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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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愁却皱了皱眉,道:“周二哥,你的腿是用铁棒接替的么?”
周老二已经稳稳地落在地上,哈哈笑道:“万老弟果然是武学宗师,怎么别人再看不露的事,却躲不过你的眼睛?我那两条腿扔在聚贤庄里,现在恐怕连骨头都烂没了,焉有再续之理?可返魂叟为我接的这两条假腿,却比真的还要灵便!”
他们这里兴致勃勃,返魂叟却有些心神不安,探头探脑地向屋内张望着。
万家愁道:“返魂叟,你可是找厉谷主么?不要找了,厉谷主她也经走了。”
众人闻听均是一愣。
万家愁的脸色有些扭促,解释道:“厉谷主,厉谷主她说有点急事,要赶回伤心谷,来不及向大家告别,让在下替她致歉。”
听他此言,返魂叟忙道:“啊,小老儿也想起来了。厉谷主先前曾说因身陷庭教,谷中有许多事未能尽善处置,却没想到说走就走了。这人的脾气当真是有些古怪。”
趁人不注意,悄悄向万家愁眨了眨眼。
万家愁不由得面上一红,微微一笑。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人生阅历何等丰富,大家素知厉无双的秉性,知她这次出于义勇,能与万家愁在一室中独处,已是惊世骇俗之举,以她平日的操行,现今怎肯与众人见面,故而轻叹了两声,便不再追问。
倘他们知道二人在暗室中如何疗伤,恐怕更要惊叹不已了。
周老二道:“万公子,下一步你想怎么办?”
万家愁道:“幸得有返魂叟回天妙手,梅刚和哑婆婆都已无事,我再无牵挂,自是要回魔教赴段无民之约。”
周老二道:“要去,我们都去。”
梅刚道:”对,都去!万公子,虽然我们武功不高,可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量,别嫌累赘,带上我们吧。”
万家愁本想拒绝,可听他如此说.又觉不好让人觉得自己轻视。大家,只好点了点头。
几个人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向铁镜寺进发。周老二、梅刚。连同哑婆婆在内都兴致勃勃,唯有返魂叟却象有什么心事,一言不发。
万家愁从昨日就觉返魂史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头,悄悄拉他一把,二人落在后面,万家愁道:“返魂叟,对我们几个,你已经尽了力了。冥天宫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何必再回去呢?”
返魂叟摇摇头,道:“万公子何出此言?唉,你是看我神色不爽是吧?”
万家愁点了点头,道:“我虽不是魔教中人,但在冥天宫几天所见所闻,实在是触目惊心。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听我一句话,回去吧。”
返魂叟又摇了摇头,道:“万公子,你误会我了。我心里愁的,不是这个。”
万家愁道:“那是什么呢?能说给我听听吗?”
返魂叟干咳了两声,道:“这话当着万公子有些说不出口,可不说出来,小老儿这心里又实在是有点难受……”
万家愁道:“返魂叟,你我生死相交,有什么话但说不妨。”
返魂叟道:“好吧,只是我说了,万公子千万不要动怒,也不要因此自责。”
万家愁虽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还是点了点头。
返魂叟悄声道:“你与厉无双成亲了吧?”
万家愁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返魂叟避开他的目光,道:“万公子不必瞒我。你昨天从屋里一出来,我见你眉宇之间有一股阴柔之气,洋溢新喜之色,便知你已为万谷主破身,与她阴阳交合了。她四十年洁身苦守,身上所聚纯阴之气自是与众不同,若不然,你的功力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万家愁不吭声。
可他心中隐隐有点不大舒服。
是返魂叟那“四十年洁身苦守”几个字刺痛了他。
与厉无双在一起时,只觉她肌肤细腻,吹弹得破,从末考虑到她的年令,现在听人说起,不知怎么有点不大得劲。
返魂叟叹了一口气,道:“万公子可是听说厉无双有四十岁,心中不大畅快么?”
万家愁一愣,道:“这是什么话?我与她既已结为夫妻,自当与她终身厮守,岂有不畅之理?”
返魂叟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愿万公子日后不要忘了今日之言,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
万家愁又是一愣,看着他道:“你说什么?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返魂叟躲避着他的目光,眼睛望着远处,道:“咳,这话说来有些惭愧,万公于知我在冥天宫为什么要帮你么?”
万家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他一提,脑中电光一闪,忖道:“是呀,冥天宫酷刑惨烈,他为什么要帮我呢?”
遂道:“你,可是想藉我之力逃出魔教?”
返魂叟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想藉你之力不假,可不是我想逃出来,实在是因为她想逃出来。”
万家愁脑中轰的一声,道:“她?你说的可是无双么?”
返魂叟道:“对,就是无双。不瞒你说,小老儿初次见到她起,就在心里喜欢她。虽然明知自己是癞蛤蟆,可就是念念不舍心中的天鹅。也许这就是情孽吧。”
万家愁道:“这,无双可知道?”
返魂叟摇摇头,道:“她那秉性,我怎敢让她知道?此话若是说明了,怕是和她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万公子,你看我有多大年纪?”
万家愁道:“不知道,不过看你的面相,六七十岁大概总会有吧?”
返魂叟苦笑了一声,道:“六七十岁?我今年才四十六哇。”
万家愁不相信地看着他,道:“什么?你只有四十六么?不信。”
他心中还有话没说出来。
以他的功力,与人相对,不用认真探究,对对方的内力、体魄便会有一个大概的厂解。
这返魂叟无论在长相还是筋骨上,都已现出明显的衰老气息,这一点瞒得过别人,怎么瞒得过他?
返魂叟象是明白他的心思,道:“万公子,我知你功力通玄,也知作此刻心中想的什么。可小老儿实在是没有骗你。我这副皮囊,是自己配药让它衰老的呀!”
万家愁讶道:“这我就不明白了,你既喜欢无双,便应让她也喜欢你才是,怎么反要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
返魂叟道:“喜欢我?你以为年轻漂亮她便会喜欢么?你错了。在你之前,厉谷主还没有正眼看过一个男人。她对男人的厌恶,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我所以把自己弄得这样老,就为的是叫她把我当成一个老人,而不是一个男人,这样,才有可能接近她,跟她交朋友哇。说来不怕你笑话,对于她,小老儿心中从来不敢存什么妄想,我只要能够跟她交个朋友,多接近她,听她不象对别的男人一样严辞令色,和和气气地跟我说几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万家愁沉吟着道:“这我就有些不懂了。你既然心里喜欢她,怎么还让她跟我……”
返魂叟道:“因为你是这个世上唯—一个能让她笑的男人哪!咳,跟你说实话,看见她对你嫣然一笑的情景,我真是不知有多开心,又有多伤心。只希望你日后不要负了她。”
说着话,他的眼里已流出两行泪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悄悄擦去了,郑重地道:‘万公子,你是这世上唯一能让厉谷主喜欢的男人,就为这,小老地也要舍了性命,帮你医好内伤,让万谷主更开心。此一去,前程险恶,我也不知何时何地便会丧命,如果小老地对你此行稍有帮助的话,请你念在我区区功劳上,善待历谷主,小老儿就是在九泉之下,也不望你的大恩。”
说完,撇下万家愁,当先走了。
这番话平平淡淡,可在万家愁心中却如电闪雷鸣。
如果说与厉无双相合之时,还只是肌肤相亲的必然结果,那么现在,他知道这世上爱的含意了。
虽然隐隐觉得返魂史的话有些过份,自己既然已经与无双以身相许,日后自会好好待她,何用这返魂叟再来叮嘱,又以性命相胁?
可又觉得他的嘱托无法拒绝,无可辩驳。
虽然他只是厉无双的一个普通的朋友,虽然直到今日厉无双也不知他对她的那一片真情,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别人能够做到么?
就是有幸得厉无双倾心倾身相许的万家愁自己,是否还能做得比他更为真诚,更为执着呢?
他不知道。
望着返魂叟的背影,他只能长叹一口气。
阴风洞口烈火熊熊,焰高数丈,热浪扑面,洞前窄巷两侧的石头均已烧红,五六丈外已难近身。
万家愁等站在洞口广场光秃秃的石头上,一筹莫展。
他想起了临出洞时妙色庭使宋香的话:“教主若是不想让你践约回宫,休说十天,一百天你也进不了冥天宫……那万丈烈焰将封洞铁门烧红,热气触发黑煞阴风,全洞变成死绝之地,天下凡有生之物都无法通过。”
他现在相信来香的话是真的了。看来,段教主是真的不想叫他回去践约了。
可邝真真呢?她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了么?
虽然有一刻,他也觉得邝真真不大可靠,有些偏向段教主。如果真的是那样,倒乐得省些力气。
但万一,万一不是那样呢?
当初自己是当着段天民的面答应邝真真,在十天之内一定回来,她才甘心留下当人质,如果不是自己应下,邝真真会留下来么?
就算她心里偏向段天民,愿意留下,也应该听她亲口说了才能算数啊!不然,以自己的猜测,就把她糊里糊涂地留在魔教中,万一有个差错,良心何安?
正踌躇间,听得返魂叟高声喊道:“段天民,万家愁来了!”
他内力深厚,连连喊了三声,声间在山谷里回荡,久久不散。
周老二和梅刚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他一起喊起来。
这三人的内力加上山谷的回音,轰如雷鸣,响彻云天,排云崖距此不远,遥遥可见,可上面连个人影也没有,声息全无。
返魂叟又改口喊道:“段天民,你失信在先,火封洞口,不是好汉!”
周老二和梅刚又跟他喊了三声。
排云崖上,还是无声无息。
返魂叟对万家愁道:“看来,段天民是要做缩头乌龟了,他失信在先,怨不得咱们。”
周老二明白他的意思,随声符合适:“是啊,既然姓段的失信在先,咱们也只好回去了。哼,今日之事,我们大家都是见证。段天民枉为魔教教主,作出这等背信毁誉之事,将来在江湖上,看他何以立身!”
万家愁自然明白他们的语意,可他还是摇了摇头。
返魂叟道:“怎么?你不肯回去么?”
万家愁道:“我要上去。”
返魂叟道:“上?怎么上?除了这阴风洞,无路可走哇!”
周老二也劝道:“是啊,万公子。今日之事,是段天民无理在先,他既封闭了洞口,就是先自毁约了,冥天宫,不去也罢。”
万家愁道:“不,我要去。我上冥天宫,不是为了段天民。出宫之时我曾当着邝真真的面答应十日之内回来救她,无论如何,要对她有个交待。”
周老二道:“可是,进宫的路已经封死了,咱们纵是有心上去,也没办法呀!都真真在冥天宫中,定也知道实情,不会怪你的。”
万家愁道:“她怪不怪是一回事,我去不去是另一回事。我做事,不在乎别人怪不怪我,求的是自己问心无愧。”
返魂叟道:“那,你想怎么办呢?”
万家愁道:“上排云崖!”
返魂叟讶道:“上排云崖?万公子不是看过那里的地势么?那里本是天险绝地,别说人,就是猿猴也攀不上去呀!若不然,魔教中也不会空敞大门,不派一兵一卒把守了。”
万家愁道:“可我听说,魔教中的长老便能在此出入。他们能,咱们也能。”
返魂叟道:“那也只不过是传说而已,谁也没亲眼见过,不过,咱们既然来了,过去看看也好。将来对邝真真也有个交待。”
万家愁知他话中含意,也不回驳,只是笑笑,当先向排云崖走去。
此去到排云崖的山谷人迹罕至,虽不甚远,却荆棘丛生,根本无路。
返魂叟一边走一边自语道:“我看这里不象有人走过的样子。想来教中的传说都是诳语。前些日咱们还见三大魔使在窗外活动,若从此出入,焉能不留一丝痕迹?”
万家愁道:“武功高强的人,高来高去,不留痕迹,又有何难?”
吸婆婆突然举起棍,向空中的一棵树上指着,挥手让大家观看。
那树梢上,有一根小指粗的树枝断了,向下垂着。
返魂叟晒道:“哑婆婆,你也是老江湖,怎么大惊小怪?这深山野岭之中,折断个树枝有什么了不起?也许是山鹰、小兽踩断的吧?”
哑婆婆瞪他一眼,将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