公给他找的活路……公公,小的也是听命行事……”说着话,他一脸的羞愧。
毕云不理他,有对着人群中一声怒喝:“苛新奉,正德六年的时候,你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太监。你母亲病倒不起,没钱抓药的时候,是谁借钱给你的?”
“是干爹你。”
毕云继点着名:“云丰收,正德四年,你得罪了上司,被罚跪在雪地里一整夜,是谁替你求情,让你拣了一条小命?”
“是公公。”一个声音惭愧地回答。
毕云继续喊道:“钟无富、钟无贵、刘无行、苏贫贱、汪归农、辛明全……”他这一念名字,竟一口气点了三十多个人。
最后,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你们以前可没少受咱家的恩惠,怎么如今却抹了脸不认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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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出墙
据孙淡所知,毕云执掌东厂并没有多长时间,可他却能让东厂中的番子欠了他那么多恩情。
而这些恩惠,有得却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毕云好象还是宫中一个普通太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毕云已经开始广结善缘了。
倒不是因为他心机有多深沉,早有预料到了今天。真一想,其实同毕云这个人的性格有莫大关系。
老毕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善良豪爽的人,早年在内书房跟大学士李东阳读了好几年书,学了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这人这样读了书明了理,一言一行,依着正道,举手投足无不符合天道人心,日后也必将收获丰硕的果实。
相比起草包一样的黄锦,毕云这个有知识有文化的太监可厉害多了。
毕远刚才一口气所喊出的那三十多个名字都是东厂的头目,只要搞定了他们,黄锦的计划也就流产了。
果然,听到毕云这又是咄咄逼人,又是痛心的叫喊声,被点名的人都低下头来。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东厂番子们见是老上司,全面面相觑地停了手。
那根巨大的房梁也扔在了地上。
终于,有一个东厂的小头目模样的太监就喊道:“毕公公,你的恩德小的们可都记在心中。可是,这次查封北京贡院乃是黄公公的命令,我等也是依令而行,说不得要得罪了?”
“依令而行,依谁的令,行什么行?”毕云冷笑一声,大声道:“你们这群傻蛋,宫中和朝堂上的事情又知道多少?这事已经闹大了,已经不是东厂能够处理的。你们得的是黄锦的命令,黄锦又得的是谁的命令,有圣旨吗?有司礼监的手令吗?拿不出来吧?都给我滚回去,老实呆在家里,这里用不着你们操心。”
那人被毕云这一声断喝,又想起毕云往日的威严,立即闭上了嘴巴。
众太监突然想到查封考场一事关系重大,来的时候他们也不过是得了黄锦的口令,却没有任何文书凭证,将来真追查起来,若黄锦那边拿不出圣旨和司礼监的手令,可没办法了帐。
一想到这里,众人都迟疑起来,已经有人悄悄地丢掉手中武器,有转身散去的趋势。
一个又惊有怒的声音从众太监中响了起来:“你们干什么,如今东厂的厂公是黄公公,可不是毕云。他毕云犯了事,如今正在康陵替武宗皇帝守陵,怎么跑城中来了?大家不要守了他的鼓惑,一口气冲进去,拿了毕云,好回黄公公那里缴令。”
喊话这人叫任无意,是东厂中新近得宠的太监,刚受了黄锦提拔,做了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听他这么一喊,众太监又有些犹豫起来。
正如任无意所说,如今东厂的厂公可是黄锦。而黄锦又是当今天子的藩邸旧人,关系特殊。相比之下,毕云在皇帝心目中可没什么分量。
这么一想,已经扔掉武器的太监们拣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刀枪,又要鼓起勇气朝贡院里发起冲锋。
好在这一切早在孙淡的预料之中,他在毕云脚下道:“毕公,可以将王命旗牌亮出来了。”
毕云朝孙淡点了点头,然后掏出王命旗牌高举过头,大声叫道:“任无意你这个蠢货,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行事起来了?想当初你跟着我毕云的时候,老毕我可没亏待你。在通州的时候,该给你的赏赐,我可一文没少你。日常各大衙门送来的冰敬碳火,我不但没少你一文,也没少过东厂各位诸君一厘一毫。怎么,现在你攀上黄锦,登高枝了。哈哈,让我看看你的装束,哦,升掌班了,出息了,急于在新主子面前立功了。你且看看我手中是什么?”
那个叫任无意的掌班抬头看去,一看到毕云手中的东西,心中一震,故意叫道:“太远,看不清楚。毕公可否下墙,走过来让我瞧瞧?”
“想不到你这狗东西心中糊涂了,连狗眼也瞎了,连这东西也视而不见,这是陛下亲自颁下的王命旗牌。”毕云一声长笑:“圣上有令,黄锦擅自出动东厂人马,行同叛逆,已着人缉拿归案,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尔等竟然攻打贡院,视天理国法如儿戏,难道想要附逆吗?”
看到毕云手中的王命旗牌,东厂众人都骚动起来,有人低声叫道:“的确是,难道毕公真的得了圣旨,我们还是回去等着吧。”
“对,这事情咱家瞧着有些乱,别受了池鱼之祸才好?”
宫中乃是世界上最凶险的地方,众太监从小入宫,在里面生活了一辈子,一生接触的都是阴谋诡计,目濡耳染,都历练成了人尖子。见此情形,都在心中盘算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任无意见手下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心中一阵慌乱,急得声音都变了:“大家不要守他的哄骗,那东西是假的。黄公公乃是今上的大伴,怎么可能是叛逆?”
他一口气接不上来,声音沙哑下去:“毕云,我们隔得太远,看不清你手中的东西,有种你过来让咱家看看你手中的物件。”
毕云气得笑出声来:“任无意你这个狗才,想赚我吗?”
任无意低声对身边的两个心腹说:“你们注意了,等下若毕云过来,立即下手把他给我拿了。”
话还没说完,任无意却发现这两个心腹悄悄地朝旁边挪去,试图同任无意保持距离。这情形让任无意一呆,心中大急:“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心腹苦笑:“任公公,黄公公和毕公公的私人恩怨……还是他们自己处理吧,我们参杂在里面……再说,毕公公的铁砂掌厉害,我们三人可制他不住,反会被毕公公一掌一个,拍苍蝇一样拍死。”
“混蛋……”
孙淡在墙上看得分明,“毕公,我们过去吧。”
“什么,不妥吧?”毕云一呆。
这个时候,孙淡已经跳出墙去,大步朝东厂众人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都不要乱动,马上就有圣旨下来了,不想被当叛逆斩首的都将手中兵器扔掉,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第二百三十章 黄锦的惊惧
东厂祠堂中,黄锦背着手端详着前面的牌位。
供桌上密密麻麻的好几十个名字,有的名字他知道,有的却不知道。此刻,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亮的光柱子从头顶的玻璃亮瓦投射下来,落在那些名字上:郑和、钱宁、张永、曹吉祥、刘谨……
百年之后,他黄锦的名字也将放在上面。
只不过,却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同他们中的哪一个如有雷同,或许迥然有异。
看着这些名字,黄锦心中突然一震,这上面的很多人可都是不得好死的啊。
钱宁,斩首示众;曹吉祥,凌迟;刘谨,凌迟……
对了,还有个谷大用。如今虽然没死,正在守康陵,可他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死了有什么区别,将来也会将名字写在这上面的。
看来,这提督东厂的人都是受了诅咒的啊!
这些人虽然有的人已经被定性给叛逆,可依旧在祠堂里享受香火供奉。没有别的原因,东厂自成体系,自家有自家的规矩,用不着别人来说三道四。
自坐上这个位置,黄锦没有一天不在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是不是不再掌管东厂,谁爱管谁管。他只一心去做他的内相,好好侍侯皇帝,稳固荣宠。
可是,黄锦对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势在必得,绝对不肯让内相第一人的职位旁落他人。
可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若说起文书档案、政务才干,甚至勾心斗角,他黄锦是绝对比不上司礼监那群老油条的。
以黄锦和皇帝私人交情,进司礼监做一个秉笔太监没任何问题。但若要做内相之首,掌司礼监的印把子,却有些难度。
皇帝用人,并不只看私人感情的。
如果天子现在还在安陆做他的太平王爷,以黄锦大伴的身份,这辈子自可平平安安,荣乐一生。
可此时的情形已然不同,从前的兴王也变成了皇帝,而他黄锦也终于进了中枢决策机构。
所谓的友情、亲情这种东西对皇帝来说本就是一件奢侈品。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也做不得快意之事,很多时候都会从利益出发,不讲道理,不近人情。
在皇帝眼中,他黄锦虽然是龙潜时的旧人,可若他没有任何本事,也不能大用。
利益这种东西在皇帝心中比所谓的感情分量更重。
前一段时间,当孙淡提出税改方案的时候,黄锦就发现天子兴奋得不能自持,见了他,总是笑着说:“有孙淡这个法子,朕无忧也!上天待朕不薄,武宗皇帝待朕不薄,给朕留下了这么一个经世济国大才。孙淡乃是朕未来三十年最值得依托的肱骨。”
黄锦也看过孙淡的那个条陈,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妙到极处的法子,换成了自己,打死也想不出来。
无可否认,黄锦嫉妒了,也感到了深重的危机。
说起政务才华,他是拍马也追不上孙淡的。且不说孙淡,连司礼监的众相他也是望尘莫及。
因此,要想在政务上出人头地,为陛下所信重,根本没有可能。
黄锦对自己的认识也很清楚,他弱就弱在政务上。但说起干脏活,领导强力特务机关却是一把好手。因此,东厂的厂公乃是他势在必得之物,自然不容他人觊觎。
可东厂是毕云经营许久的地盘。将来毕云和孙淡相互勾结,还有他黄锦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