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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节

大争之世-第2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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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智午已倚为依赖和重要臂助的公山不狃和仲梁怀两个大盗听说吴王庆忌亲征东夷,不禁骇得魂飞魄散。嬴蝉儿那个骚狐媚子趁虚而入,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说服了这两个大盗再投东夷,趁着成智午召集群当商议对策的机会,将叛党首脑一网打尽,全部送去嬴蝉儿那边邀功请赏,东夷内部叛乱竟然兵不血刃地予以解决了。
  这些各部族领如今身上全有着嬴蝉儿所授的官职,嬴蝉儿以东夷女王的身份处治叛乱臣下,绕过了以大族欺压小族的罪名。避免了可能引起的各部族民众的同仇敌忾之心,在东夷民众对抓获的叛乱首领们如何处治还莫衷一词的时候,悍然使出雷霆手段,将叛党首领共计四十二人全部斩示众,附逆的一些小首领则全部圈禁,剥其官职,他们部族领袖的身份自然便也随之解除。
  随即嬴蝉儿便返回於余城,在於余城外又筑四座卫城,以武力手段强迫失去首领的各部族全部迁往於余城的卫城,与风、嬴部落杂居,置于自己武力的亲自监督之下。强迫他们完成各部族之间的融合。由于他们都是东夷族人,只是聚居的部族不同,又兼首领已失,阻力倒是异乎寻常的小。
  公山不狃、仲梁怀先叛季氏,再叛古君海,又叛成智午,每次反叛都给旧主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甚至失去了身家性命。他们的名声也彻底臭遍了天下,从此再无一人敢策反他们、收留他们。
  其实他们除了为了改变奴隶命运,背叛了旧主季孙意如,眼见前途无亮,又与吴国秘约,背叛了展跖之事外,其他几次背叛已经不是真正的背叛,而是在暗中为吴国效力了。但是叛杀展跖一事,除了吴国高层有限的几个官员,并不为外界所知晓,而为外界所熟知的几次背叛,反而是在实践庆忌的计划。
  公山不狃和仲梁怀自知这未必是庆忌有意为之,是为了彻底断绝他们的后路。但是事已至此却也无话可说。好在他们这次投诚吴国确是发乎本心。也不担心此后再无其他退路,只得暂时接受了东夷女王嬴蝉儿的任命。等着找机会名正言顺的归附吴国。
  这些变故迅速被派到东夷的秘间传往楚越两国,此时楚越两国已然约定时日。准备同时出兵伐吴,一闻变故,他们生怕庆忌再往彭城,大败宋军,一举平息北方之患,那时便失去了袭击吴国的最好机会,于是立即加快准备步伐,未等给养粮草准备妥当,便提前十日兵攻向东吴。
  此时庆忌兵平息东夷之乱。刚刚兵至半途。距於余城还有数百里路程。便听说东夷女王已然平叛。于是马上调头改向彭城而去。楚越在东夷这全是部落聚居之民,并无大城大邑的地方本就没有斥候秘间。只是为了探听庆忌消息,临时派出一些人来以行商身份做掩护,混到於余城等处。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庆忌大张旗鼓赶往彭城的,只是少量人马。英淘率领主力大军仍在继续前行,而且避开了主要道路,绕过於余城,直接赶往鲁国去了。与此同时,梁虎子也率大军从彭城出发,昼伏夜行,借道鲁国赶往东海之滨……
  鲁国借道、借船之事,在三桓软硬兼施之下终于得到了鲁君姬宋的同意。其实姬宋心中明白,就算他不同意,三桓照样敢在这样的国家大事上独断专行。之所以要他同意,只是想看看他是不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或许三桓世家家主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是他们下意识地在做这样的试探。“礼崩乐坏”的春秋末期。诸侯挟天子,卿大夫挟诸侯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这样取而代之的事情还从没有发生过。晋国六卿之变,五卿同时立国,晋侯被贬为晋男……以上种种,彻底打破了因为传承六百年,已经在人心底里形成的根深蒂固的传承观念,桎梏一旦打开,人的野心便开始滋长。一直以来只想代君治国的三桓,在鲁国已经到了国野百姓只知有三桓、不知有国君的地步。其根基比晋国六卿还要深厚。他们何尝没有登基坐殿的野心呢?
  凭心而论,姬宋登基之后,也曾有过雄心壮志,也曾有过远大抱负。可他登基坐殿之后,就像一脚踏进了泥潭,号施令难出宫门,处处受到三桓挟制,曾经费尽心机夺回的一点可怜的权力和辛辛苦苦闯下的在鲁人中的威望,也在三桓的反击下丧失殆尽。如今的姬宋日日酒醉,夜夜笙歌,已经消磨了一腔志气。
  孔丘一封封劝诫的奏疏递到他的面前。只是让已经醉生梦死、放弃志向的姬宋一次次想起自己当初甫登君位时的宏图壮志。越是想起那些往事,越是令他痛苦不已。他如今只想完全忘记过去,从此做一个耽逸享受、对三桓俯听命的好国君。怎堪孔丘书信对他的一次次提醒、一次次折磨?
  于是满腔懊恼全变成了对孔丘的恨意,当孔丘又一次苦口婆心提出劝谏的时候,他一道旨意,彻底打断了孔丘的聒噪。
  一个无能的失败者,只会把失败的原因和怨恨泄到其他人身上,他的旨意在整个鲁国,只有得到三桓的点头才能得以实施,或许……唯有这一次,也唯有对自己亲信的罢免,才不需要得到三桓的许可。
  想及此处,姬宋象困在笼中的狼一样仰天大笑。是夜,他再一次大醉,午夜梦回,他看着壁上即将燃尽的红烛、案上倾倒的酒爵,抚着怀中美人的玉体,醉眼朦胧地只是想:其实这样也不错,何必辛辛苦苦去操持国事呢,人生短暂就像这壁上的蜡烛,还是及时行乐吧……”
  当吴军已向鲁国借道、正赶往东海之滨的消息传到姬宋的耳中时,姬宋一身华服,博带高冠,正带着君王的威严缓步走向宫门外的飞云台。背后是巍峨的宫阙,绚丽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袍服上的金线闪闪光,单以卖相来看,他何尝不是一位至高无上的君主。
  此时姬宋正要赶去社坛和稷坛,回头还要去祖庙祭祀,因为这是他登基三年、改元两年后的大日子,三年前的今天,他就在这里,穿上了君王的衣冠,成为了鲁国之主。
  听到寺人附耳向他说出吴人正从他的领土上借道赶往东海的消息后,姬宋仰起脸来,眯着眼看了看天下耀目的太阳,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费城,回到了那条墟市中的小巷……
  眼前依稀浮现出了小蛮娇俏妩媚的身影,还有一身豪族家仆打扮的庆忌。那时,他还是一个白袍公子,而庆忌,公开的身份是季氏家奴……
  姬宋眨了眨眼睛,也许是因为阳光过于刺眼,他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他低头向飞云台上看去,以三桓为首的鲁国群臣,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一身盛装,拱揖等待他这位君王的到来。
  由于眼中有泪,看上去,那些毕恭毕敬拱揖而立的大臣们身影都有些走形,他们头上高高的冠带也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状,姬宋忽然神经质地笑了笑,用矜持而威严的声调说:“些许小事,何必奏禀。起驾,着满朝文武,随侍寡人去社坛,祭祀五土之神!”
    第五卷 如日之升 第282章 长夜漫漫待天明
  夕阳西下,天已黄昏。
  孔丘的行装已经装好,还是一辆牛车,还是几名弟子,都默默的站在车旁候着。
  孔丘独自一人立在廊下,看着夕阳似火的天边,整个人都隐隐罩上了一层红。
  子路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孔师。我们……该走了……”
  孔丘眉心微蹙,叹息一声道:“受君上冷落,实非君上本意。孔丘何忍弃之而去,我们……我们再等等吧。”
  子路性情素来憨直,闻言再忍不住不耐道:“孔师。我们还等甚么呢?难道是等这散秩大夫的几斗俸禄吗?孔师是国君的老师。国君登基时,更是孔师任礼官,一手策划。如今国君登基三年、改元两年的大典,居然不邀请孔师参加,心中哪还有孔师的存在呢?”
  弟子们听见子路慷慨陈辞,都向这边望来。孔丘一时涨红了脸,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且……再等等。国君今日祭祀已毕。当分祭肉给大夫们。如果有我的那一份,那么说明国君心中尚有孔丘一席之地,我便不必离开了。”
  子路见老师这么说,犹自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多言,只好一甩袖子退开了去。
  天色,更加黯淡了……
  泗水河边,一片苍茫,月亮刚刚露出一抹清光。
  孔丘的车子在河边停下,弟子们四处砍伐青草树木,准备搭建窝蓬。
  孔丘独自一人踽踽的走到悠悠流淌的泗水河边。
  应该属于他的那一份祭肉,到底没有送到府上。孔丘终于绝望了,于是携弟子们黯然离开了曲阜。
  站在这泗水河边,孔丘心中一片茫然。如今离开了鲁国,今后又能到哪儿去呢?何处才可以抒展自己的报负?
  齐国,曾经去过,但是政治立场不尽相同的齐相晏婴虽是他神交已久的朋友,却不欣赏他的政治见解,结果铩羽而归。晋国,已经分裂,五卿各自立国,野心勃勃想要争取更大的地盘,绝不会欣赏他的王道之治,楚国主少国疑,奸臣当道……
  在这动荡的年代里,他将更加没有用武之地。“郁郁乎文哉”的周王朝已经从耀煌走向没落。“礼”“乐”之制土崩瓦解,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安守上下尊卑的本份。到处都是充满野心的乱臣贼子,要“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谈何容易。
  思绪沉浸在周公时代那梦幻般美丽的世界。孔丘神往良久,才被渐生凉意的一缕晚风吹醒。一切,都已一去不复返了。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到他理想的国度。
  低头看着悠悠来去的河水,孔丘的一声叹息就像那晚风般凄凉:
  “逝如斯夫!不舍昼夜……”
  彭城。
  明月。清泉。石上。
  夜还带着几分夏的暑气。不过毕竟已经进入了秋的时节。风儿徐徐吹过,耳边是潺潺的泉水流淌声。银盘似的明月低低压在苍穹下,遍地银辉倾泻如水银。这样美丽如画的夜晚,本就叫人倦意全消,何况身旁还有一个绝世佳人。
  柔软的丝随风拂动,一双眸子像星辰般朦胧而美丽。但她身上最动人的的方还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那种坚毅中透着柔顺、高傲中带着妩媚的风韵。
  清风拂动着她的长和衣裳,几欲随风飘入月宫。天上明月皎浩如仙子,石上仙子婉约似天上明月,什么是风月?这就是风月了吧……
  “晋国以前是一个国家,各地之间的关系牵扯不断。如今晋国五分,许多子民还需要流动。国界也没有划分得清楚。要解决这些争端,就不是一时半晌的事。待到这些问题解决了,他们必然还要互相杀伐,谋取更大的利益。所以……卫国以后不会再有当初那么大的威胁。卫国能在强大的晋国面前撑到今日,也就能继续撑下去,而且处境要好得多。恭喜你了。”
  南子深深地凝视着庆忌,她没有穿着正式的袍服。很随意的穿着一件纯黑色的柔软丝袍。丝袍拖曳到地,却又因她的坐姿而露出一双优美白皙的小腿。在月光下泛着润泽的光。
  “你……”南子咬了咬唇,轻轻地道:“请大王借秦兵的真正目的。相信大王已经知道了。你……你不怪我么?”
  “为什么要怪你?远在西北的晋国乱不乱。对我吴国来说无关紧要。你虽然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却也没有害我。是不是?我有那么小气么?”
  庆忌笑起来,南子侧着头,像一只小鸟儿似的斜睇着他。她没有挽起髻,在庆忌面前,那随意的打扮就像一个陪伴夫君在石上清泉边纳凉的小妻子。而不是一位异国的公主、一位异国的君夫人。
  漆黑的头披散在瘦削的香肩上,她的脸色苍白,一双漆黑的眸子也黑的亮。有她在,仿佛天上的那轮明月也失却了颜色。此时那种超凡脱俗的美,已不像凡尘俗世间所该拥有的容颜。
  许久许久,她轻轻问道:“真的?”
  “真的!”庆忌认真地道:“六卿灭晋,强晋覆亡。整个中原将进入多事之秋。秦国骤失强敌拦路。未必肯再安心局缩于关中发展。齐国蠢蠢欲动图谋天下霸主。北方戎狄蛮夷之国也不会坐失良机,势必逐渐向中原渗透。各中小国家会重新进行势力组合,一方面自强自保,一方面合纵连横,以抗强敌。晋国的分崩离析,使得天下成了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大争之世。这是宗周天下六百年来未有之机遇。即便我早知你的真实目的,也一定会全力攘助的。”
  “大王有志于天下?”
  庆忌微微一笑:“男儿志向。既为一国之君,何不弄个霸主当当?”
  南子轻轻一叹:“齐桓、晋文、秦穆、楚庄。还有我宋国先祖襄公,都曾先后称霸于诸侯。大王有志于此,也就难怪北取淮泗,西进江汉了。大王志向远大,但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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