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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梅兰芳自述-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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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也被巡捕拉了进来,这更可以证明我刚才揣测他们的把戏,大概是八九不离十的了。  约摸又过了半点钟,房门开了,第一个走进来的就是薛凤池,见面先拉着我的手说:“真对不住您,让您受委屈。我们正着急您怎么不上馆子,栈房又说您出来了,万想不到您会在这儿。”我忙着问他:“场上现在怎么样了?”他说:“正垫着戏呢。”我们边说边走出来。薛凤池又给我介绍他旁边的一位小矮个子说:“幸亏这位王先生通知我。他虽然是在这儿办事,先也不知道这件事,听见姜六爷喊冤的声音,才晓得您二位全在这儿,就打电话叫我来办好手续,领您二位出去。”说着走到大门口,姜六爷也来了。我们在等套车的工夫,还听见那两个巡捕冲着我们说:“好,算你们有路子!”大家尽惦记场上的脱节要紧,谁也没理他们,跳上马车飞也似地到了馆子。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受困天津(2)…(图)

  我们走进台后,看见一位当地班底的小生已经扮好王金龙了。我们也没有工夫说话,坐下就赶着扮戏。一会儿后台经理赵广顺进来跟我们商量,说:“场上的《瞎子逛灯》,垫的时间太久,台下不答应了。我看先让我们班底小生扮好的王金龙出去,对付着唱头场。等您二位扮得了,王金龙升堂进场,再换姜六爷上去。您二位看这办法行不行?”我们说:“好,就照这么办。”  那天头里那位王金龙,也真够难为他的。出场先打引子,念定场诗,报完名之后,现加上好些台词,起先胡扯,还说的是王金龙过去的事情,后来实在没有词儿了,简直是胡说八道,台下也莫名其妙,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急得给我操琴的茹先生坐在九龙口直发愣。  旦角扮戏,照例要比小生慢得多。那天晚上我可真是特别加快,洗脸、拍粉、上胭脂、贴片子样样都草草了事,也不能再细细找补。我对赶场扮戏,还算有点经验,像这样的“赶落”,我一生也没有经历过几回。  我扮得差不离了,检场的给场上那位受罪的王金龙先送个信,红袍蓝袍出去过一个场,王金龙这才升堂进场,换出了刚刚喊过冤枉的这位按院大人。  我在帘内念完一声“苦呀”,听到台下一阵骚动。这也难怪他们,今儿的苏三是“千呼万唤始出来”,怎么不叫人等得心急呢。他们万想不到我跟姜六爷已经唱过一出《牢狱鸳鸯》来的。  我今天遭遇到这种麻烦,又是这样赶落,按说嗓子应该坏了。不然,相反的还是真听使唤,这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一件事。摇板唱完了,我就觉得嗓子痛快,跪下念的大段道白,台下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想刚才是我误场,已经让他们等久了。现在他们又在全神贯注地听,我得沉住气,好好地唱这一出《玉堂春》。也真奇怪,所有倒板、慢板、二六、流水,这里面的高腔矮调,哪一句都能得心应手,圆转如意。唱到“玉堂春好似花中蕊”的“蕊”字,我真冒上了。最末一句“我看他把我怎样施行”的“他”字,本来有两种唱法,我使的是翻高唱的一种。在台下满堂彩声、热烈气氛中,总算把这一个难关安然渡过去了。  姜六爷卸完装把他出事的经过告诉了我。他说:“我带了靳伙计从德义楼出来,叫了两辆洋车,我的车在先,他的车在后跟着。没有几步,我们车好好地打一个巡捕跟前经过,让巡捕一把抓住车杠,硬说碰了他的鼻子。拉洋车的说:‘我离着您老远的,怎么会碰着您的鼻子呢?’那巡捕举起手就给他一个嘴巴。那地方的路灯根本不亮,巡捕指着鼻子说:‘你瞧,这不是让你碰坏了吗?不用废话,跟我到局子去。’这时候靳伙计的洋车,也有一个巡捕过来拉住不放。我瞧他们争吵起来,先替拉洋车的说了许多好话,巡捕仿佛没有听见。我正要另雇洋车,不行,敢情我也得跟着走。我想这可麻烦了,要是耽误工夫太大,不就要误场吗?我只好央告他,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就住在后面那条荣街(指的是名票夏山楼主的旧居),让我把行头包裹搁下再去。那两个巡捕一句话也不说,抓住车杠拉着走到警察署,把我跟靳伙计带到一个地方,那可比您的阔得多了,不是什么屋子,简直就是收押犯人的铁笼子,总算他给我们面子,没有放进笼子里边,把我们关在笼子外面的一条走廊上,也做好有铁的栅栏门的。我问他:‘我们犯的哪条法律,要把我们关进来呢?’他压根儿也不理你,锁上铁门就扬长而去。过了不多一会儿,听见门外有‘嗒嗒嗒’的马蹄声音。我的那个靳伙计机灵,他说:‘您听,这马蹄的声音,好像是梅大爷坐的马车。’我对他说:‘我们来得就莫名其妙,梅大爷要是也进来的话,今儿这台戏可够热闹的了。’说完了,靳伙计正抓着铁门往外瞧,忽然又嚷着说:‘您瞧,糟了,这不是梅大爷吗?后面跟着他的跟包聋子,背着个行头包走过去了。’所以靳伙计看见了您,我没有瞧见。  “我想他们把我们关着老不管,这算是哪一出呢?拉洋车的碰了人,坐洋车的要坐牢,这是哪一个不讲理的国家定出来的法律?我越想越气,我要发泄我这一肚子的闷气,就高声喊冤。第一声叫完了,没有什么动静,我索兴把调门提高,再喊一声。这一次,有点意思了,居然有一个人出来望了一下,瞧他脸上仿佛很惊奇的样子。这就是刚才站在薛凤池旁边的那位小矮个子,敢情他跟薛凤池是朋友,由他打电话通知薛凤池,才把我们领出来的。您真沉得住气,我实在佩服极了。”  我对姜六爷说:“这不是我沉得住气,我猜出他们是跟馆子为难,要把我们扣住,是不让我们上台。我想已然来了,叫破嗓子也没有用。凡事看得不可以太穿,结果还是您的办法对。要不是您喊这两声冤枉,我们现在还在里边,这娄子可就捅得大发了。您没有瞧见刚才挨着戏台两边的包厢里面,那些观众的脸上,都是横眉竖眼,不怀好心。他们来意不善,是一望而知的。今天我们要是不出台,馆子方面不定闯出什么乱子来呢。”  我跟姜六爷正说着话,薛凤池同前台经理孙三和赵广顺都来安慰我们了。“今天这件事,是我闯的祸,”孙三说,“昨儿晚上有几个听蹭的,让我轰了出去。谁知道这里面有两个是警察署的‘白帽’,穿了便衣,我不认识他们,才发生这个误会。刚才楼上有不少穿便衣的‘白帽’,带了朋友来买票听戏。他们在日本租界的戏馆子花钱听戏,恐怕还是第一次呢。据说还带了小家伙,只要您不出台,他们就预备动手砸园子了。幸亏那位王先生的信送得早,您还赶上唱这出《玉堂春》。再晚来一步,就许已经出事了。”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受困天津(3)…(图)

  “园子是没有出事,梅老板可受了委屈了。白白地让他们关了两个多钟头。”薛凤池接着说,“我们是代表前后台来给您道歉的。”   “过去的事也不用再提了。”我说,“我倒要请问这‘白帽’在警察署是管什么的?他有多大的权力,可以把一个不犯法的人随便抓来扣押吗?”  “您要谈到‘白帽’,那真是令人可恨!”薛凤池很愤慨地说,“他们是警察署的稽查,阶级比巡捕高得多,什么事情都管。这里面自然日本人占多数,可也有中国人干的,因为他们戴的制服帽子中间有一道白圈,所以背后人都管他们叫‘白帽’。那些中国人当了‘白帽’,自己先就认为是无上的荣耀,仗着他有日本鬼子的势力,就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开铺子的买卖人见他怕,不用说了,就连租界区的中国人住宅里面,他们高兴,随便进去,借端勒索,你要是不敷衍他们,马上就跟你为难作对,真是受尽他们的冤气。您是不常住在此地,如果您跟这儿的朋友打听一下,只要提起‘白帽’二字,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我听完薛凤池的话,实在难受极了,同是中国人,为什么要借日本人的势力来压迫自己的同胞呢?这种做法只是可耻,又有什么光荣呢?  我从天津唱完戏回到北京,熟朋友有知道这件事的都来问我。这里面有一位张豂子先生,听完了他告诉我一桩惊心动魄的故事。  他说:“您这次是受了一点委屈。我在天津亲身遭遇到的,要比您危险多了。那时我还在天津新学书院念书。有一天经过海光寺日本兵营的门口,看见地下画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面积占得相当宽阔,旁边并没有用文字说明这圈子的作用。我也一时大意,打这圈子穿过去,让门口站的一个日本兵看见了。这还了得,他就跟野兽似地怪叫一声,把他拿的那支上好了雪亮的刺刀的步枪,横着端在手里,朝我面前冲过来。我看情势不妙,拔腿就跑。他在后面还紧追了几步,我一口气跑得老远才敢停住脚。正巧路旁有一位本地的老先生冷眼旁观,把这一幕惊险的镜头看得清清楚楚。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朋友,恭喜你。你这条命算是捡着的。我告诉你,是个中国人走进他的圈子,就给你一刺刀,刺死了好在不用偿命,所以死在他们的刺刀上的,已经有过好几个人了。这不是好玩的地方,你没有事还是少来吧!’我听他这么一说,想起刚才的情形,再回头看那日本兵还露出那副狰狞可怕的面目,狠狠地望着我咧。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后来住久了,才知道日本租界有两个最可怕的地方,一个是海光寺兵营的门前,一个就是警察署里边。”  这段故事是三十几年前张先生亲口说给我听的。现在回想起来,很可以看出日本人从庚子年来到中国驻军以后,处处在想显出他们的优越地位,不论大小机会,一贯地总要造成借口,用恐怖的手段来威吓我们,好达到侵略的目的。这班狐假虎威的“白帽”,是看惯了他们的主子,经常在表演如海光寺兵营门口那种野蛮行为,才灭尽自己的天良,甘心做人家的爪牙的。  


第三部分:风险遭遇炸弹事件(1)…(图)

  1920年那次我到上海演《天女散花》很能叫座,到了1922年的初夏,许少卿又约我和杨小楼先生同到上海在天蟾舞台演出。我出的戏码很多,老戏、古装戏、昆曲都有,而《天女散女》还是一再翻头重演的主要剧目。许少卿抓住上海观众的心理,大发其财。上海滩投靠外国人的流氓头子看红了眼,在一次演《天女散花》的时候放了炸弹,虽然是一场虚惊,但从此上海戏馆事业的经营就完全落到了有特殊背景的人的手里,成为独占性质。正和茅盾先生的名著《子夜》里面描写的上海纱厂以大吞小、以强凌弱的时代背景相似。  农历五月十五我大轴演《天女散花》,倒第二是杨小楼的《连环套》,倒第三是王凤卿的《取成都》,倒第四是小翠花(于连泉)的《马上缘》。这天的戏码很硬,都是最受观众欢迎的戏,又碰到是礼拜六,像天蟾舞台那么大的场子,楼上下客满,还加了许多凳子。  我的《天女散花》演到第二场,把“悟妙道好一似春梦乍醒……”四句二簧慢板唱完,念罢了诗,刚刚念了一句“吾乃天女是也”,只听得楼上“轰隆”一声巨响,全场立刻起了一阵骚动,楼下的观众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也都跟着惊慌起来。我抬头一看,三层楼上烟雾腾腾,楼上楼下秩序大乱。就在这一刹那间,就在我身旁的八个仙女,已经逃进后台,场面上的人也一个个地溜了,台上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正在盘算怎么办,许少卿从后台走上台口,举着两只手说:“请大家坐下,不要惊慌,是隔壁永安公司的一个锅炉炸了,请各位照常安心听戏吧!不相干的。”在这一阵大乱的时候,观众就有不少丢东西的,这时候有些观众站起来预备要走,有些人已经挤到门口,现在听许少卿这么一说,互相口传,果然又都陆续退了回来,坐到原处。我趁许少卿说话的时候,就走进了后台。一会儿工夫许少卿回到后台对管事的说:“赶快开戏。”招呼着场面的人各归原位。  在这里还有一个插曲。这出戏前面的西皮、二簧由茹莱卿拉胡琴,后面散花时的两支昆曲由陈嘉梁吹笛子,他俩曾经因为在艺术上有些不同的意见,发生了误会,因此几个月以来,彼此一直不交谈。陈嘉梁是我的长亲,教我昆曲,还给我吹笛子;茹莱卿是给我拉胡琴兼着教我练武功打把子。他们两位不能融洽,使我非常不安,我一直就想给他们调解,总没有适当机会。这一天三层楼上发生了响声之后,场面的人都乱纷纷地走进了后台,陈先生下去的时候,绊了一下,茹先生立刻扶了他一把说:“小心摔着,甭忙。”陈先生说:“我心里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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