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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方言与文化-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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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臭骂不可。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散〃不能说,不但连带着〃伞〃成了忌讳,就连〃三〃也有了麻烦。方言中带〃三〃字的词似乎都不怎么好,比如三只手、三脚猫。上海话就更是如此。瘪三、猪头三、勿来三、弹老三(死),都不好。其实这是赶巧了,并没有什么内在联系的。人都是两只手,靠两只手劳动谋生。扒手小偷暗地里藏着一只,专门窃取不义之财,当然是〃三只手〃。猫都是四条腿,四条腿的猫才能抓老鼠。一只猫如果叫唤起来像只〃猫〃,〃老鼠〃却抓不到一只,当然是〃三脚猫〃。至于〃猪头三〃,不过是〃猪头三牲〃的缩语,意思是牲口、畜生;而〃勿来三〃则是〃事不过三〃的意思。男人女人做爱,一夜之间,最多两次,勿来三。如果居然来了三次,那就是〃来劲〃了。所以〃来三〃也有〃来劲〃的意思,比如〃迭个人做事体牢来三咯〃。有人说〃来劲〃一词是从妓院里传出来的(肖复兴《说北京话》),我怀疑〃来三〃也是。
忌讳〃四〃的似乎只有广东人,北方人不怎么忌。北方人送礼,常常是四样,叫〃四彩礼〃。他们的酒席上,也常常是四凉四热,四大件四冷盘,还要吃〃四喜丸子〃。〃五〃和〃七〃也不忌,但也不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是六、八、九。六谐音禄,八谐音发,九谐音久,是全国各地南方北方都喜欢的。其中,做官的特别喜欢〃六〃,经商的特别喜欢〃八〃,当皇帝的则特别喜欢〃九〃。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姓王又排行第八的,就最好不要叫他〃八爷〃。〃八婆〃也不能叫。在粤语中,〃八婆〃是指那些爱管闲事又神神叨叨令人讨厌的女人,也叫八卦婆,相当于北京的〃事儿妈〃。如果这女人是姑娘家,就叫八卦妹或八妹。八婆或八妹是不会让你〃发〃的。所以广东人也不喜欢。
三、说一不二
都不怎么喜欢的是〃二〃。
在各地方言中,〃二〃字打头的词都不咋的。不是二流子、二赖子、二混子,就是二杆子、二愣子、二毬货,要不然就是二百五、二皮脸(不知羞耻的人)、 二五眼(没有眼力的人)、二把刀(即半吊子)、二二丝丝(优柔寡断)、二拉八当(犹犹豫豫)。此外,二心(异心)、二乎(匣缩、犹疑、没指望)、二话(阴阳怪气的话)、二婚头(再婚者),甚至二郎腿、二道贩子,也都带着贬义。再如成都话〃二不挂五〃(不正经)、南京话〃二五郎当〃(马虎)、西安话〃二腻八争〃(做事懒洋洋),都是。二字打头的,也就二锅头还凑合。
其实说〃一〃的也不见得都好。一言堂、一窝蜂、一锅粥、一团糟就不好。一败涂地、一筹莫展、一蹶不振、一落千丈也不好。但人们就是喜欢〃说一不二〃。
为什么〃二〃不招人喜欢呢?因为谁都想当〃一把手〃,当〃老大〃。老大老二,说起来差不太多,实际上地位差得远。比如〃二房〃就不如〃大房〃,甚至不如〃三姨太〃。事实上一说到〃二〃,就有低人一等,或者差劲、不够档次的意思,比如〃二手货〃、〃二婚头〃。二手货未必就不好,二婚头也没什么不光彩,但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是吃了亏,至少意味着没钱没办法没能耐。有钱谁买〃二手货〃?有办法谁娶〃二婚头〃?有能耐谁愿意当〃二把手〃?不能〃一〃,只能〃二〃,总有那么一点〃沦落〃、〃屈就〃的味道。
因此只要有可能,大家就〃说一不二〃。实在不行,就说〃两〃。比如上海人就把〃二路车〃叫〃两路车〃,把〃一二三〃叫〃一两三〃。一和两又有什么区别?两,有〃双方〃的意思。比如两便、两可、两全其美、两相情愿、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这〃双打〃还是平等或对等的。〃二〃就没有这个意思。一说到〃二〃,就有大小,就有先后,就有个排序的问题。所以,但凡平等或对等,就只能说〃两〃,不能说〃二〃。比如〃两岸〃不能说成〃二岸〃,〃两边〃不能说成〃二边〃,〃两面〃不能说成〃二面〃,〃两造〃(诉讼的双方即原告和被告)不能说成〃二造〃。两汉、两晋、两宋、两湖、两广、两江(清初的江南省和江西省),还有两党(执政党和在野党)、两极(南极和北极)、两栖(水中和陆地),也都是。如果说成〃二〃,那么请问谁是〃老大〃?
两,不但意味着双方的平等或对等,还有和谐统一的意向,比如两口子、两公婆。即便〃两面派〃,也得把那〃两面〃弄得〃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来。所以〃有两下子〃和〃二把刀〃不是一个概念,〃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也不能说成〃二手都要抓,二手都要硬〃。北京人甚至发明了〃俩〃这个字。俩,是两人,不是二人。也不简单的只是〃两个人〃,还意味着这两个人在一块儿。因此,说〃他俩〃、〃咱俩〃,显然比说〃他二人〃、〃我们二人〃在语感上要亲切得多。尽管〃俩〃还有〃少〃的意思(比如〃俩钱〃就是没多少钱),但这并不妨碍亲切感。相反,人越少,岂不越亲切?
二,就没有这种语感,它并不意味〃少〃,只意味〃次〃;也没有亲切感,反倒显得等级森严。实际上,〃二把刀〃是相对〃一把手〃而言,〃二流〃也是相对〃一流〃而言。〃一把手〃是能干的人(比如〃里里外外一把手〃),〃二把刀〃就不咋的了。同样,〃一流〃是〃上流〃,〃二流〃就有〃下流〃之嫌,于是〃二流子〃就成了〃下流货〃的同义同。〃二杆子〃也一样。明白人都只有〃一竿子〃,做事情〃一竿子插到底〃。如此,则〃二竿子〃就是犯混、没谱、楞头愣脑、傻里呱叽,还自以为是,也就是〃愣头青〃。
二竿子也叫二愣子、二百五、二毬货。〃二百五〃有〃半吊子〃的意思。古吋一吊钱一千文,半吊五百。但五百还是整数,因此再减半,二百五。显然,二百五比半吊子还要半吊子,当然是骂人的话。
二毬货也是。毬,在北方方言尤其是西北方言中指男性的性器官。用性器官和性行为的称谓骂人,在各地方言中屡见不鲜。为精神文明计,恕不一一列举。问题是性器官未必就是什么坏东西。没有它,人也不成其为人,为什么竟然成了骂人的话?原因之一,就在于它不幸〃排行〃第二。人身上,显露在外,最重要、最不能没有的是头,其次就是性器官了。所以男性性器官在许多方言中也叫〃老二〃,还有叫〃小弟弟〃的。
性在世界各民族中都是禁忌。要做,只能偷偷摸摸地做;要说,也只能拐弯抹角地说。连带性器官,也决不能〃拋头露面〃,而且永无〃出头之日〃。屈就〃老二〃,已是不幸;不能〃出头〃,更加窝囊。于是性器官就成了不祥之物,甚至连来月经都叫〃倒霉〃,而男人看见了女人的经血则叫〃倒血霉〃。其实性是人类的正常需要和正常行为,没什么不祥和可耻的。问题在于,一方面它是人类不可遏制的冲动,另方面又受到社会的禁忌和压抑。这就两难。做吧,好像〃不要脸〃;不做,又忍不住。于是便迁怒于性器官,都怪它〃不是东西〃,〃不干好事〃。此种心理,以男人为尤甚。所以用性器官和性行为的称谓来骂人的,便主要是男人。他们用自己的性器官骂,也用女人的性器官骂。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牵连和委屈似的。
结果连〃老二〃、〃二哥〃也不能随便乱叫。只有山东例外。山东人崇拜武松。叫你〃二哥〃,那是拿你当武松。如果叫〃大哥〃,岂不成了武大郎?所以你别小看方言,也别小看禁忌,这里面讲究大了。
四、倒霉的蛋
同样是性忌讳,各地也不一样。
北京忌说〃蛋〃,上海忌说〃卵〃。北京人管鸡蛋叫鸡子儿,管皮蛋叫松花,炒鸡蛋和鸡蛋汤则叫炒黄花和木樨汤。有一道菜叫〃木樨肉〃,其实就是黄花、木耳、鸡蛋炒肉,可就偏不能说〃蛋炒肉〃。北京话当中带〃蛋〃字的,差不多都是骂人的话,比如捣蛋、操蛋、扯蛋、滾蛋、混蛋、王八蛋,正如上海话中带〃卵〃的都不是好词(如老卵、阿吾卵)。后来,为了避讳,连〃扯蛋〃都改写成〃扯淡〃。〃蛋〃这个字,可真成了〃倒霉蛋〃。
卵和蛋为什么不能说呢?原来它们常常被用来指男性生殖器,准确地说就是睾丸。睾丸被称作卵和蛋,是一种远古生殖崇拜的遗风,也就是把鸟看作男性生殖器的象征。鸟与男根的共同之处,是都有〃卵〃。先民们看见雏儿从鸟蛋里出来,婴儿从胞衣中出来,便想当然地认为人类的新生命,也是男卵入女腹的结果。于是男性生殖器便被叫做鸟,后来又被叫做鸡鸡(英语叫cock),睾丸则理所当然地被叫做卵和蛋。
男性生殖器的另一象征物是蛇。蛇平时看似绵软无力,一旦需要进攻,立即就会勃起并十分坚挺,正与阴茎相似,都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所以,不但中国的伏羲是蛇,印度的韦须奴和欧洲的阿波罗是蛇,伊甸园里勾引女人犯罪的也是蛇。蛇当然也是忌讳。在远古时代,蛇被叫做〃它〃(虫旁是后加的),意思是〃那东西〃、〃那玩艺〃、〃那家伙〃、〃那话儿〃。就连和〃蛇〃同音的〃折〃和〃舌〃,也忌讳。
女性生殖器的象征物则是鱼和蛙。鱼象征外阴,蛙象征子宫。蛙的繁殖力很强。一夜春雨,便蝌蚪成群,很是让人羡慕。于是我们民族的母亲神便被想象成一个神蛙,她就是女蜗。其实女娲的〃女〃字是多余的,〃娲〃也只能读如蛙。母亲是〃娲〃(或者蛙),子女当然也就是〃娃〃,娃娃落地呱呱叫,青蛙出世叫呱呱。那不是别的,是生命的交响。
鱼和蛙都是多子多孙的,也都是吉祥物,而鱼又更受欢迎一些。因为〃鱼〃谐音〃余〃(餘)。鱼本来就象征着饶多,又和表示饶多的〃餘〃同音,也就特别为中国人所宠爱。逢年过节,送一幅〃莲莲有鱼〃(莲蓬、鲤鱼、大胖娃娃)的年画,说一句〃年年有余〃的祝词,谁的脸上都会笑成一朵花。
这就奇怪。鱼、蛙、蛇、鸟,都是生殖器官的象征物,为什么鱼和蛙吉祥,鸟和蛇忌讳?中国历来重男轻女,为什么这回重女轻男?难道一个男子像鸟一样多卵,像蛇一样坚挺,不是一件很幸运很值得骄傲的事,非得遮遮掩掩,甚至视为下流无耻不可?
原因也很简单:生殖与性有别。生殖是一件体面的事。不但用不着遮掩,反倒应该大张旗鼓。因此枣、栗子(早立子)、花生(花着生)、莲子(连连得子)都是婚礼上的吉祥物。〃一把粟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有的地方还要特地做夹生饭给新娘吃,还要问她〃生不生〃。鱼和蛙既然是生殖的象征,当然百无禁忌。何况蛙的这种象征意味已经被淡忘了,鱼又有了〃富余〃的意思,更是大吉大利。蛇的象征意味虽然也被淡忘,但蛇毕竟是凶恶恐怖之物,也就不会有人喜欢。何况蛇是要吞食蛙的,男人不恨,女人还恨呢!
鸟就不一样了。它一直就是男性生殖器的象征物。
男人并不生孩子,所以男根主要被看作性器官,而不是生殖器官。前面说过,性,是一件不能公开的事。既不能公开做,也不能公开说。因此〃性交〃就像〃死亡〃一样,历来就有种种委婉的说法,比如上床、睡觉、亲热、溫存、苟且(特指不正当的性关系)、在一起、干那事、发生关系、夫妻生活、两个人快活等等。时下流行的说法则是〃做爱〃。〃做爱〃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我以为可以得诺贝尔奖。它不像〃云雨〃那样古奥,也不像〃日〃、〃操〃那样粗俗,又不像别的说法那样有歧义,而且还多少有点味道,难怪大受欢迎。
性成了禁忌,性器官自然也成了禁忌。性被看作肮脏下流,性器官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带〃卵〃和〃蛋〃,也成了不祥之语。
其中最毒的是〃王八蛋〃。王八就是忘八,意思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字皆忘,至少也是忘了第八个字。最典型的〃王八〃是那些让老婆当妓女,自己坐在旁边数钱的男人。这种人也叫〃乌龟〃,因为乌龟在俗话中也叫王八。其实王八不是乌龟,而是鳖,鳖又叫甲鱼、团鱼,和乌龟形状差不多,大家也就混为一淡。所以〃鳖孙子〃也是骂人的活。意思相同的还有〃龟儿子〃和〃兔崽子〃。古人说那些纵妻卖淫的家庭,有两句诗:〃宅眷多为掌月兔,舍人总作缩头龟。〃老婆成了〃掌月兔〃,她和嫖客养的私生子当然就是〃兔崽子〃;老公成了〃缩头龟〃,则其子不管亲生私生,也都是〃龟儿子〃。所以龟儿子、兔崽子也就是王八蛋。你想,〃王八〃已不是东西。〃乌龟王八蛋〃还能是玩艺吗?
结果,连鸡蛋汤也不敢说了,只好说成〃木樨汤〃。
其实,〃鸡〃也是不能随便说的。如果你说一个女人是〃鸡〃,她非跟你拼命不可。因为〃鸡〃与〃妓〃谐音所以妓女叫鸡,暗娼则叫野鸡。有鸡就有鸭。鸭,指那些为女性提供色情服务的男子。一个地方,如果〃鸡鸭成群〃,那就是〃黄色架步〃了。〃架步〃是粤语,指比较固定的进行非法活动的地方,主要流行于港澳地区。北方就不这么说。北方叫〃停机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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