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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是非分不清[于晴]-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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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身锦衣的东方非走进来,视线一落在她的脸上后,明显一怔。

  她忍住摸脸的冲动,偷觑着跟进房的凤一郎,确定她没有出问题,才虚弱笑道:“首辅大人,百忙之中还蒙您过府探望,东潜有失远迎,请大人见谅。”

  左一句大人右一句敬语,东方非虽觉刺耳但也没说什么。他走到床边笑道:“阮侍郎,你脸色灰白,精神却不错,想来断了一根指头,对你来说不是件大事。”

  “当然不是大事。”她坦白地说:“只是弄到人尽皆知,还累人送礼来……”

  见她露出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他哈哈大笑,正要坐在床边,凤一郎却栘来椅子请他坐,他意味深长地注视凤一郎,卖了面子改坐在椅上,笑道:

  “阮侍郎,你猜猜,为何短短数日,你突然成了朝中宠儿,百官还抢着送礼过来?”发觉她偷看凤一郎,他不耐道:“没了你的军师,你就成了笨蛋一个吗?”   

  阮冬故也不以为意。“我在首辅大人面一则就算是蠢如猪也不意外……”

  她偏头想了许久,轻咳一声,道:“您的一举一动全落入朝官眼里,是您……从宫中太医院取药,故意闹得人尽皆知吧?”

  东方非眸里闪过狡猾的光芒,但一看见凤一郎取过厚衣披在她身上,他嘴角又抿下。“叫你的军师出去,本官有事与你相谈。”

  “首辅大人……”   

  凤一郎一开口,就遭东方非喝斥:

  “你当本官是噬人野虎?还是你家大人是姑娘家,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凤一郎脸色暗变,反倒是阮冬故面色不变,爽朗轻笑道:“一郎哥,你到外头等着。多半是首辅大人要与我谈官事,不碍事的。”

  凤一郎一向知事情轻重,即使百般不愿她与东方非独处,也只好点头并说:

  “首辅大人,我家大人还未完全康复,她若有不适,请让她暂且休息,改日我家大人必亲自登门,再续官事。”语气之中也暗示冬故,若有不对劲就装累。

  东方非头也不回,直到身后房门微掩,他才正色打量她。阮东潜身子的确纤细异于一般男儿,尤其卧病之后,脸色苍白虚弱,如果换掉这一身男儿服,要说是黄花闺女,也不会有人起疑……

  那天,他怀里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首辅大人?”

  “阮东潜,你卧病在床半个月……”

  “半个月?”她失声叫道:“今天不是才初六吗?”

  “不,今天已是十七了。是本官亲批,要你多休一个月。”

  一郎哥没告诉她啊!她早该想到涉及她的身子,一郎哥跟怀宁必会骗住她的。

  “我初七必须回去。”

  “你怕什么?怕呈报的工程经费又东加一点西加一点全进了官员的口袋里吗?你大可放心,本官已放话出去,工程大至经费,小至雇请工人,全由本官过目。”

  阮冬故瞪着他,哑声问:“你也有这权利?”

  “照说,不管礼部尚书或者首辅,都没有这权利,但,阮东潜,本官是什么样的角色,你该明白的,不是吗?”话一顿,他低头看着紧紧抓住他手臂的右手。

  “你明明可以为皇朝做事的,为什么要擅用你的权势让朝堂变得这么腐败?”

  东方非闻言笑道:“本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点,你也早就明白才是啊。”轻轻压住她带着凉意的小手,视线移到她的左手。

  她激动到左手压在床铺上,小指的地方虽然用层层纱布包住,但应该完好的五指如今却缺了一角。

  “阮冬故,你不痛吗?”他小心捧起她的左手,别有用意地说道:“断了一指,你要是个姑娘家,可就嫁不出去了。”

  她没有察觉他的举动有点异样,坦白道:“痛死了。去年我敢在牢里砍指头,是我想关老爷能做到,没有道理我做不到……”

  “关老爷?”

  “一郎哥跟我说过的故事,他说昔日关老爷割骨疗伤,还能面不改色地读书。我以为这一点痛是不打紧的,哪里知道一刀砍下去,像是断了五指又像烧了整只手掌,还不争气地差点掉眼泪了呢。”她自嘲地笑道,笑声有了点精神。

  东方非听她又提她的义兄,虽心感不悦,但能再次听见她爽朗没有杂质的笑声,即使还带些虚弱,他也不由自主抹起笑来。

  “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他随口道。

  “不,那是过去的真实,今日的故事。它日,你我所经历的真实,也成为后世流传的故事,将来的东方非、阮东潜也不过是他人嘴里的故事而已。”她抬眼注视着他,笑道:“一日兄长,今天已过正旦日,你来是来抓我的把柄吗?”

  东方非与她相互注视,嘴角邪气微勾。“何以见得?”

  “在入朝为官前,我曾听说东方非喜怒无常,如果有人敢跟他作对,他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我若真赶尽杀绝,今天就不会有一路坐大的国丈爷;我要赶尽杀绝,如今朝堂上只会剩下忠于我的狗,你哪有机会坐稳小小侍郎的位置?”

  阮冬故看他理所当然的神色,忽然问道:

  “那么,前任都察巡抚阮卧秋的眼睛是你弄瞎的吗?”

  东方非闻雷心里微讶,在她脸上打转良久,才道:“你说呢?”

  “谣传东方非处心积虑要除掉阮卧秋,所以在他赴法场救人的那天,收买盗匪毒瞎他的眼,此后你年年探他让他永不复明,直到阮姓一家下落不明,才逃离了你的魔掌。你当真如此做过?”她问,专注地看着他。

  东方非完全不在乎谣传,本要随口承认,忽而发现她态度十分认真。“对了,你是阮卧秋的远亲嘛,难怪如此在乎他。告诉我,你是用什么身分问我?”

  她迟疑了会儿,圆滑而巧妙地答道:

  “堂堂首辅大人连夜送上等的药过来,又来探下官……这实在不合内阁首辅的身分,多半是念及正旦那天的一日兄弟情份,小弟铭感五内。”

  东方非大笑出声。“冬故,如果是去年的你,怕是连碰我喝过的茶你都不屑碰,今年你总算有些官味儿了……”神色有些复杂地摸上她的脸。她丝毫不曾动弹。“冬故,我心里真是百味杂陈啊。”他改了亲昵的称呼。

  “我不明白。”

  东方非含笑,栘坐在床缘,看她还是不介意,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认她的性别。“我啊,真想亲手毁了你一身的硬骨头,偏偏一见你不得不卑躬屈膝时,我是又恼又怒啊,冬故”你明白为什么吗?”

  反正她不如他跟一郎哥聪明是事实,索性还是摇头给他看。

  “哈哈,连我都不明白,你这个直心眼的人怎么会明白这种复杂的感情呢?在你之前,我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那个一身正气的阮卧秋。他还来不及对我屈膝就遭人毒害辞了官,我一恼火了,令该地衙门三天内擒出原凶,就地正法。”

  她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深深看他一眼,沙哑道:

  “不管罪犯所犯何罪,都该经律法公平的审判。”

  东方非不以为然。“没有我,依外地衙门的慢速,只怕是三年也抓不出原凶,冬故,你们阮姓人老爱讲究公平与正义,若是阮卧秋没有辞官,只怕现在也会说出同样的话来。打他去应康经商之后,我不得不说我十分遗憾,好好一个官竟然变成了油嘴滑舌的商人。”见她难掩错愕,他扬起俊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自永昌迁到了应康城?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天下间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贴向她的小脸,笑道:“你跟阮卧秋只是远亲,却为他一脸担忧的样子,令我不得不怀疑你跟他之间到底还有什么关系呢。”   

  五指滑过她带些病气的颊面,缓缓下移到她纤白细致的颈。她一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他向来自负,只怕真要被她骗过去了——

  这么细致的触感,这样纤美的身骨怎会是男子呢?

  是女儿身!绝对是女儿身!他绝不会错认!

  “我跟阮卧秋虽是远亲,但我十分崇拜他。”她柔声开口。

  东方非一怔,脱口:“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何我对阮卧秋深有好感吗?因为他是我最崇拜的人,顶天立地又为百姓谋福,他在我心里的地位,是他人远远不及的。”她一脸憧憬地说。

  滑到她颈子的指腹顿时僵住。东方非眯眼,哼声:“你崇拜的人倒是挺多的,一个阮卧秋,一个你义兄,明儿个还会有谁?”

  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左手,忽然问:“今日若是阮卧秋在你面前,你挡不挡?”   

  “当然挡!”绝对要挡!

  “你义兄有难呢?”   

  虽然不懂他为何执着这种事,但她照实道:“我为他两肋插刀,死也无憾。”   

  他眉心已拢,沉声问:

  “那么今天要是只为一名陌生的百姓,你还愿意失去你的手指吗?”

  她毫不考虑答道:“能救人一命,屈屈小指算什么?”

  俊脸已露愤妒阴沉,冷冷地哼笑道:   

  “阮侍郎,你连讨本官一个欢心都不愿,你在这官场上到底学了多少?”

  她注意到他的称呼已改,忙声道:“下官若有冒犯,请首辅大人见谅。”

  “冒犯?阮侍郎,你可知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就算有人与你称兄道弟,你也不该掏心掏肺说出真言。你千万要记得,今日与你是兄弟,它日难保不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

  阮冬故注视他半晌,才迷惑问道:“首辅大人,你是说,不管是内阁首辅或者撇开身分的东方非,我都该虚言以对?”

  东方非闻言瞪着她。对她又恼又恨,既想狠狠折断她自以为的正义,让她从此灰心丧志,又不想见她软弱无助!哼,她也只会在她义兄面前流露无助,不是吗?

  “混帐东西!”他拂袖起身,沉声道:“阮侍郎,本官从不虚言,你敢以虚言待本官,可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阮冬故见他说翻脸就翻脸,果然是喜怒无常。要翻脸,她是无所谓,可现在晋江工程全由他过目,他要一个不爽快,那这工程只怕是十年也没有办法结束了。

  一想到有多少百姓会因此而受苦,她连忙要下床作揖道歉,匆忙之中左手撞到床柱,她脱口低叫了一声。

  东方非回头,吃了一惊,直觉上前捧住她的左手,缺指的掌尾隐隐泛着血迹。

  “明明受了伤,还动作如此粗率,阮冬故,你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阮冬故忍着这一波的疼痛过去后,才苦笑:

  “我要能细心点那多好,很多事就不用连累到身边的人了。”

  东方非没再说什么,只道:“把你义兄叫进来吧。你的伤,怕又出血了。”

  “哈哈,小伤而已……”见他冷笑,她暗叹。她的认知是小伤,可惜她的身子真的很不配合,只好乖乖叫一郎哥。

  “阮冬故,你记得,我最忌有人虚言,尤其是你。你可以对其他人装样子,就是不许对着我戴上面具,懂么?”东方非见凤一郎匆匆进屋,他再看了阮冬故一眼,道:“我改日再来看你,你多休息吧。”

    

  隔天。

  “走了?”

  “是。”太医小心翼翼地说:“今天一早,阮侍郎差人送来一份厚礼,说是多谢下官的药方,然后就离京了。”   

  东方非垂下视线,握紧扇柄。良久,嘴角才缓缓勾起,让太医们暗松了口气。

  “她真打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吗?伤还没好就冲向战场,这么毛躁,真令我心怜又兴奋呢。”这直姑娘,明明昨天她下床时还得靠他暗扶,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她的心,难道只塞得下天下百姓吗?

  “大人,下官见阮侍郎体虚,所以临时再配了几副药,让他带上路继续服用,对他的伤大有好处的。”太医试探地说。

  “太医,你做得很好。”

  太医闻言,知道自己讨好对地方了,不由得欣喜。

  东方非本要离去,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着太医:“她送的是什么厚礼?”

  太医连忙从柜里取出不敢动用的“厚礼”。

  东方非一见,顿时觉得好眼熟,眼熟到昨天曾在阮家的破屋里看见过

  突然间,他进出大笑,笑到难以自制。

  “哈哈哈!这个阮侍郎,竟然将其他官员送去的礼转送给太医啊!”直姑娘傻姑娘!这么不懂人情世故,偏偏又在朝为官。“太医,你记得,别让工部尚书看见这份礼。”语毕,东方非不禁又失笑。

  去年的阮冬故,今年的阮冬故……他几乎迫不及待等着明年后年的阮冬故了,只要她不变,他就年年盼望看见她。工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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