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小说网 > 杂集电子书 > 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 >

第14节

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第14节

小说: 4127-王小波门下走狗-第四波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职责。他挨了打,但他到死都是一副贵族的派头。    
    我休息了一会儿,又一次摸着舱壁向前走,舱壁渐渐变得相当粗糙,地板也有些凹凸不平。转过几个弯,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因为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我揉了揉眼,确信那并不是什么留在视网膜上的残像,然后我稍稍加快步伐,朝有光的地方走去。    
    光线在加强……又转了两个弯,我看到一个拿着蜡烛的小姑娘蜷着腿坐在地上,光就是从她手里的蜡烛上发出来的。    
    9    
    停电是一种令人愉快的经历:一切由电力和机械所制造的声音这时都暂时消失了。由于断电,夜间的世界停顿下来。电梯变成了牢笼,高大的建筑变成了诡异难辨的怪物;暗绿色的加拿大杨树像一群巨人,耸动着肩膀,随时准备迈开步子逃进更深的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另一种生活开始了。    
    我知道童娜将不得不走出自习室,站在昏暗的楼道里不知怎么办才好;我则尾随着她,不远不近,就像跟踪一只鸽子。走廊的地板上至今残留着一些字迹,那是在革命年代写下的口号和标语。黑暗中,童娜和我从这些模糊不清的字迹上走过。她走在“打倒”上时,我正走在“万岁”上;她走在“文化”上时,我正走在“斗争”上。就这样,童娜走前,我走在后,我们始终隔着一条标语的距离。    
    要是单说宿舍楼,也就是我们每天晚上僵卧的地方,那么十一点以后都会断电。断电的理由从来就无人得知,但一到夏天,它就变成了一种酷刑。那时节里,只要一断电,很多裸男就奔向水房,挤在里面洗凉水澡,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凉水澡洗得太多容易得风湿病,不洗又热得要死。我们简直可怜那些住在另一幢楼里的女同学,她们不但不洗凉水澡,还得整天把两个又厚又宽的罩子戴在胸前。那时节里,我们躺在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拥挤的房间内,心想在京城读大学就是一种大规模的S/M。有的人这样呆了四年之后,性格发生了反转,也就是说,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10    
    “梦月大象”号在大海上已经航行了一个多月,但没人能告诉大伙这种状态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艘上了年纪的邮轮陷入了广阔的无助之中,唯有日月星辰的交替能给它一点安慰。    
    我感到不知所措,心脏还在乱跳。小女孩并没有看我,反而目不转睛地盯蜡烛的火苗。四下里异常安静,能听见蜡烛缓缓燃烧所发出的嗞嗞声。一丝风也没有,蜡烛发出球形的光芒。小姑娘大概只有四五岁,穿着短裤和背心,手脚显出小孩子特有的一种胖。她的眼睛不是很大,却亮得出奇。我走近她时,她站了起来,伸出她胖乎乎的小手攥住我的手指,带着我往前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从她的手心传来的温暖。她那么沉静,仿佛从她生下来那天起就从没有说过一句话。我一言不发,跟着她朝前走。    
    事后我已记不清她究竟带我走了多长时间,一共转了多少个弯,上了多少层楼梯,穿过了多少道隔门。我逐渐听到了久违的大海的声音,而我们四周也变得越来越亮。最后我爬上一条梯子,重新感到空间里充满了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的真实感。带着我找到世界入口的小姑娘没有跟着我上来;我回头看她时,她冲着我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在来路上消失了。这件事情后来我对谁都没有提起。    
    我走过一道明亮的铁门,随即回到了某个熟悉的地方。时间好像根本没有走动。眼下我所要做的,就是避开“孪生教派”的人,避开各种与我无关的争斗,去船长室里找到那个痛苦的老独眼龙。


流氓家史夜轮:中风狂走的小源(11)

    “呼噜王”原本是个上进好学的青年。从小到大,他被学校开除过两次。恋爱以前,“呼噜王”过得很快活,什么问题都不思考。接着他遇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促使他每天思考形而下的问题;等到失恋的时候,“呼噜王”每天喝酒,开始思考许多形而上的问题。———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当年“呼噜王”的数学很强,所以他即使不去上课,应付起考试来还是绰绰有余。小源和我也不去上课,因为数学老师上课时讲一口唐山话,我们听起来觉得很费劲。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教微积分和线性代数的瘦老头似乎总在说着这样一句话:    
    “A和B,是什么关系呢?”    
    他的目光故意做出茫然状,扫视着讲台下低垂的脑袋。    
    “A和B,是什么关系呢?”    
    有一点需要加以说明:他是用唐山话说出这句话的。因此我们听到的句子就成了这样:“矮和比,湿甚莫管喜涅?”我至今无法忘记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我和小源的数学都没有“呼噜王”那么好,岂止不好,应该说还相当糟糕。但我们俩有一点不同,那就是小源对于考试不及格毫不在乎。当时他对一件事情入了迷,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而我,却无论如何不能再把微积分重修一次,那只会加重我的焦虑症。我下了一番苦功,还向童娜借来课堂笔记。童娜记笔记的速度奇快,她记录了瘦老头说过的每一句话。———说起来,我正是这样才认识了童娜的。    
    童娜的笔记很厚很沉,我看的时候,觉得那简直是一部又臭又长的肥皂剧剧本。童娜把她那沓笔记放在一个蛇皮袋里,上课时就提着去教室。夏天里,她穿着色彩不搭配的短衫短裤,脚踏一双拖鞋,手提蛇皮袋,活像一个卖假药的女人。她的笔记之所以那么厚,那么沉,一是因为她记得多,二是因为她把各种课程的笔记都记在一大本东西里。她在里面记下老师的神色和动作,记下许多废话,记下气温和空气湿度,记下一只蛾子飞到了老师头上,记下老师写在黑板上然后又擦去的粉笔字,以及那些粉笔字在空中飘散的形状和反光。她记下老师肚子发出鸣叫,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和我们一样没来得及吃早餐,她记下了有人在闷热的教室里放屁,讲台上的淑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没来得及记下一些人的小动作,瞌睡、纸条、眼神以及爱情,因为那样的事情太多了,而老师张嘴一直说个不停,讲解着各种概念和公式……后来童娜因为她的笔记出了名,有人说那是什么大学生的圣经。就因为这个,童娜没有再把笔记借给任何人。我就是那时爱上了童娜。    
    生活是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呼噜王”和他那位娇小的铁娘子相爱那阵儿,龙梦博还没有躲进图书馆,虫虽然思念着童娜,但睡得还算安稳,“电影人”仍在一场又一场地放电影,我也还没有因为想写小说而走火入魔。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大好青年,毕业之后我们就去找一份工作,或者找不到工作,或者找到工作之后又失业,或者失业之后找到了更好或更差劲的工作,无论如何,我们不会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可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不但各人都走了背运,而且宿舍楼在夜间正日益变成一艘大船。一天深夜,我去撒尿时听见了大海的声音。一个月后,我就通过窗户看见了蓝湛湛的大海。只是当时我并不在意,以为那不过是建筑工地上某种新设备发出的新噪音,或者是我饿得两眼昏花之后产生的幻听和幻觉。要知道我常常产生幻觉。所谓幻觉,在我看来,就是一种连续的梦。如果梦是连续的,那么你就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了。“呼噜王”失恋的那段日子里,我经常梦见自己身处一艘大船之中。在那儿我认识了一个人,他给我讲起他在大海里给豹纹鲨和庞大而优雅的鲸鲨摄像的经历,还讲到他和某教授去北美沼泽地带寻找新奇事物的经历。他和那位可敬的教授在那儿染上了恶性疾病,差点把命给丢了,但教授感到心满意足,因为他们在沼泽地带找到了一种没有腹鳍的鱼……虫有时也会梦见这艘大船,他说那艘船上有很多人,还有一群疯子外加一头牛。    
    在某个下着大雨的清晨,我们俩在大船上相遇了。我看见虫时,他正在船尾的甲板上走来走去。虫也看见了我,并让我踢他一脚。我不敢踢,我生怕他掉进海里去。为了证明我和他不是在同一个梦里,我又想到一个主意,就是让他问我几个问题。于是虫就问我喜欢在楼道里跳舞的那个胖子叫什么名字,我说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傻瓜叫什么;他又问我为什么有些人拉屎从来不对准,总是拉得到处都是,我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他们屁眼的智商比较低。虫还问了我好些问题,但我没有一个能回答得上来。    
    “这说明,”虫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的确是在梦里。”    
    一天夜里,我和虫再次在大船上相遇。船上到处都在打架。每当有一群人轰轰轰朝我们跑过来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假装扭打在一起,或者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冒充死人。大船在海面上起伏,这让我很不适应;虫却感到很舒服,他眯着眼,做出一副乐在其中的恶心样,把我给气炸了。    
    后来我和虫遇见了那个家伙。我们看见他走过一道门,神情就像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似的。    
    12    
    船长室在邮轮前端,正对着船头和首楼甲板。船长室居高临下,而且在上层建筑中它处于一个向外突出的部分,因此它弧形的窗口拥有全船最宽阔的视野。那天旅行者在去船长室的途中碰上了两个年轻人,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他们数次相遇,每次都是在夜间。    
    和以前见面不同,这回旅行者和我们都很清醒。我感到不知所措,就像在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了多年不见的朋友。大海的夜晚是奇妙而混乱的,各种古怪的声音包围着我们。这时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脚步声。旅行者就对我和虫说,如果不跟他走,我们的脑袋迟早要被人打爆。于是我们连想都没想,就跟在旅行者后面,像一伙夜贼似的朝着船长室前进了。旅行者带着我们上蹿下跳,绕过来跑过去,好像和什么人在玩捉迷藏。我们走过一个又直又宽的通道时,看见有几个头上还汩汩地冒着血的人被绑在铁管上,这使我想起小时候在镇上看小偷被绑着在日头底下暴晒的情景。我还记得那小偷是被绑在电线杆或者木桩上,脖子上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有不少人围着他指指点点。过了不久,我们开始沿着一道舷梯向上爬,这时一个胖子在我们脚下摔了一跤,接着就被追上来的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来,晃了两下,扔进了海里。    
    后来虫对我说,当时他倒不觉得很害怕,因为他相信自己是在梦中冒险,而在梦里他从来都不会死,可以一下子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跳下去。那天夜里他跟在旅行者刘远屁股后面,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认为我们正处于毫无意义的事件当中。我说不对。如果毫无意义就是做梦的话,那么我们就没有一天是醒着的。再说那天夜里我们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大船孤独地航行着,我们爬呀爬呀,有时候离船长室越来越近,有时候则越来越远。最后旅行者刘远指着一处入口说,进去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船长室的门了。我们冲了进去,打翻了两个什么鸟教的信徒、三个疯子、四个戴眼镜的、五个长着胸毛的外国佬,然后又放倒了半打什么鸟教的信徒。刘远是个出色格斗家,我们则猛击敌人的裆部。就这样,我们来了,看见了,胜利了,当年的恺撒大帝也不过如此。


流氓家史夜轮:中风狂走的小源(12)

    出乎意料,门并没有锁。两个年轻人跟在我身后,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我推开舱门的时候,无法想像自己走入的是一间建造在海角上开着天窗的小屋。即使再过很多年,我都将记得那里的流动月光和忧伤的空气。我见到了亚哈,我将和他一起追杀白鲸莫比·迪克。过了好一会,我才从一个个打着旋的黑暗中逐渐适应过来。借着窗外泻进来的月光,我看见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独眼船长正一个人坐在他那张褪了色的旧藤椅上喝酒。听到我进来后,他把酒瓶放到桌子上,整个人往后一躺,缩进一片更深的阴影中。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觉得他正在用火热的目光盯着我。    
    “你们是谁?”他问。    
    “上天派来帮助你夺回荣誉的人。”我脱口而出。    
    13    
    倒春寒已经持续了三天,本来开始消融的积雪结成了又黑又硬的冰块。这座居住着三千万人的城市上空尽是黯淡的云层。冷风在大街小巷里游荡,冬天忙于借尸还魂。然而此时乞丐早已活跃起来,他们仿佛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用一种职业性的悲惨敲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