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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

剑网尘丝-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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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虑继续说道:“说老实话,我试探她的口风,已经是颇为危险的了;倘若我自己露出口风,让那个宇文夫人知道我知道齐漱玉的身份,我敢断定,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凌霄吃了一惊,说道:“她就是那个绰号银狐的妖妇吧?师兄,当时你却认是看错了人,是否因为不愿吃眼前亏才这样说的?”
  凌虚说道:“你猜对了一半。不错,我是为了避免吃眼前亏才认错的。但那位宇文夫人依我看的确不是银狐;而是银狐的姐姐金狐。”
  凌霄说道:“金狐何以会跟齐勒铭的女儿一起,我倒是弄不懂了。”
  凌虚说道:“银狐是齐勒铭的情妇,你知不知道?”凌霄说道:“我好像听人说过。但金狐却似乎与齐家无关呀。再说,银狐是她爹爹的情妇,她对父亲的情妇纵使不当作仇人,按说也不会拜父亲情妇的姐姐为义母的。”
  凌虚说道:“据我所知,她的母亲早已失踪,有人说是跟人私奔的,是假是真,无人知道。齐家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骗她说她的母亲早已死掉,或许银狐是想讨齐勒铭的欢心,她自己不敢到齐家,却由她的姐姐出面,去求齐勒铭父亲的谅解,接他的女儿出来。齐燕然年纪已老,想与儿子和解,经过金狐说项,也只好接受她的安排了。他让孙女认金狐为义母,或许正是达成和解的第一个步骤。”
  凌虚老于世故,想得很深,也不能说他的猜想不合情理,不过,事实却是猜错了。
  他只对了一样,那个宇文夫人的确是“银狐”穆娟娟的姐姐——闺名“好好”的“金狐”。
  金狐是经过精心设计,布下巧局,诱导齐漱玉坠入她的彀中,终于心甘情愿的拜她做义母的。她布的这局并非出于她的妹妹授意,实是她自己另有企图。
  凌虚错得更厉害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金狐才是那个真正的“妖妇”。
  华山派的六个长老,连同武当派的玉虚子在内,全都错了!
  他们都以为那天在华山出现的那个“妖妇”,是银狐穆娟娟,其实却是金狐穆好好!
  他们以为穆娟娟是谋害他们掌门人的疑凶之一,其实这个疑凶也该说是穆好好。虽然她并不是亲自行凶的凶手,却是最主要的帮凶。
  凌虚说出他的推理之后,凌霄苦笑道:“原来其中有这许多复杂的关系,也难为师兄你有这样曲折的心思,当真好像抽丝剥茧一样识破了她的诡计!”
  这五个道士之中,凌云也是个心思比较慎密的人,他想起一事,忽地说道:“不好!”
  凌霄道:“什么不好?”
  凌云说道:“齐家父子若然和好如初,齐燕然这老头子又肯授纳银狐做他媳妇,这,这就证明了本派几位长老所担心的一件事情了!”、凌霄问道:“你指的是哪件事情?”
  凌云说道:“杀害掌门的凶手,可能是齐家的人!”
  凌虚说道:“不错,天玑师叔最初是曾怀疑到齐燕然的身上。但楚天舒力证决不会是齐燕然所为,因为他刚离开齐家没有几天,他走的时候齐燕然是还在家的,不可能在他之前就来到华山杀害咱们的掌门。而且齐燕然和掌门的交情也很不浅。”
  凌云说道:“你还记得天璇师叔怀疑是齐燕然的理由么?”
  凌虚说道:“他们是因为能不动声息就杀得了咱们的掌门的人,天下之大,数来数去,也只有寥寥几个。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齐燕然。”
  凌云说道:“是呀,这个凶手必须武功卓绝。但他们数来数去,却忘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齐燕然的儿子齐勒铭!”
  凌虚说道:“当时本门六位长老尚未知道齐勒铭尚还活在人间的消息。”
  凌云说道:“后来武当派的玉虚子来了,不就知道了么?”
  凌虚说道:“但据玉虚子所云,他打听到的消息是齐勒铭已经到了京师。”
  凌云说道:“这个消息未必是真。齐勒铭的大姨金狐和他的儿子一同上京却是咱们眼见的事实。”
  凌虚沉吟片刻,说道:“好,你把你的推断说与我听听。”
  凌云说道:“齐家父子和好如初,那么金狐、银狐和他们父子都是一家人了。齐勒铭无须顾忌父亲的责备,他也就敢放心杀害咱们的掌门。齐勒铭的武功纵然未必胜得过咱们的掌门啦,但加上善于使毒的银狐之助,那就可以办得到了。”
  凌虚说道:“此事非同小可,齐勒铭也没把握他的父亲一定宽恕他吧?”
  凌云说道:“父子之情无论如何深过朋友之清,齐燕然肯让他最疼爱的孙女给金狐带回去认父亲,齐勒铭当然会估量得到后果,这后果大不了也只是给父亲痛骂一顿,难道还会取他性命么?何况你别忘记齐燕然这老头子根本也不是什么侠义道,他只是一个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他又怎会大义灭亲?”
  脾气最为急躁的凌霄哼了一声,说道:“倘若那妖妇不是得齐燕然这老不死的点头,焉能把他的孙女儿带走?哼,哼,齐家的人已经与穆氏双狐做了一路,这是咱们亲眼看见的事实,还能有甚怀疑?齐燕然本来就是行事乖僻的老怪物,依我看来,他不仅是父子同心,恐怕主凶还是他呢!咱们不必多议论了,还是赶快回去向师长禀报吧!”
  他说话之际,已经是催马疾驰,话刚说完,忽然一个倒栽葱从马背上跌下来。
  凌虚大吃一惊,叫道:“师弟,你怎么啦?”
  话犹未了,年纪最轻的那个道士闷哼一声,跟着也倒了下去。跟着又是一个。
  凌云叫道:“不对吧!呀,师兄,我、我……”晃了两晃,究竟有什么“不对”还未说得出来,他也滚落马背了。
  就在此时,凌虚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怎的,气力似乎突然消失!
  凌虚在五个人之中功力最高,眼前虽然金星乱冒,神智尚未迷糊,他强自撑扎,慢慢的爬上前去,靠近凌云,凌云本来是面白无须的,此时只见他的脸色一片灰暗,有如抹上淡墨一般,一缕气息已绝。
  凌虚大吃一惊,心想:这似乎是中毒的迹象。再爬上几步路,用手接触年纪最轻那个道上,更糟,只觉他的身体都已僵硬了!
  本来他还要去试探凌霄死了没有的,但他自己的身体亦已麻木了,此时就是想动一根指头也难,他尚有几分清醒,从亲身的体验,毫无疑问,这是中了剧毒无疑了!他弄不明白的只是:他们五个人谁也没有接近金狐,怎的金狐却能在他们的身上下毒?若说下毒的另有其人,那又是谁。是齐漱玉么?是宇文浩么?似乎都不可能!像这样的下毒功夫,是需要非常巧妙的手法,本身也要具备上乘的武功的,宇文浩的武功虽然比他们高明,但若要同时对他们五个人下毒,五个人都毫不知觉,宇文浩是还没有这样本领的。齐漱玉那就更不必说了。
  不过凌虚此刻已是在垂死的边沿,神智也在逐渐模糊了。他没有时间去想谁是谋害他们的凶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样才能让师长们知道齐勒铭乃是杀害掌门的疑凶,甚至不仅仅是嫌疑,而是可以接近证实的了。(临死的人,心里想着一件事情,自是无暇反复推敲,越想越以为己是事实的。)凌虚想以指代笔,在地上写血书,勉强伸出了中指,但已是全无气力书写。
  天从人愿,正在他绝望之际,忽见两骑快马跑来,那两个人似乎亦已发现他们了,同时骇叫:“凌虚、凌云,你,你们怎么啦?”
  这两个人都是华山派的弟子,前面那个就是那天接引楚天舒上华山的涵谷道人。涵谷是华山派第二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地位比凌虚高得多。后面那个是天玑道人的徒弟,道号凌宝。
  凌虚叫道:“你们快、快来!”但他只能在心里叫,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原来他的舌头都已麻木了。
  涵谷、凌宝二人急忙下马,逐一察看。凌宝心惊胆战,颤声说了:“呀,他们都已死了!”此时他刚刚模到凌虚的胸口。
  凌虚心道:“我不能马上就死,我不能马上就死!”把残余的一点点气力集中,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头。一阵痛楚,刺激他的手指能够暂时活动,立即就在地上写字。
  指头醮血,凌虚在地上歪歪斜斜的写出一个简体“齐”字。
  简体的“齐”字虽然只是寥寥几笔,已经耗尽他的气力!
  不过他虽然写不出“下文”,涵谷和凌宝都已“会意”了。涵谷问道:“你想告诉我们凶手的名字,对吧?”凌宝接着问道:“是齐燕然还是齐勒铭?”
  凌虚喉咙咕咕作响,说不出话。本来他还可以勉强摇一摇头或点头的,但由于涵谷这佯问他,他既不能摇头表示否认,也不能点头表示承认。
  因为“凶手”这两个字太笼统了,他要说的是杀害掌门的凶手,不是杀害他自己的凶手。
  涵谷人急智生,手掌按着他的背心,在他耳边大声说道:“凌虑,你听清楚,你是否想说暗杀咱们掌门的凶手是齐勒铭?是的话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涵谷的内功未到一流境界,但亦已有了相当功力,他手掌贴着凌虚的背心大穴,一股真气输送进去。但此际凌虚的头部已经麻痹,动也不能一动。只是小指头微微抖了一下。
  涵谷续运玄功,冲击他的手少阳经脉三处大穴,这一冲击和用针灸刺激穴道的功效相同。指头的动作要比头部的动作省力,凌虚的小指头勉强可以活动了。
  涵谷说道:“暗杀掌门的凶手是齐勒铭的话,你划一横,不是,你划一竖。”
  凌虚的小指头划了一横。涵谷再问:“杀害你们的凶手也是齐勒铭吗?”这次凌虚的指头点在地上,但既不横拖,也不直竖。
  凌宝心念一动,说道:“但杀害你们的人,总之是与齐家的人有关的,对吧?”
  凌虚一想,金狐、银狐可都是与齐家有关的人,他没有更好的办法,同时也没有气力去用动作表示怎样区分,只能用了最后一点气力,划了一横,短短的一横,就好像第一次学写字的儿童写一个最简单的“一”字。
  划了这一横,凌虚就断气了。
  但这个最简单的“一”字,已足够了。最少是在涵谷和凌宝的眼中,认为已足够了。
  涵谷说道:“齐家只有三个人,祖孙三代,齐燕然、齐勒铭和齐漱玉,但瞧他临死的神气,大概不会是齐勒铭,否则他不用我再问就当划这一横了。齐漱玉未必有这本领,但以齐燕然的辈份,似乎又不该是他亲自出手!”
  凌宝说道:“师兄,你忘了一个人。”
  涵谷道:“是谁?”
  凌宝说道:“飞天神龙卫天元。他是齐家长大的,名义上他是齐燕然的徒孙,实际是齐燕然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兼有师徒和祖孙的情感。”
  涵谷霍然一省,说道:“不错,飞天神龙卫天元的确可以算是齐家的人。那么你认为刚刚行凶的是卫天元了?”
  凌空说道:“我并不认为卫天元一定是凶手,只能说他有最大嫌疑。世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的,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或许就正是他。不过我们也不必猜测是齐燕然或者是齐漱玉了,反正范围已经缩小到只有四个疑凶。还是赶快回华山去禀报长门吧。”被骗上京齐漱玉乘坐的那辆马车已经走过了崎岖的山道,正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疾驰。
  拉车的是千中挑一的骏马,可是齐漱玉还嫌这辆马车跑得不够快。
  她的心早已飞到京城了。
  她要找到卫天元,她要问她的“元哥”为什么不肯回家?
  她要揭开父亲的死生之谜,她要知道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是否当真如华山道土所说那样,如今是正在京师?
  还有,她也要在京师找到楚天舒,她愿意尽一切力量帮楚天舒和楚天舒的家人解除灾难。如果凌虚说的那个消息是真的话。
  “为什么父亲要杀尽楚家的人”,她弄不明白。但她也不敢完全不信凌虚的话。她想起爷爷从来不肯和她谈及她的父亲,甚至有一次还曾因为丁大叔在除夕之夜提及她的父亲而把丁大叔骂了一顿:“爹爹做过什么忤逆的事,为什么爹爹死了,爷爷都不能原谅他呢?太不近情理了。”但由于爷爷的态度,这个她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在她的心中就更有神秘之感了。这也正是她对凌虚所说的那个消息:“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的原因。
  忽听得宇文夫人柔声问道:“玉儿,你在想什么?”
  齐漱玉如梦初醒,说道:“没,没想什么。”
  宇文夫人笑道:“我瞧你好像有点心事,告诉干娘也无妨吧?”
  齐漱玉心满意乱,说道:“真的没有什么心事,我不过是想早日赶到京师罢了。”
  宇文夫人微微一笑,忽地说道:“和你在京师约会的那位朋友,就是楚天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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