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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上海夏天-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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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事,不用。  考完最后一门课之后,我已近乎虚脱,晃晃悠悠地走在校园里,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冬日的苍白阳光下飘飘荡荡。看着擦身而过的那些初进大学不谙世事的小情侣们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的样子,我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大一结束的最后一天晚上,阿米拉着我的手在校园里一圈一圈走的情形。那时的我总觉得大学里的时光缓慢重复,现在才蓦然顿悟了古人所言——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忽然而已,三年就这样过去了,所谓光阴似箭,这把箭直到现在才射中我的胸膛,让三年前的往事就如昨夜一样历历在目,让我有失血般的昏厥,不能自已。  然后,我看到了阿米。  阿米站在学校门口的花坛边上,一副等候已久的样子。她身上的穿着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蓝色羽绒服,蓝色直筒牛仔裤,长发披在肩上,依旧那么美丽动人。一瞬之间我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醒悟过来时脚步已经进入她的视野。我不知所措地和她对视着,僵持片刻,她慢慢地走到我面前。  “我——”我心乱如麻,千头万绪,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这段时间你到哪里去了?”  “……”  “我打过很多次你的电话。”  “我关机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我佯装镇定地避开她的目光,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从衣袋里摸出香烟。  “不。就在这里说。”  我一怔,准备点烟的手停在半空中。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发怔的原因——这是阿米第一次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话。过去她总是撒娇,总是哀求,但这一次她是在命令。一阵酸楚迅速地在心头聚集,随后而至的便是尖锐的疼痛。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真的想知道?”  “嗯。说吧。”  “我和一个小姐在一起同居。”  “小姐?同居?”阿米的声音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开始颤抖。  “你和她上床了?”  我没有表情地看着她迅速变红的眼眶,点了点头。  泪水很快地涌出她的眼眶。她紧咬着嘴唇,无声无息地哭着,不顾来来往往的种种目光。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或许可以称之为心碎和绝望的东西,那种东西让我的四肢也开始变得冰凉僵硬。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我问。  她依然神情恍惚地望着我,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我转身离去。边走边点燃了嘴角斜叼着的烟。  我没有回头。她也没有叫我。我想,如果她开口叫我一声的话,我的眼泪也会流出来的。因为我在私心里真的希望她能够叫住我,能够打我,骂我,最重要的是——向我追问那一切是如何发生的。但是她没有。我不知道这值得庆幸,还是难过。  我只知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恐惧已经和希望一起消失在一枚硬币的另一面。躺在阳光下,静静朝上的,只有被等待磨得深深浅浅粗糙不堪的疲倦。


第五部分第96节 遇到困难熬不过去可以找赵志鹏

我很疲倦。我已经习惯于从那个陡峭且没有照明的木楼梯上摔滚下去,习惯于坐在阳台的门槛上看着楼下的街道发呆,看着无法关紧的窗棂在风中颤抖,看着老鼠鬼鬼祟祟地顺着排水管爬下,堂而皇之地绕过我的脚边。  天黑得越来越早。寒风料峭。无聊的时候,我强烈地渴望这个冬天上海能够下一场大雪,能下得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但是看起来希望不大,因为雨从夏天开始似乎就再也下不完。但是雨也不像最初时那么猛烈了,而是如同前列腺炎患者的排泄一样,有一阵没一阵地哆嗦。我的腿也经常哆嗦,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得了风湿性关节炎。  大街上的节庆气氛越来越浓烈,我口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我开始发现避孕套和方便面都是多么昂贵的商品。我想出去打工,但是因为该死的春节,什么工作都找不到。  年三十一大早,徐海云不声不响地出门用我们剩下的最后一些钱买了一些菜和面皮回来。那天我们只吃了一顿晚饭,徐海云包的饺子,素馅的,只有剁得像肥肉泥的白菜。晚饭后我和她躺到床上,在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在厚厚的两床被子下,没完没了地性交。但无论我们怎么用力,都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那天夜里我打开关了仿佛半个世纪的手机,把它放在床头,但是铃声一次都没有响过。  严浩在电话中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你真的遇到什么困难熬不过去了,可以去找赵志鹏。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会不帮你的。”  赵志鹏的家还是在普陀区,还是藏在光复路附近的那一片危房简屋里。我曾经决定再不来这里,但是现在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已经山穷水尽。命运已经检验了我的狼狈,现在终于开始检验我的羞耻。我裹着已经洗得皱得像咸菜的大衣,在灰黑肮脏的楼道里进进出出反复走了几趟,终于咬着牙敲开了他家的门。他那个做环卫工人的母亲竟然一眼便认出了我是她儿子多年前的“朋友”,热情地把我迎进去,忙着跑来跑去地泡茶、拿糖果。而堵在我面前的赵志鹏,上上上下地打量着我,露出一副不能相信自己眼睛的神情。  最后他问了我一句:“饿吗?”  我在他家吃了中饭。那或许是我到22岁为止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饭。饭后他把我领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问我究竟出了什么事。如今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不相信他,于是对他坦白了一切。当我说到何先生的时候,他的神色很迅速地变化了一下,我猜他一定比我更清楚何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真的是何先生要动严浩?”他问,语速慢得仿佛每一个音节都需要确认。我点点头,“他不是要动,而是已经动了。他派人去做严浩,其中一个被严浩刺伤了,现在还不知道死活,所以严浩躲到外地去了。”  “就是你到公司来找我的前一天晚上?”  “是。”  “那天我告诉你我不知情,可是你不相信。”  “对不起。我当时也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于激动,错怪你了。”  他看着我,沉默片刻,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曾经出卖过严浩?”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从他眼睛里无声流露出的东西让我感到十分愧疚。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突然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房间,并且带上了门。过了很久他才回来,把一包烟放在我面前。“你自己动手吧,我不抽烟的。”他说。他的表情看起来就象最初一样自然平静。虽然我难以相信他出去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拿一包烟,但是我无法开口询问。  我默默地拆开烟盒,取出一支烟叼上,自己摸出打火机点着火。这时他又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叠百元钞票。  “总共三千块。我现在只有这么多现金。够吗?”  “够了。”我心慌意乱地把信封揣进大衣的内袋,说了一声“谢谢”。又急忙补充了一句,“等事情过去了,我会还你的。”  “再说吧。”他笑笑。  离开时,他一直把我送到光复路的路口。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们在路边等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拦下一辆空出租车。当我打开车门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说:“下次见到严浩,替我向他问好。”我答应一声,坐进出租车,和他挥手告别。  出租车开动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非常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让我替他向严浩问好?并且回想之下,他送我的一路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只是我也说不出究竟古怪在哪里。我把手伸进大衣内,手指隔着衣服触到那个信封,用力向里塞了塞,竟觉得身体温暖了许多。我第一次发现原来钞票是可以用来取暖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在座位上,在出租车的后视镜里看到自己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懒散而苍白的笑,笑得像一个嘴角即将垂下口涎的白痴。


第五部分第97节 真实得像一场恶梦

四天之后我突然接到小伟哥的电话,他开口就说:“沈哥啊沈哥,你们究竟怎么回事啊!”  他的口气听起来十分夸张,而他的话本身也让我感到非常诧异。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因为据我所知,他应该不可能得知我和严浩的遭遇。  “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一点好不好?”我问,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  “你真的不知道?”他似乎比我还诧异,停了两秒钟才继续说,“可是,就算你没听说,你也总不会连电视都不看的吧?这么大的事件!”  我不耐烦起来:“有屁快放好不好!”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顿了顿,仿佛要强化效果似的,放慢语速加重语气地说,“赵志鹏前天晚上单枪匹马拿把菜刀把上海滩数得上号的人物——何先生给做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巨响。而小伟哥还在热情洋溢地继续说下去,“这家伙真的是疯了,竟然敢动何先生,我一听说就猜想一定是你们出了什么大事,乖乖,搞得这么大阵势居然我一点都不知道!难怪我这么长时间都见不到你们——可是,可是奇怪呀,你居然也不知道,难道这家伙吸毒过量了自己拎不清爽以为是在拍电影?不对!他连烟都不抽,怎么可能吃白粉呢?奇怪,真是奇怪……”  我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已经松开,然后我眼看着手机擦着自己的胳膊在空气中沉下去,在肮脏的化纤地毯上渐起一蓬灰尘。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意识里朦胧地感觉到自己正踩在地雷之上,只要稍有移动就会在爆炸中被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茫然地恢复了一点意识,我慢慢地蹲下身,捡起手机,拨回去。接通之后,我问小伟哥:“你知不知道他关在哪里?”  “你想去探监是吧?我也想啊,至少也得问明白他究竟为什么干这种傻事。”小伟哥叹了口气,“可惜呦,探监恐怕是没机会了,这个呆鸟当时就被何先生的保镖开枪打成了重伤,现在还不知道躺在哪个医院里急救呢。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了,公安什么消息也不公开。”  “那么开庭呢?”  “开庭?这种超恶性案件,肯定要从速从严解决,证据确凿,没话好说,多半等不到他出院就缺席审判,能下床了就直接拉到郊外枪毙。就算他好得快,根据我的经验,开庭也不会公开,你知不知道何先生牵扯到多少黑白道的大人物?所以没什么可想的了。”  我不知道还可以问什么。呆了一会,掐掉了电话。  我走到阳台前,靠在门框上,滑坐到地上。我开始一支接一支地点燃香烟,近乎饥渴地吸食它们的热量。但是无济于事。我无法阻止体温的消失,我觉得自己正在渐渐冻僵。寒意漫过胸口,最后终于淹没了大脑。我把空烟盒丢向楼下冷清的街道,用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最后我终于飘浮起来,终于开始假想这一切不过是一场电影。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我无法再继续自我欺骗,因为我看到了活生生的徐海云,她有血有肉地走进我的视野,真实得像一场恶梦。


第五部分第98节 带我去一次外滩

“你走吧。”我把上海到长沙的火车票和所有剩下的钱摊开在徐海云的面前,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告诉她。“为什么——”她声音颤抖地问。“都结束了。”我说,低头弹烟灰,避开她的目光。  过了一会,她慢慢地站起来,走进卫生间。我抽着烟,一言不发地等她。过了很久她才出来,眼睛红肿,但表情竟异常平静,额前的发丝上还沾着水珠,似乎刚洗过脸。她走 回我面前,站了一会,拿起火车票看了一下时间,转身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她本就没什么可整理的,只有一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全部被装进我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手提袋里。最后她把床上的钱装进衣袋,对我说:“我可不可以向你提最后一个要求?”  “说吧。”我在一个装了一点水的易拉罐里摁灭烟头,举起手掌按摩自己涨痛的眼眶。  “可不可以带我去一次外滩?”她顿了顿,伸手拂了一下垂到眼前的几缕发丝,“我在上海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看到过黄浦江。”  我默默点头。  初春的堤岸上寒风咆哮,冷冽刺骨。我缩手缩脚地坐在远离江面的石阶上,连烟都无法吸,只能木然地望着她的背影,不时取出手机看时间。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倾斜的防波堤前,瘦弱的身体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有几次我甚至怀疑她想要纵身跳下去。但她什么傻事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站着。过了很久,转身走回到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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