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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取暖运动-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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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在离他家不远的宾馆住下,他打车五分钟就到了。在门开的瞬间,壮烈的交响乐第二乐章的头一个音符奏响,一段缠绵悱恻的小提琴,婉转悠扬,如泣如诉,钢琴曲轻柔点缀,作为乐手的男子与长发的女子,双目紧闭,彼此卷入于他们奏响的优美旋律中。她是他手中的琴键,她随之发出不同音调的音符,或长或短,或高或低,手指狂乱,音符便急切密集;他是她怀里巨大的大提琴,长出她许多(更像她是他怀里的小提琴),身体的战栗使她的拉奏有失水准,爱拽着她往他的身体里沉坠,比地球的引力更大。他是一管萨克斯,她吹响他,激昂与梦幻的旋律风一样奔跑。他们的身体就是音乐厅,一座在彼此来临前无比空旷的建筑物。他舞动银色的指挥棒,有大师的气势与魄力,熟知起、转、承、合,激越、柔缓、速度以及停顿。除了音乐,全场鸦雀无声。这是一场生命的演奏,一场忘我的演出,直到每位演奏者精疲力竭,脸上淌着汗水,气喘吁吁地谢幕,才有了交谈声。    
    他们迅速地成为了观众,湿漉漉地坐在大厅里,赞美彼此的音乐才华,演奏者的音容变幻。    
    他把灯光调到明亮,她不肯离开他去洗澡。    
    “你把东西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是暗示什么吗,可你又在信里叫我永远不要怀疑你的爱。”她忧戚重重地说。    
    “我是无意识的,夹在你喜欢的书里,只表示我对你的重视。我从没想过会离开你。你是我今生的福分我的宝。”他笑她胡思乱想,唯心主义,神秘主义。    
    她对他的话感到满足,接着说道:“你在信里夹一撮阴毛,吓我一跳,什么时候剪下来的?我是第一次收到阴毛,想了半天,意思应该是和送头发差不多吧。以后你要是离开我,我拿它做证据告你强奸。”    
    “哟,怎么报复我都想好了?我的宝,早上你在睡觉,我起来抽烟,拍了你的房间你的生活环境,你还没起来,我想你多睡会儿,没有叫醒你,一直琢磨着给你留点什么,免得你一天到晚猜疑,心情不好。我想过剪一绺头发,但我想有比头发更亲密的体毛。你怎么没烧掉,还留着呢?”    
    “舍不得。春节回家了,回长沙又过了好几天才敢看。你真能忍,非得大年夜才告诉我。”    
    “本来是留给你大年夜看的。我想陪伴你。让你感到我在你身边。欠你太多,我常常为此心疼。”    
    她箍紧他,觉得他的腰比以前粗,体重有所增加。    
    “压在花瓶底下的照片,我看了半天,才知道那是高原上你第一次抱我的地方,你的手还伸到我屁股底下耍流氓。”    
    回忆是甜蜜的,时间因此溜得更快。没等到他们的身体冷却,他匆匆走了。    
    春节还在继续,街上到处张灯结彩,街边很多随意堆起的雪人。每见到一个女人,若阿内就想那是不是梅卡玛,或是梅卡玛的类型。类型很重要,代表水荆秋的品位。若阿内一会儿想象梅短发卷曲,烫染成暗黄色;一会儿又想她可能是头发蓬松的长发女人。她是前卫时髦的,也可能是传统精致的,干练泼辣,或者稳重典雅。若阿内满脑子都是梅卡玛,走在属于梅卡玛的城市与街道,她感到一种侵犯者的隐隐快感。梅卡玛的气息在空中飘。那些美容院、超级市场、干洗店、麦当劳以及邮政报刊 亭、新华书店,都有梅卡玛的影子。包括脚下这条人行道,很可能是梅卡玛经常走过的路。她和水荆秋。他们一家三口。这是他们的世界。若阿内感到自己就像鬼子进村,端着刺刀鬼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水荆秋第二天下午匆匆来了。他找什么借口得以从家里走出来和她幽会,若阿内不再用刻薄话损他。他正为伟大的爱情冒着巨大的危险,她不想把他降为猥琐的偷情者。尽管二者区别模糊。但是,一旦他抽身离开她,回到他的家里,回到梅卡玛的身边,她立即认定他是猥琐的偷情者,是一只偷嘴的猫。如果猫看见鱼发抖,那绝对不是爱,而是食欲。它吃完后舔干净嘴巴,用前爪洗面,刨把土淹埋自己的排泄物,转身迈着雍容华贵的猫步,陡然间庞大如虎。他从容面对梅卡玛时,他们更像一对名副其实的狗男女,打着婚姻的幌子彼此占有与将对方囚禁,卖着责任的招牌菜,惨淡经营寥落的家庭餐馆,他们的父母、儿子、亲人和朋友,以及社会这个空虚的衔头,是这个餐馆的所有主顾,他们的婚姻对所罗列的每一个人(包括社会)都负有责任,他们那条婚姻的百足虫,得以死而不僵。    
    不过,待到再一次见到水荆秋的时候,她又重新理解了他,他心力交瘁的样子唤起她的温柔与献身精神。我们有句老话叫老房子着火扑不灭,也不尽然。风吹得越大,说不定火熄灭得越快,要让它烧得更旺,得掌握好风力风向,方式方法。水荆秋就是一所老房子,每一次刻薄与贬损讽刺都会是一场雨,久之将是毁灭性的后果。于是她时而像个婊子一样取悦他,卖弄风骚,淫音荡语不断,时而又回到自己,心里充满缠绵真挚的爱恋。他像一只鸟飞进她的巢里,即使是在外面飞行时,也惦记她的巢,渴望重新回到她的巢里。社会上他有无数的身份,到处都在向他寻求结果,解决问题,承受压力,只有在她这儿,他才可以放松到膨胀,快乐到飞翔,单纯到只剩身体。    
    他们玩得很尽兴。她要他叫她老婆。他说怎么这样喜欢当老婆。她说是啊,如果我是你老婆,你现在抱的就不是我,而是梅卡玛了。他只有苦笑。她又说是不是叫老婆你就想到她?我教你,你睁大眼睛看着我,然后说,若阿内你是我的老婆。他拗不过,照办,她并不满意,因为他表现的太机械了。他说你还不知道老婆是什么东西。她问会是什么东西?他说家庭成员而已,就像你不可能对她产生淫欲邪念的一个亲人。她说那是因为各自都有问题。她咽下一句刻薄的话:因为在外面有更好吃的,粗茶淡饭的胃口自然起不来了。但还是忍不住有所表示,便略含蓄地附和道,你说的可能也对,我从前爱吃农家小炒肉,连续吃了一周就不行了,见到就想吐。如果要我每天都吃它,也是很要命的事情。是不是当老婆的都想回到情人时代?    
    她终是藏不是内心的刺,她一定要刺他,他感到痛了,她才会舒服一点。    
    和她预想的一样,水荆秋感到了痛,他拜托她不要把梅卡玛扯进来,他忘了梅卡玛本身就存在于他们的情感里面。她痛恨他这句话的样子,几乎要说出更尖刻的话,她心痒痒,恨不得挠出血来。但她只是笑了一声,她从长沙来到冰城时,身上并没有刺,突然间长出一身的刺,对他们的关系是很不妥帖的。更何况是她提出和他分手,而后又是她亲自送上门来,万一他这么挡上一句,她将颜面尽扫。于是她检讨自己,全身最惹人厌的毛病,就是嫉妒。他便反过来抚慰她,说她比以前有进步,再努力一把,彻底消灭嫉妒的毒素,明知是无用的坏感情的东西,何苦不抛干净它们。    
    “你知道苏丹穆罕默德二世的故事吗,他对自己的一个后妃爱得发狂,就用匕首把她刺死了。”若阿内说。    
    “是的,为他作传的威尼斯人不加掩饰地说,他杀后妃是为了求得心灵的平静。难道你也想这么做?”    
    “我不是苏丹。欺负你这个烧香拜佛的佛教徒,怕佛不饶我。”


赢栀子花都是开在树上(1)

    若阿内从前所见的栀子花都是开在树上,并且花叶相对肥硕,现在的湘江边上,竟有贴着地面生长的栀子花,把草地染白了,仿佛积了一层雪,香味随风飘散。暴雨过后的湘江混浊,江水流动。在长沙待了几年,她亲眼见过岳麓山春季绿意逼人,秋时霜叶红于二月花;冬日玉树琼枝,银装素裹。据说从前“五六月间无暑气,二三更里有渔歌”,现在,前半句没变,渔歌却是难以听到了。若阿内羡慕古人生活的年代,没有现代化工艺的污染,诗意就在生活周围,而今人们只能奢谈“诗意的栖居”。    
    若阿内最近时常感到自己内心充满邪恶,魔鬼在霸占她的心。她设想某一天,水荆秋突然怀着悲痛告诉她,梅卡玛死了。因为绝症,或者是车祸,飞机失事。趁梅卡玛出差的时候,请杀手将她解决掉,毁尸灭迹。黑道打手出面威胁她和水荆秋离婚,不然在她脸蛋刻上“贱人”,就像小说《红字》里的海丝特•;白兰。她在夜里感到梅卡玛不过如只蚂蚁,用食指和拇指就轻轻把她废了。一种力量不断地牵引她。她嘲笑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的障碍。    
    此刻,面对湘江,她感谢灵魂送给自己理性的礼品:忧伤、静寂、安宁。她对大海发誓,她爱水荆秋,愿意为他做出任何牺牲。她常常不知道今天星期几,阳历几号,阴历初几。窗外月上弦,月下弦,月圆月缺,天阴天晴。一缕可怕的皱纹出现在脖子上。很快会有很多缕。最后满是皱褶。她有强烈背叛水荆秋的冲动,她甚至觉得她做什么并不算背叛,她和他之间不存在背叛,因为他在认识她之前,就开始背叛,并且,她还必须尊重他的背叛,对他之于家庭的责任心敬佩而由衷感叹自己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她爱他这一点好,仿佛他的魅力存在于他对家庭的维护当中,一旦他与他的家庭剥离,他便立刻失去意义。无疑是一种荒诞。    
    爱情似乎只有建立在非常态(痛苦或毁灭)的基础上,才有撼人力量,不幸即价值,悲剧见深情。而多数爱情是平淡无奇的,平淡无奇的爱情构成庸众的日常生活。不凡的爱情,活在幻想与期待里。一句话,任何爱情落地即成灰,只有死亡才能使之永恒。    
    水荆秋是一直暗示她是自由的。对于他的暗示,她是不痛快的。她以为高原那一幕是她“永远啃不完,吃不腻的甜饼”,可是对无数漫长夜晚,对无处托放的灵魂与肉体来说,那一幕终究过于单薄,就像一只跳蚤藏进狮子的长毛里,在感情尚深,记忆还新的情况下,它可能会不断地跳出来,在皮毛外面爬动,表明它还活着,但是终有一天,它将死不见尸。它永不能将现实这头巨大的狮子咬死,吞噬。    
    若阿内一边掸尘拭玉,一边胡思乱想。某一次对水荆秋说要把“德玉阁”搬到冰城去的玩笑话提醒了她,她仔细琢磨,搬到冰城未尝不可,她可以把那只跳蚤喂养肥大,既然免不了一死,如果它能强大到可与狮子匹敌,何不与狮子决战而亡。    
    若阿内胡乱想得快活。每次水荆秋来长沙,她觉得他们在一起欺骗梅卡玛,这比水荆秋对她的爱更为重要。梅卡玛是她的敌人,敌人对宝贵的地盘正在沦陷而一无所知,若阿内并不为此快活,她更希望敌人早一点感到痛苦,收起她作为“妻子”的低贱骄傲,为自己哀悼。当水荆秋来电话时,若阿内倍儿温柔,倍儿通情达理知书识礼。不过水荆秋取消了来长沙的计划,因为情况有变,长沙的会议要到阳朔开,为期一周,他为此沮丧。    
    “亲爱的,这太好了,我一直想去阳朔看看呢。你哪天报到,我去那里和你汇合。白天你开你的会,晚上咱们一起。”若阿内低声说。    
    天黑前,水荆秋与若阿内先后到达阳朔。他会议安排的酒店就在西街,开会两天,余下几天就是在周边游山玩水。他已经为她订好了房间,离他不远。在家庭旅馆前,他笑望她,然后抱紧她。彼此感觉不如最初的几次会面那般热血沸腾,但依然美好,尤其是在这种充满浪漫传说的地方,都有登台主演的荣耀感。西街狭长,闲庭信步的游人并不能破坏它骨子里的静谧,以及处女般的气味。两边建筑物如古典羞涩的仕女,精雕细镂罗裳丽,娥眉淡扫目低垂。他牵她上楼,暗红色的木楼梯发出古老却不腐朽的声音,楼梯窄,阶梯细密,他一步跨三层,她简直是跟着他在飞。    
    明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仍然怀着好奇打开礼物盒。解开蝴蝶结,撕去外包装,还要拆更精致的一层。他分秒不停地将它剥开。    
    仿佛是千山万水,蝴蝶飞近花蕊。没有风,花在颤抖。天气正好,丛林里阳光斑驳。静谧。只有花绽放的声音。两页木格子窗如翅膀朝外张开,对面一片青山,一小撮白云温柔缠绕。枝头小鸟欢唱跳跃。森林小溪流淌。马儿低头饮水,吱吱有声。辽阔的疆场任骏马狂奔,所向披靡。时间不能改变熟悉的气味与温度,树木从容生长,直入云层。阳光令人晕眩。    
    窗户下西街里的声音,干净、梦幻、近在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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