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第35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别犯神经了,我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的。”
“蓝维其玛,你别逼我,我会发火的!”我心头怒火万丈,转身捡起了马里古里果里拉老师扔下的钢筋———什么钢筋,不过是一根塑料管!
蓝维其玛看见我操了一条钢筋向她扑去,镇定自若毫不慌张,从书包里抽出一梭子弹,再从裙子里拽出一把AK47,朝我疯狂开枪:
“我认识你又怎么样,我认识你又怎么样!我们已经结束,已经结束了!我或许爱过你,但是我现在已经不爱你了,你不要再烦我,不要再烦我,不要!”
那些子弹穿过我的身体,鲜血四溢,我身后整面雪白的墙壁浸透了鲜血,我缓缓滑下,模仿各种故事中的偶像派男主角,极尽夸张作秀之能事,顺着她的威权与我的懦弱倒地而死,并在临死的瞬间喃喃说:“我爱你。”说完我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事实上蓝维其玛根本没有开枪,她根本就没有枪。她沉思良久,终于开口:
“好吧。”
“下午放学,我在出校门往右拐150米再向右拐弯300米往南走5分钟的小商品批发中心的美发店门口的油条店旁边的莎丽美饮料中心等你,不见不散。”
“好吧。”说罢她像一头天鹅般踩着我中弹的躯体走进隔壁教室,她一定在模仿着各种故事中的偶像派女主角,胸部一点一点,屁股一扭一扭,尤物啊尤物。
她来的时候,我已经点好了两个大碗茶,冰凉冰凉,正好谈话。
毕业歌混沌记:雷思温(12)
“我专门要了你喜欢的饮料。”
“我们谈什么?”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记得,当然记得,怎么了?”
“可是突然起,我就再也没有接到你的电话,能给个解释吗?”
这时隔壁传来油炸煎饼的巨大爆裂声,无数的葱花从天而降,落在我和蓝维其玛之间,像一朵朵绽放的喇叭花。蓝维其玛的嘴巴一动一动,我却什么也听不见。我气火攻心血压猛增,起身去路边拢了一袋黄土,一股脑倒进那煎饼油锅里去,世界顿时安静了。
“抱歉,能再说一遍吗?我刚才没听清。”
“还要我说几遍?我或许对你有过兴趣,但那只是过去,一切都结束了。我是个易变的人,实在报歉。一般人我根本不会解释的,可看你成天缠着我,可怜兮兮,还神经兮兮,解释几句算是个了结,咱们分手……不,咱们各走各的道,好吗?”
说罢蓝维其玛猛站起来,胸脯一晃一晃,看得我心旷神怡。她转身要走,我突然伸出手想抓住她,她却突然回头冷冷盯着我———那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比仇恨更要让人难受,她的眸子里满是蔑视与嘲讽,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后来这一段经典的分手镜头被搬上荧幕,老少皆宜,通俗易懂,需要观看DVD的同志小说结束后请不要走,找雷先生联系购买事宜。
我收回了手,看着她消失在小商品批发中心的尽头。这时那个被我往油锅里扔了土的老板伸着两条钢筋般的胳臂走过来,一把提溜起了我,连着葱花一起扔进了油锅。
17
我在床上躺了几天,没有吃饭,也没去上课,卧室门被我上了二十几个锁,谁也敲不开。我用纸糊了一个马桶,暂时用用。爸妈急了,我听他们在门外啪哒啪嗒哭鼻子,泪水顺着门缝流淌进来,打湿了床单书柜和望远镜镜筒,泪水中漂浮着细小的昆虫和淡淡的纸屑。
第四天我费了三个小时打开了那二十多个锁,其间扭断钥匙若干,并彻底毁坏了这扇门。我处理掉了那令人绝望的纸马桶,跟爸妈一句话也不说溜出了门。半个小时后来到学校。
马里古里果里拉老师不再会点名和枪毙迟到的犯人了。他与教务主任,年级主任因谋杀校长未遂都被撤了职。班里暂时没有班主任。座位全部乱套,我找了个最后的位子坐下来。
晚上回家吃饭,三个人都不说话。半晌爸开口:
“你没事……”
“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一切都过去,一切重新开始。”
爸妈收住了嘴,看着我吃完了饭并走进卧室,但我没有上锁。因为我已经没有隐私了。那个童年时父亲为我买的天文望远镜取代了吉他的位置,怕怕地蹲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我一头栽进床上,看着窗外漫天星斗。心烦不已,干什么都没劲。
天色慢慢黑下来,仍然无所事事。无聊之际我打开望远镜镜筒盖,看星星玩———哇,一片星斗好像头皮屑一样密密麻麻,仿佛无数昆虫的手脚翅膀,黑糊糊挤作一团。这不仅恶心而且无耻,玷污了我心目中纯真的宇宙形象。我关上了镜筒盖,重新躺回床上去。
百无聊赖啊……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禁不住萌发了阅读果树常见病防治的冲动,熊猫出版社,5元整……可我担心过度兴奋损害下一代健康,便立刻打消了此种念头。下床打开望远镜镜筒。只有这些与人类无关与情感道德无关的景色才能让我暂时忘记那忘不了的过去。
第一次拿到望远镜我就知晓了全世界秘密的答案。只不过以后我逐渐忘记了这些谜底,到后来我真的以为自己从来不知道答案。需要一个契机,突然打开记忆的闸门,然后所有的谜底像洪水一样突然冲到你脑海里,你瞬间明白了一切。比如我现在重新拿着望远镜看天,手里握着童年的梦,眼睛里全是孩提的幻想,突然明白自己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
我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对了!我放好望远镜,打开书柜,开始翻那些压得很深很深的笔记本、草稿纸、望远镜。纷乱的遗物使我回忆起了我失散的童年,回忆起了这些早年的成果,其中包括我在子宫中的那些草稿纸,包括原子说与概率论的手稿。我翻到了那些早年惊心动魄的作品,上面写着我一辈子的密码。在一页杂乱的纸上我读出了我的挫折感与失落感。我还读出了这样一行字:
凡主动为事的,必以被操结束。
我猛然意识到这是对我和蓝维其玛的隐喻。我再翻下去,还翻出了早年学习天文学的手稿和古体诗若干个。
原来我还写诗!这简直是嘲讽,嘲讽!我翻开那39首诗歌,首先看到那厚厚一摞注释。我逐行读下去,发现自己已经完全看不懂了。这些深奥古义的作品让我深深领悟到了我早年的伟大。我读完天文学手稿再读古体诗,内心仿佛被圣灵充满。那种自我回归身体的感觉,灵与肉融合的快感,简直妙不可言!那只一直咬着自己尾巴的花猫,猛然在镜子中窥见了游戏的真相。他怎可能停止自己的步伐?
他的双眼立刻伸入到望远镜里,久久不能离去。他还勤奋地练习写诗,试图恢复他失落已久的激情与癫狂。他每晚睡得很迟,清晨又起的很早,两个老喷泉都觉得他疯了,但也同时为他的努力而欣慰。他整晚整晚为了观察天象而不睡觉,整天整天看文学书,疯狂练笔,他试图同时把握这两个世界,他努力地看清了遥远的秘密,同时知晓了他灵魂的底细。他不再会为挫折感而发愁,因为他正在学习如何熟练地玩弄世界。这个世界既包括那个遥远而飘渺的宇宙,也包括他内心细腻而狂暴的海洋。
19
我通常在夜间观察天象。这时我带着望远镜爬上最高的楼顶,在屋顶的空地里支好金属支架。我所在的楼房不但布满动滑轮与定滑轮,而且高耸入云,宛如大山。每每夜晚降临,万籁俱寂,楼群之间就会闪现一个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家伙,一个长筒怪物继而出现在已经搭好的支架之上,在支架的末端那个小偷般的人影在浮动着,他紧张、虔诚,手臂紧紧攥在镜筒两边,时而看看天空,时而数数手里的钱……
毕业歌混沌记:雷思温(13)
这个男孩越来越痴迷,他不关心地球里的现象,他爱天上甚于爱自己的小鸟。
这个望远镜的镜筒越来越长,一直伸到大气层之外,可是他缺乏旁人的理解,所以他的望远镜镜筒上搭满了各种洗过的衣服:西装、衬衫、内裤、袜子、乳罩、红领巾。但他并不在乎,因为比起天上的星星,地上的一切都像鸟毛一样轻浮。
就这样,一到晚上我就亢奋不已青筋乱蹦。因为此时可以狂干整个宇宙。我缺乏睡眠,便常在镜筒里打盹。后来我就在镜筒里铺上被子枕头套子。
镜筒中的生活乏善可陈,隔着玻璃看那个放大的天空,感觉自己像个二道贩子。我摸索着镜筒的大腿骨,顺着它焦黑的纹路爬到镜口,放大的月亮在黑沉沉的天空里像裹在纱巾中的绝艳女人,冷漠、高傲而性感。
我打开镜口,在虚无的夜空中继续爬行,渐渐爬到了城市的上空。一直爬了下去,穿过大气层的燃烧,地心引力的牵制,微波背景辐射和零下二百七十度的冷冻,尝出了宇宙的味道,抚摩到它裸露的乳头。
月亮越来越大,大到我的视野全部都被它占据了。它开始晃动,摇荡着下体,刺激着我的视神经。一个想法悄悄涌入我心里:
Fuckthemoon!
这个想法太下流,于是我立刻假装把它忘记了。淫荡的月亮依然摇来晃去,我离它越近,它脱得越少。等到我爬到它的皮肤上时,它已经赤身裸体了。当时人月二物赤身露体,并不羞耻。
我顺着月亮的表皮不断爬行,边爬边亲吻那些遍布坑洼的环形山。它们因为我的亲吻逐渐收缩,收缩,直到变成光滑的月球表面。所以等后来我再次回到望远镜的镜头前时,月亮的皮肤已经光华细腻,光可鉴人了,完全可以做润滑油的形象代言人。
月亮从它神秘的背面伸出温柔的手,将我紧紧包裹在某个环形山的山口。它垂下冰冷的嘴唇,吻着我的额头、胸部和肚脐。月亮的嘴唇柔软无比,但没有唾液,因为月球上没有液态水。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是奇妙无比的宇宙图景,湛蓝的地球只不过是月球的一只网球。这里没有蓝天,所以裹挟着我的除了月亮性感的白色,就只有宇宙深不可测的黑暗。
我逐渐厌倦了月亮始终不进入正题的调情,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我奋力摆脱开月亮的纠缠,纵身一跳,跳入冰凉的银河系之外。我无法御风而行,因为没有空气。我四处飘荡,来到传说里的各个星座。不过它们因为观察角度的变化而显得扭曲,破碎甚至怪诞。
飘着飘着,我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擒住了身躯———原来我已经踏入天鹅座黑洞的领地。我舒展开身体,任自己被黑洞吸走。沿着被黑洞吸引的方向,我可以看见无数的中子星,它们已经失去了氢和氧,比白矮星还要令人窒息。还有那些俯拾即是的流星,和各种飘渺而虚无的星云。
我顺从着黑洞强大的引力,走进黑洞的底层,在这里,往昔的一切都在重演着,所有曾经丢失的都能在这里找到。我找到童年时丢失的飞马转笔刀、一本被爸爸发现的日记本,还有写着瓦拉瓦里瓜名字的童话书、马里古里果里拉老师的解聘通知,不过已经被他撕成碎片,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第二部、传说中孙子兵法遗失的几十卷、还有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灰烬。
我不断走进黑洞的心底,更多的东西出现了。不光物质。各种幻觉,解释,失落的历史纷纷涌现在我脑海里。肯尼迪的死亡凶手、尼采的亢奋、禁欲主义者焦渴的欲望,还有性感的金字塔之谜。
我不敢再漂浮下去,生怕漂到最后就会获知所有的谜底,那样我就将遁入冰凉的死亡与寂寞中,永世无力超脱。我从引力与黑洞的缠绵中奋力跃出,并在太阳升起之前赶回了望远镜的镜筒。
19
在我的镜筒伸得越来越远,直到伸出大气层的过程中,我的圆珠笔也越伸越长,探寻至童年的骨髓,触碰到了那些最隐秘的历史。我整天埋首于成吨的文献,无暇顾及学业。取代马里古里果里拉老师的那个新化学老师:乱拉巴达搞你马,成为我生命中的又一次漫长噩梦。此人不但说话音量刺穿天幕,而且时常把我从一堆旧书中间提溜出来,放进浓硫酸里,据说这是为了让我清醒清醒。
我痛恨她的恶毒,却无力反抗她的恶心,因为我的狼牙棒早被她扔进浓硫酸里溶化掉了。每天都得在浓硫酸里浸泡一节课,谁受得了!出于对她人品的鄙视以及对自我人格的捍卫,我设计了九九二十多种防御方案,皆被她逐个用硫酸击破。面对一次次失败的废墟,我只得使出了最后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