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真实的阮玲玉-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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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从银幕悲剧到人生悲剧第48节：失去与黑暗抗争的勇气（图）
然而，这样的一位影坛才华在拍完《现代一女性》后却不幸再一次陷入了爱情的迷惘之中，她曾叹息： 〃眼泪同微笑，接吻同拥抱，这些都是恋爱的代价。要得这够味的代价，这够味的刺激，就得赔上多少的精神，结果是什么？无聊。〃 爱情的失落使艾霞颓丧，而周围黑暗的现实则更令艾霞忧伤，她失去了继续活下去与黑暗抗争的勇气，1934年2月12日，年仅23岁的艾霞服毒自杀了。 在孤独和绝望中艾霞死去了，然而她死后却未能得到安宁，一些黄色小报的记者们竟然拿艾霞之死大做文章，将恶毒的污水泼向她，对这位追求进步、向往自由的女影星大加污蔑。 《新女性》是阮玲玉晚期，即成熟时期的表演艺术代表作。在这部影片中，她的表演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银幕上的韦明（《新女性》中的女主角）与生活中的阮玲玉已叠印在一起、溶化在一起。她不是在表演角色，她是用自己的血和泪，用自己的心灵，凝铸成一个艺术形象。 在30年代中，妇女要在社会上求得独立和生存，常常会处在黑暗势力的包围之中。特别是一名电影女明星，这种黑暗势力几乎会从四面八方袭来。阮玲玉之一死，绝不是孤立了。在她死的时候，前有艾霞的自杀，后有英茵的服毒（她们两人都是有表演才华的电影女演员）。艾霞既是一个有才能的演员（曾参加《春蚕》、《丰收》、《脂粉市场》、《旧恨新仇》等影片的拍摄），又是一个有才能的作家，可以说是一个优秀的文艺工作者。后来，在上海这个十里洋场的人吃人的社会里，她终为感情的被骗，经济的拮据，在抑郁中愤而自杀。她死后，〃黄色报刊把这一悲惨事件作为'头条新闻'，极尽其嘻笑怒骂之能事，借此打击曾经有进步倾向的文艺工作者。同时，他们还要在死者身上大作文章，从死亡人身上榨取最后一笔收入。〃 这一残酷的现实，触动了当时在〃联华〃任导演的蔡楚生、李萍倩等人。他们既是艾霞生前的好友，更为艾霞的一生为原型（也有虚构的部分），由孙师毅执笔，写成了《新女性》一片的电影剧本。还决定由蔡楚生任该导演，聂耳负责作曲，并创作出〃新女性歌〃，由阮玲玉担任女主角韦明。 此时，蔡楚生已是〃联华〃很有才华的青年导演了，他在前不久所编导的《都会的早晨》（1933年）《渔光曲》（1934年），都是很有影响的作品。所以，当影片《新女性》开拍之际，人们又知蔡楚生罗致人才颇多，除阮玲玉外，还有王乃东、再加上和孙师毅通力合作，评论界与观众一致预料，影片拍成后将震动中国银坛无疑。此举激起了有正义感的影人的义愤，当时正在拍摄《渔光曲》的蔡楚生即萌生了要为此拍一部电影的念头，通过对艾霞之死的描写来揭露黑暗的现实社会对知识女性的残害。 但《渔光曲》的拍摄使蔡楚生难以分身，他便邀请刚由戏剧界进入〃联华〃的孙师毅担任新片的编剧。孙师毅欣然答应，很快，题名为《新女性》的剧本放到了蔡楚生的案头。 蔡楚生将这本剧本交与阮玲玉阅读，当阮玲玉读完《新女性》的剧本后，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从来没有哪一个剧本让阮玲玉感受到如此巨大的震动，。剧本中的那位贫困的女作家，虽与阮玲玉现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但阮玲玉用她的心完全能够感受到那位贫困女作家的心，阮玲玉相信自己完全能演好这一角色。 激动中的阮玲玉找到了蔡楚生，告诉蔡楚生： 〃蔡先生，《新女性》的女主角韦明我演定了。我知道，我并不熟悉女作家的生活，但她心中的苦楚和绝望我是完全能体会得到的，请相信我一定能把这个角色演好。〃 《新女性》的女主人公韦明就是艾霞的化身，故事结构有艾霞的真实事迹，也有虚构的部分。在《新女性》中，女主角韦明为了争取婚姻自主，而离家出走。在韦明生一女儿后被遗弃。韦明觉悟到女人不应做男人的奴隶，而应过一种有意义的独立生活，便来到上海，在某女子中学担任了音乐教员。校董王博士觊觎韦明的美貌，对韦明进行百般引诱却不能如愿后，便串通女校长故意辞退韦明，断绝其生计。坚强的韦明在业余致力写作，将创作的小说送到书店出版，却又遭到书店老板的剥削和黄色报刊的侮辱。生活窘迫万分的韦明，又遭遇女儿的病危。为了挽救爱女性命，在迷惘之中，她听从了一个暗娼鸨母的摆布，答应去〃做一夜的奴隶〃，以肉体来换取女儿的救命钱。但她万万没有料到，她要接待的嫖客正是曾经对她百般侮辱的王博士。气愤之中的韦明打了王博士的耳光，奔回了家。 失业的痛苦，生活的压力，女儿生命的垂危，他人的污辱，同学的误解，压得韦明再也直不起腰来，就在她的小说出版的时候她吞下了毒药。无耻的小报记者幸灾乐祸地写出〃独家消息〃，发在当天的晚报上。当韦明一息尚存时，满街的报贩已在大叫；〃快看女作家自杀新闻！〃 韦明被送进医院，经抢救她渐渐地醒了过来，但仍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这时她的朋友赶来，启发韦明要勇敢地活下去与恶势力斗争，并把晚报上造谣污蔑她的所谓〃新闻〃给她看了，《女作家的一页秽史》的标题赫然入目，韦明震怒了，并由震怒而觉醒，她用尽全身气力喊出：〃我要活，我要报复！〃她要求医生拯救她，但是为时已晚，因并发心力衰竭，她终于含恨离开了人世。 当1934年冬季第一股寒流抵达上海之时，蔡楚生和阮玲玉这两位著名的电影人，开始了一次在电影史上堪称典型范例的导演和演员之间的合作关系。
第四部分：最伤最疼是感情第49节：软性电影（图）
《新女性》一片是用一种紧凑的快节奏拍摄完成的。它的拍摄周期在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倾注了剧组成员的大量的心血。 作为导演的蔡楚生运用其娴熟的导演技巧，在女主角韦明身上寄予了他对被压迫被侮辱的知识女性的无限同情；对于影片中的王博士和小报记者齐为德，则给予了有力的鞭挞。 阮玲玉为了演好韦明这一令她心痛的角色，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拍片中去。著名影人郑君里曾回忆道： 〃在影片《新女性》里，我记得十分清楚，她（阮玲玉）对角色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严肃，一反以前在摄影场内谈笑风生的习惯。每个镜头的排演和拍摄都准备好充沛饱满的情绪，一丝不苟，特别当她拍女作家自杀的场面时，每个镜头都是真情毕露，声泪俱下，一场戏拍下来，她的神经似乎被震撼得支持不住。这该算是阮玲玉在表演上最下气力的一出戏。可她对于女作家的生活毕竟是有距离的，她虽然决意急起直追，却不能像对待熟悉的角色那样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在某些场面中，她的朴实自然的演技反而为刻意求工所替代。可是，这部影片作为阮玲玉接触新的思想、新的生活的开端，她对旧的憎恨，对新的热爱的感情，从来没有表现得这样鲜明、强烈而饱满。〃 在《新女性》拍摄的同时，由罗明佑编导的《国风》也开拍，罗明佑点名要阮玲玉在《国风》中担任主角，这样，阮玲玉便同时进行两部电影的拍摄工作。 黎莉莉在《国风》中与阮玲玉饰演一对姐妹，她经常来观看阮玲玉的《新女性》的拍摄，从中揣摩阮玲玉的表演技巧。尽管黎莉莉与阮玲玉之前已有过几次合作，对阮玲玉的表演才华曾多次亲眼目睹，但阮玲玉在《新女性》中服药自杀的那场情真意切的忘我表演，仍使她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憾。 后来她问阮玲玉：〃你在表演服安眠药的刹那间，心中想些什么？〃 阮玲玉略想了一下，答道：〃很不幸，我也有相似的遭遇，只是我没有死成，我在演这场戏时，重新体验了我自杀的心情。在自杀的刹那间，心情是万分复杂的，我想摆脱痛苦，可是反而增加了痛苦，有很多人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其中有你最亲爱的人，也有你最憎恨的人，每当一片安眠药吞下去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新的想法涌上心头 对影片《新女性》的拍摄，最满意地要算是导演蔡楚生了。对此导演蔡楚生曾说过： 〃在《新女性》的合作过程中、我们在生活和工作上看到她（阮玲玉）许多好的表现，也从她的片语只言中，或通过剧情的矛盾斗争她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感情中，看到她内心在赞成什么，反对什么，她在向往什么，又在追求什么；我们都十分敬重她，也为她在思想上的这种进步而高兴；但她终究是一个太温情，感情太脆弱的人，我们又无时不为她的处境而耽无穷的忧虑。〃 《新女性》透过韦明的悲惨身世，相当生动地表现了当时社会中一些正直的知识女性被压迫、被侮辱的命运，活画出了当时都市社会现实生活中残酷的一面。 《新女性》这部影片编剧编得好，导演做得好，演员表演得更好。正因为这部影片刺到了当时社会某些人的疼处，所以在影片公映之后，广大观众一片叫好，争相观看，而当局和〃软性电影〃的主将们却对它恨之入骨，准备将《新女性》及其主要创作人员置之死地而后快。 《新女性》中的女主人公韦明是北平某女中的一个学生。毕业后，与同学恋爱结合，生了一个孩子。但遭封建家庭的反对，她痛苦离家，毅然来到南方。她在上海一个中学任音乐教员，用业务余时间进行写作。这期间，她与校中董事王博士（王乃东饰）结识，王追逐未遂，一方面暗示校长（吴茵饰）将韦明开除，又挑拨鼓动记者（顾梦鹤饰）大写造谣文章，韦明在心力交瘁中，自己的爱女（由尚在幼年时期的童星陈娟娟饰演）又去世了，最后她愤而自杀。韦明在医院病床上弥留之际，得好友阿英（由非职业演员殷虚扮演）和余海涛（郑君里饰）劝解和开导，被重新唤起了新生的勇气，曾呼喊道：〃救救我吧，我要活啊！〃但终因心脏衰弱，而在不忍瞑目的悲痛情感中逝去。 韦明在影片中并不是真正勇敢的女性，她在要求进步，向往光明的同时，有她软弱的一面；影片歌颂的女性，是业余演员殷扮演的阿英。她是一个运动员，〃她本个就具有单纯朴实的气质和爽朗豪迈的健康美〃，她在影片中〃创造了一个雄伟、壮实、豪迈、热情的女工形象〃，这是中国电影史上，使用业余演员成功地塑造了艺术形象的范例之一。 导演蔡楚生在这部影片中凝聚了不少的心血，使阮玲玉精湛的表演达到了更新的高度。影片刚投入创作时1934年9月初，他就召集了该片生重要的演职员公布了自己的导演阐述，时间长达七小时之久。在拍摄影片过程中，他〃惮心竭智，罄力以赴，甚至不顾栉沐，使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导演变得蓬首垢面〃。（柯灵《从郑正秋、蔡楚生看中国电影美学》载《电影故事》1984年4期）为了将影片的思想内涵更好地突出，在这部影片中也创造了一些新的手法，如影片开始不久，在曙色朦胧中，韦明从舞场中回来遇到李阿英，画面上李阿英的影子在韦明的面前随着阿英的前进而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大过人身一倍；又如韦明昏了过去以后，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见到白茫茫的一片，随后再见到由模糊到清楚的人面和四周的东西。这些导演处理在现在来说甚为一般，可在当时，却是新颖、寓意深远的手法。这些新颖、深远的导演手法，更烘托出阮玲玉塑造角色的完整性。 与阮玲玉合作过的导演，都能领略到；她既是一个天才的演员，又是十分勤奋刻苦的人。她常常在进入摄影场以前，就早已将角色准备好了。在进入摄影场之后，她往往有意识地松散松散情绪；在一边看看小说、打打毛衣；或和蔼可亲地和人交谈着。在拍上一部影片时就是这样，拍摄间隙她织毛线，要拍时，才放下毛线活。可在拍摄《新女性》时，却一反常态，她在摄影场里，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旁若无人，思绪、情感完全沉醉在角色之中……。她从自己短短的一生中，深深地体会角色韦明的遭际是多么可悲；同时，角色韦明在剧中可悲的经历，又使她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痛苦的命运；她在这黑暗的社会中，也遇到了张达民、唐季珊之流的欺骗、压诈、凌辱……。有时，她在想戏时，简直分不清哪些是角色的感情，哪些又是自己在生活中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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