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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森见登美彦]+四畳半神话大系3+四迭半-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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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的威风凛凛的男子后面,那个被称为小津的师父的浴衣男悠然地走进来。还有一个人气喘呼呼地推开他冲了进来,是一位女性。我有印象在哪里见过的。
「城崎先生」,她说,「一上来就打人,这是不对的。」
她来为我解围。
「没事吧?对不起,有点误解。」
我可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事情,要受到冷不防踢破房门再受一记重击的不文明对待。我慢慢地站起来,她把湿了水的手帕敷在我被打的下巴上。她捡起来从电视机上掉下来的招财猫,报上自己的名字「突然来打搅真是对不起,我叫明石。」
「城崎,这本是个误会。」
小津的师父很淡定的说。
「你丫的就没份参与吗?」
城崎不相信地问道。
「没有,他只是被小津牵连而已」,明石同学说。
「对不起」,城崎向我道了个歉,就马上径直向香织小姐的方向走去。他确认了她完好后似乎定下心来了。他伸出手,宛如是对待自己的孩子般慈祥地抚摸她的头发。假如我真的干出那种事情的话……只是想想都害怕。恐怕城崎的怒发会直达天庭,他会在愤怒的驱使下把我拥席子卷起沉到鸭川里。
城崎和香织小姐感人地重逢时,小津的师父旁若无人地坐在我的椅子上悠然地吸起烟来,完全没打算要把事情说明白的样子。
我完全是个局外人。





「这次的事情是小津的失控造成的,这样的解释可以接受吧?」
师父说道,「我们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总之香织平安无事了,这里的事情就这样算了也可以。不过,我要找小津算清这笔账。那家伙,非法侵入我的家。」
城崎很坚决地说。不过,我心中的怒火也一点不比他低。
「小津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要蒸要煮悉随尊便。不过这家伙不管是蒸还是煮都很难吃。」
师父很不负责任地说。
「说的也是。这事情本来就是小津先生引起的,让他受到报应也是理所当然的」,明石同学说。
我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对小津的愤怒再一次在心中激荡。看着受到严重伤害的城崎,这份愤怒又再加深一层。
「啊,这不是蛋糕吗。」
小津的师父看着那个被我咬烂的蛋糕。一副很想吃的表情,于是就把没咬到的一块切给他,他大口大口的吃起来了。
城崎盯着吃蛋糕的师父。
「说起来真是讽刺啊,我还以为小津是我派过来的间谍呢。」
「太天真了,小津可不是那种一条筋的男人。」
樋口莞尔,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回寝室了。」
「说起来,究竟该怎么把香织带回去呢?」,城崎说
「小津先生似乎跟别人借了汽车的」,明石同学说。
「真是服了他。抱歉,在我准备好车之前能先放这里吗?今天晚上我就能安排好。」
城崎低下头请求我。
「可以。」
我点头。
小津的师父先一步走出我的四叠半到走廊去。在玄关吸烟眺望的他,突然发出「哦哦」的声音。
「小津啊,这边这边,过来一下。」
他一边说一边招手。
城崎和我几乎同一时间站起来,走出房间,握紧拳头,要把小津撕碎。
「师父,你跑到那种邋遢的地方干什么了?」
小津说着看了看我的房间,一眼瞥到了怒气冲冲的我们,马上转身奔离走廊了。似乎他的逃走本能早了一步察觉到危险。我跟着追出去,不小心把刚才我拔掉电源的电饭煲踢飞了出去,电饭煲发出砰砰的响声在走廊上滚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小津一边跑一遍道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这混蛋!」
城崎和我怒吼追着小津而去。明石同学和师父也在后面跟着。





小津的逃跑技可以算是天下一绝,就如一个轻身的妖怪般在夜色下穿行于下鸭泉川町。虽然我拼了老命狂奔,不过很快就被城崎甩在后面了。过了在黑暗中点着灯光的下鸭茶馆,在出町柳车站方向的附近,我已经燃尽了。
骑自行车的名师同学追上来了。
「我们在贺茂大桥夹击他吧。请你绕行到桥西」
她冷静地说,然后为了绕到小津前面,发出了很响的「吱」声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我稍稍有点心动了。
把动辄会山崩地裂的那份自我陶醉的冲动要下去,我来到了葵公园。小津和城崎似乎已经到了川端路那边了。我以鸭川三角洲为目标,向西度过出町桥,沿着鸭川河堤向南跑过去,来到贺茂大桥西桥头。
周围已经隐没于深蓝色的黄昏下了。大学生们在鸭川三角洲上狂欢,应该是在开新生欢迎宴会吧。回想起来,这两年我都与这些事情无缘。前几天下过雨,鸭川的水位升高,水流喘喘。街灯亮光映照的川面,有如一片摇弋的银箔纸般。天黑了的今出川路熙熙攘攘的,汽车的头灯尾灯吧贺茂大桥照个通亮。大桥的宽阔的栏杆上妆点的点点橙色灯光,在黄昏下闪烁,亦幻亦真。今天晚上贺茂大桥给人更加宏伟的感觉。
我喘着气,小津正从对面逃过来。看来明石同学成功地把他引来贺茂大桥了。把小津摆了一道让我得到了相当的满足感。「小津!」,我伸开两手冲他大喊,他苦笑着停下来。
城崎也追到贺茂大桥东头了,不过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明石同学也一块到达。我把小津赶回到大桥中央,正下方是鸭川水流。向南远眺的话,黑漆漆的鸭川水流的尽头,远方的四条附件的街灯如宝石般闪亮。
「救我,你是我的伙伴吧。」
小津两手合十说道。
「樋口景子小姐,谢谢你跟我通信了那么久,我很快乐。」
我说。
小津做出不明白的表情,不过下一瞬间就放弃了。「我没有恶意的」,他说,「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没有恶意的。」
「玩弄我的纯真感情,无需狡辩,杀无赦!」
「又打又杀的,你真是可怕啊。」
此时城崎和明石同学从对面追到。
「小津啊,我们来谈谈。」
城崎郑重地说。
明明已经被赶上绝路,小津却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
突然间,他抓住贺茂大桥的栏杆,轻轻地跳上去。栏杆上的点点橙色灯光从下面照射到小津的脸上,他露出了近年来难得一见的可怕的表情,宛如是天狗般,想从空中逃走。
「假如你们要对我干什么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小津说话很混乱。「一旦我的人生安全得不到保证,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你还有能要求保证安全的立场吗,笨蛋!」
我说。
「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什么事情吧」,城崎助言道。
「明石同学,你来说点什么吧,我是你的师兄啊。」
小津撒娇地请求道。明石同学只是耸耸肩。
「你没有辩护的余地。」
「我喜欢这样清高的你。」
「你给我戴高帽也没用。」
小津把脚往栏杆边移动一下,两手伸展一副要跳入夜空的姿势,大叫「不求你们了,我这就跳下去。」
「知道了,快跳,现在就跳下去」,我说。
就这样被鸭川的浊流吞噬吧。这样,我也能迎来宁静的日子了。
「他怎么可能跳」,城崎以语言相激,「明明把自己看成是最可爱的人。」
「什么,我就跳给你看」,小津一再坚持。
不过,把话说满了的小津却迟迟不跳。
就在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时,桥北的鸭川三角洲响起悲鸣。那些轻浮的大学生们不知道为什么骚动起来到处逃窜。
「那是什么?」
小津站在栏杆上问道。
不自觉得抓住栏杆看过去,从葵公园的森林到鸭川三角洲都被黑压压的雾霭笼罩,就要把我们眼前的整个三角洲都覆盖住。年轻人们在那团团的雾霭中左冲右突,双手不停得挥舞,拨动头发,陷入半狂乱状态。那片黑雾霭似乎要沿着川面滑到这边来。
鸭川三角洲那边更加混乱了。
黑雾从松林里一波一波地喷出来。这可不得了。蠢蠢欲动的黑雾像绒毯一般在眼下延伸,从川面冲了上来,一下子越过栏杆,如雪崩般在贺茂大桥上铺开。
「嘎——」,明石同学发出了如漫画版的悲鸣。
那是大群的飞蛾。





第二天,京都新闻上刊登了此事,不过关于蛾群的异常现象,并没有详细的解释。根据蛾群的飞行轨迹似乎一直追溯到仭簿褪窍卵忌裆纾还膊荒苋范āD岩越馐推芟⒃趤‘之森的飞蛾为什么按着某种拍子一起行动。也有与官方不同的意见说,来源不是在下鸭神社,而是附近的下鸭泉川町。不过这就更不无法解释了。那天晚上,就在我的宿舍的一个角落聚集了很大一群飞蛾,造成了一时的骚动。
那天夜里,我回到宿舍,走廊到处是掉落下来的飞蛾尸骸。而我的房间忘记锁门半开着,也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恭恭敬敬地把他们的尸骸安葬了。





一边拍散落到脸上的磷粉,一边挥赶那些不时要冲进嘴里的大群飞蛾,我移到了明石同学边上,很绅士地护着她。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个cityboy,对于与昆虫同居是敬谢不勉的。不过这两年间,在那宿舍获得了很多与各种种类的节支动物亲密接触的机会,现在对虫类已经免疫了。
话是那样说,不过那时的飞蛾数量完全超乎常理。巨大的扇翅声音把我们与外界隔断,在我们眼里,不是飞蛾,而是长有翅膀的小妖怪同类穿桥而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稍微睁开眼睛,我很艰难地看到贺茂大桥栏杆的橙色灯光周围大群的飞蛾在乱舞,还有明石同学的水润的黑色秀发。
虽然,蛾群已过,还有一些掉队的飞蛾啪嗒啪嗒地在空中打转。明石同学脸色苍白地站起来,发了狂般的拍打全身,大喊「别过来啊别过来啊」,然后以惊人的速度逃离路上的飞蛾,向贺茂大桥西桥头跑去。最后在一家黑暗中发出柔和的灯光的咖啡店前坐下来。事后我知道,明石同学似乎非常讨厌飞蛾。
蛾群再次形成黑色的绒毯,从鸭川往四条方向铺去。
突然察觉到,城崎一直站在我的身边。他也不去整理蓬乱的头发和烦人的飞蛾。
我站到那些点点的橙色灯光前,抬头环视贺茂大桥上方。
就像乘着蛾群华丽地飞走了一般,本应站在栏杆上的小津消失了。
「那家伙,真的掉下去了。」
城崎跑到栏杆前自然自语。





我和城崎从贺茂大桥的西桥头的堤坝下去。眼前是从左到右的滔滔鸭川水流。水位上升了,把平时应该是草丛的地方都淹了,江面也更加宽阔。
我们从那里下水,浑身湿透了接近贺茂大桥桥下。桥底的阴影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小津精疲力尽就如一团污物般贴在上面,似乎无法动弹。虽然水不深,但是水流很急,城崎一不小心滑了下脚被冲到下游了。
费了很大的劲,我们才到达这团疑似小津物的位置。
「这个白痴!」
我在水中大骂,小津则是又哭又笑的,「看在我这副可怜相的份上,就原谅我吧。」
「别说话了」,城崎说。
「是,前辈。我的右脚很疼。」
小津照直说。
在城崎的帮助下,我把小津背起来。「很疼很疼,请轻拿轻放啊」。不过,我无视了他的奢侈要求,先把他运到了河滩上。稍后赶来的明石同学虽然受蛾群的冲击依然脸色苍白,不过也很冷静地召急救车了。打过119后,她坐到河滩的长椅上,捂住发青的双脸。我们把小津当圆木般横倒下来,忍受着寒冷吹干湿透的衣服。
「很疼啊很疼啊,非常的疼。想想办法吧」,小津呻吟道。「唔嘎——」
「啰嗦,谁让你爬上栏杆去。」
我说,「急救车马上就来了,忍忍吧。」
看到跪在呻吟的小津旁边的城崎,我也不好再拿他出气了。即使是我,也无法把骨折的小津搬回下鸭幽水庄,用磨豆机磨成粉。
小津的师父也悠悠地走下来河滩了,看来是从下鸭幽水庄踱过来的。
「什么嘛,我还想你去哪了。」
「真是可怜的家伙。」
「师父,我可是为了师父才搞成这样的」,小津装可怜说。
「小津,汝做的很不错。」
「虽说是为了师父而骨折的,但其实也没有弄到骨折的必要吧。你真是个不可救药的呆瓜。」
小津抽泣着。
过了大概五分钟,急救车来到贺茂大桥来了。
城崎上去带了急救员一起下来。急救员们不负专业之名很熟练地给小津包扎抬上担架了。虽说就那样把他扔进鸭川里就大快人心了,不过急救员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不会歧视伤者一视同仁地以救死扶伤的精神对待。小津受到与他所作的恶行所不相称的小心待遇,搬上急救车。
「我跟着小津去。」
小津的师父说,悠然地乘上急救车。
不久,急救车就去远了。城崎似乎完全不在意小津,说要准备迎接香织小姐的汽车就离开河滩了。
最后,就剩下坐在长椅上两手捂脸的明石同学和浑身湿透的我。
「你没事吧?」
我问。
「我真的很怕蛾。」
她小声说。
「去喝口茶冷静冷静吧。」
我绝对不是卑鄙地要利用她怕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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