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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姚夜书ii-第3节

小说: 姚夜书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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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卡索也有精神分裂。」

她停住了微笑,悲憫湧了上來。「但你不用跟他走向相同的結局。畢卡索最後走
向末路,是因為他洠в行叛觥5氵來得及。」

我幾乎相信了她的話…幾乎。她極力邀請我週末來活動中心參加上師的說法大會


我答應了。「…阿梅,也參加過嗎?」

她眼底掠過一絲難解的情緒,「是。可惜她意志太軟弱,居然走上絕路。我相信
你夠聰明。」

深深望她一眼,我洠дf什麼。

我若夠聰明,就該視而不見,而不是自己去淌這淌渾水。我若夠聰明,就該壓抑
自己的好奇心。

走進房間,阿梅將頭靠在牆上,屈膝坐在牆角。她眼神渙散的看著明亮的窗外,
卻連追憶過往都辦不到。

我承認,我不夠正常,但也不夠瘋。夠瘋的話,我就可以無視她的空洞;夠正常
的話,我就不會看到她。

「我只是不習慣,」喃喃自語著,「不習慣有我寫不出來的故事。」

只是這樣而已。「咯咯咯咯…」在夜幕低垂、黃昏與黑夜的交界,我笑了起來。

阿梅瑟縮了一下,像是鬼魂的她,也感受到極度的寒冷。

***

週末,我去參加了說法大會。

聽洠Ф嗑梦揖烷_始無聊、氣悶。我若想參加這種「心臁嬔纭梗嗳⒓涌▋
基算了,最少課程還有趣些。

來講道的是個年輕的上師--最少作為上師他很年輕,應該不到四十歲。據他說
,他是活佛親手加持的仁波切,而且還在大學教書。

環顧四周,護士們表情非常虔铡⑸蜃怼K齻兛粗什ㄇ械谋砬橄袷强吹矫餍牵
狂熱也相似。

好不容易,熬完了兩個小時的說法大會,我如獲大赦的站起來。但上師卻微笑著
排開圍著他七嘴八舌的護士,走上前。「你是姚先生?」

我看著這個跟俗人洠蓸拥纳蠋煟c了點頭。

「聰明人心思總是太繁忙,洠мk法空出來容迹渌!嚎铡皇呛苤匾模阏f是
嗎?」

「空到底跟死有什麼兩樣?上師?」不知道為什麼,我轉眼盯著他,「上吊的阿
梅夠『空』了吧?」

他望著我,依舊是微笑著。然後他摸了摸我的額頭,我想閃,但在他的注視之下
,居然閃不過。

我看到深淵。我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深淵。

周圍的一切,幾乎都聽不見。只有他的聲音非常清晰。他將一本小冊子塞進我手
裡,「你該多親近佛法,才能得到幸福。這裡有我的網站,偶爾也來看看吧。」

像是大腦被徹底痲痹,我無法思考。這種感覺很熟悉…像是被附身的感覺。像是
所有的情感都喪失了,我看見自己緩緩轉身,走回病房。明明知道不對,但我像
個局外人,看著一齣洠в新曇舻目植榔

主角,就是我自己。

坐在電腦前,我機械的打出那個網址。然後一聲尖叫,一聲像是要割碎臁辍O
度痛苦、慘烈、充滿不敢置信和崩潰的尖叫,筆直的貫穿了我。

我溺水了。從螢幕滾出無數黑暗淹洠Я宋摇_@些蠕動的黑暗…是由無數的螻蟻、
蠍子、蜈蚣、毒蛇所組成,每一隻都是黑色的,密密麻麻,無止無盡的淹洠Я宋
。侵入我的口腔、耳朵、鼻孔…並且啃噬著。

所有的感官混在一起:痛、痠、麻、癢…我被割碎、細絞、翻騰,並且無法呼吸
。蟲蛇構成的黑暗幾乎將我溺斃,淹洠Я宋艺麄房間。

只有一小團光亮,非常明亮柔和的陽光,在我頭頂。

奮力泅泳,求生的本能讓我游向那一小團光亮,只要把頭伸出去…我就可以得救
了。

終於碰到那團光亮,並且把頭伸出去的同時…我的脖子,被緊緊的勒住。

清醒過來,但已經太遲。

我上吊了。跟阿梅一樣。驚慌失措的她,空洞的依著我的足尖,無能為力的看著
我掙扎,漸漸死去。

這是最糟糕的狀況。

我很痛苦、痛苦得不得了。但更糟糕的是,我知道我不會死,就算死了,也會活
過來,因為我吃過肉芝。

但那是多久以後?萬一在焚化爐醒來呢?

努力掙扎,但力氣不斷消失…因為不會死,所以痛苦延長許久許久…細細的繩子
完全嶔入肉裡頭,我怕我還洠Ю账溃呀浭а^度死掉了--或者陷入假死。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一聲巨大的「嗡」。那聲音是這樣有力、清亮,銳利的
像是一把刀,割斷了繩子。

摔到地板上,像是摜斷了全身的骨頭。失血加上摔慣,好一會兒我連動都不敢動
,呼吸都會引起一陣陣的劇痛。

阿梅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落著透明的淚,緊緊依在我身邊。我覺得更溼冷、
虛弱,但洠Ы兴唛_。

就這樣躺在自己的血泊裡,望著空中搖搖晃晃的斷繩。真奇怪,我居然聽到大提
琴的聲音。

低沈、明亮,帶著天真的性感。歡快奔放的流洩在整個蒼白的病房裡,安撫了我
的疼痛,我甚至可以感到傷口癒合的麻癢感,陰鬱、傷痕累累的臁辏袷潜慌
烘烘的太陽晒透。

很舒服。

但那段斷繩卻像被燙傷的蛇一般捲曲、屈張。繩上無色的真言扭曲著逃離,融入
大氣中,斷繩也隨之消失了。

我一直躺到大提琴的樂音消失,阿梅臉上露出迷濛的幸福感,我相信她也聽到了


但這裡,是精神病院。誰會在這裡演奏大提琴?

我疲乏的爬起來,衣服上滿是乾涸的血漬。我沖了個澡,脖子上的傷痕幾乎都癒
合了…留下暗紅的一圈痕跡。

我很疲倦。是失血過度的疲倦。我垂首讓暈眩感過去,開始用換下來的衣服擦拭
地板。

是我,是我自己決定不要跟任何人、任何眾生有瓜葛的。是我自己輕率的踏入陷
阱,所以我也得自己結束這件事情。

但我還是很感謝演奏大提琴的人…不管他是人還是什麼。

我望向螢幕,洠в屑饨校瑳'有扭動的黑暗。就是一個平常的、自吹自擂的個人網
站,放了很多上師的照片,還有他寫過的書:「歡愉」。

那是本講述「雙修法」的書。內容我就不想多描述了,反正跟房中術那類差不多
。如果你不知道什麼是房中術,我建議你去網路搜尋一下,不然找一下古典色情
小說看應該也有。

總之,就是用男女交媾「修行」的方法。

我扶著額,笑了出來。洠氲健鏇'想到,我苦苦追尋的真相會是這樣古老、平
板,老梗到不能再老梗的神棍騙色悲劇。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哭,很想哭。

打開word,望著這片空白很久,我敲下幾個字:「謝謝妳。」

像是某種聲音,某種遲滯、緩慢,古怪而甜美的聲音透過我的手,回了幾個字。
「不客氣。」沈默片刻,「她,我救不到。但你聽得見,幸好。」

「妳是誰?」

又沈默了很久很久,她說,「我是莉莉,但又不是莉莉。」

「我怎麼叫妳?」我覺得像是在打啞謎,「像是非廣告那樣,喊妳非莉?」

「呵,不錯。」她古怪甜美的聲音在我心底迴響,「就這麼叫好了。姚,世間有
很多悲劇。不要哭。」

這時候,我卻哭了。
這大概是女鬼留給我的禮物。

我之所以會發瘋,是因為有個據說和我祖上有仇的女鬼,附在我身上所致。後來
我說了個故事給她聽,讓她被陰差帶走,但她的恨意與執念,一直留在我身上。

被鬼氣浸潤透的我,因此就回不了正常人的行列,外貌越來越女性化,或許連心
性都是。

我會落淚,可能就是這種女性化的同命感導致。

第二天,我強忍住失血過度的暈眩,到中庭散步。盧醫生看到我,臉孔刷的慘白
,洠уe,她不是一無所知的,說不定比我想像的知道得多。

我可以說故事給眾生聽,當然也可以說給人類聽。

「盧語嫣。」我喊著她名牌上的名字,「妳過來,我說個故事給妳聽。」

她迅速結起一個手印--大概是手印,我不太懂--顫著聲音,「你不能問我,
走開!」

「我洠в幸獑枈叀!刮叶⒅肝抑皇窍胝f個故事。」

「我不…」她還在抗拒,我已經開始說了。

我說了一個關於上師和雙修的故事。一個篤信佛法、嫻熟真言咒術的男人,卻洠
有辦法終止自己的心魔。他尋求許多法門,卻發現洠в锌梢宰屪约盒哪Ы捣霓k
法。

瞥了她一眼,她眼神朦朧,陷入極度著迷的神情。和許多著迷的眾生相同。

「那男人嘗試了許多方法,就是洠мk法克服對情慾的渴望。最後,他看到了一尊
歡喜佛,在那個瞬間,他的心魔找到了歸宿,他認為自己找到篤信佛法和安撫心
魔最好的道路。」

於是,他皈依了。但他不是皈依於佛法,而是皈依了心魔。因為他的皈依,心魔
越來越大,滿意的吞噬下他,並且用佛法當幌子,吞噬了更多女人。

「…大部分的女人都會把嘴椋稀!刮业偷偷脑诒R醫生耳邊說,「有的女人甚至
摺匙约旱牧夹模f服自己,也說服其他女人成為祭品。妳也是嗎?盧醫生?」

她發起抖來,眼神狂亂,「我、我不知道…然後呢?」

「然後,有個內向的小護士不甘受辱,她決定要拆穿這一切…上師感覺到危險,
迷惑住她,令她自殺,在她死後,取走了她的名字。」

洠в忻郑豢赡芡短マD世,連厲鬼都當不成,當然更不能揭發他。

「…然後呢?」盧醫生喘了起來,她心跳非常快,快到我都聽得見。

「然後,那男人的同职l現有個老病患在醫院裡枺鼏栁鲉枺教巵y翻,甚至找到
疑點。」我頓了一下,「那位同质轻t生,神不知鬼不覺的,替那位老病患打了
一針盤尼西林。然後,也取走了老病患的名字。」

她顫著唇,開始掉眼淚。「然、然後呢?」

我很疲倦,也非常厭惡。我不知道這種該死的天賦有什麼意義,我這樣偏執的追
查有什麼意義。

阿梅不會活過來,老吳也不會。

但我想殺了她。我想殺了這個自以為高人一等,純潔無暇的偽善者。我想給她一
個慘烈無比的結局,就算逆轉了規則也無所謂。

「後來…」當我開口的時候,突然一窒。視線,有視線像是烈日般灼燒而來。

我回眼,發現視線從女病患那棟傳過來。距離這麼遠,我應該看不到才對。但我
看到一雙灼灼的大眼睛,專注的望著我。她在虛空中撥了幾下弦,嗡嗡然。

是她,非莉。滾燙的怨恨冷卻下來。我覺得悲感而蕭索。

「…然後那位醫生回家思索自己的罪惡,」深深吸口氣,「不再當醫生,也不再
見那男人。」

盧醫生大夢初醒,瞪了我好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踉踉蹌蹌的逃跑了。

我扶著額,感到一陣陣劇烈的頭痛。

我將說給盧醫生的故事寫出來。修飾粗糙的段落,添加更多細節。很可惜我一直
被打斷…因為這些細節讓我嘔吐。

坦白說,可以的話,我想跳過這些細節。但我像是被一種高漲而熾熱的憤怒驅使
,洠мk法略過。我恨這篇小說,我恨這些罪行,我恨這些赤裸裸的貪慾,但是再
怎麼恨,我完全洠мk法控制的拼命寫、然後嘔吐。

阿梅嚇得縮成一團。事後她告訴我,我在寫這篇小說的時候,表情猙獰恐怖,不
時發出像是哭聲的笑,在向枺纳n白病房裡迴盪,徽种钪氐墓須狻

並且不斷吐著。

等我發現吐出血絲的時候,故事才寫三分之一。若我不能遏止嘔吐,那就得停止
寫作。結果發現兩樣都身不由己。

我只能飛快的、燃燒生命似的加緊打字的速度。將那位包裹「上師」堂皇外表的
人皮惡鬼,完完整整的寫下他所有的罪行。很多女人死了,很多女人被摧毀。我
分不出來是死掉比較好,還是被摧毀剩下空殼比較好。

簡直是瘋了。我對這樣的憤怒有些不解。我的變化似乎越來越加劇,不僅僅是外
表,甚至是內心,都越來越女性化。這讓我對這樣的罪行盲目的狂怒。

當我嘔完最後一口膽汁,我擔心我會內出血。我一定得吃點什麼…但我的食物都
留不久。

等我打完最後一個字以後,我顫著手貼上部落格,然後面對著床鋪倒下。

終於在洠皩懲炅恕=钇AΡM的睡掉十幾個小時,我開始會餓,能夠進食。
瘋狂的嘔吐總算停止了。咽喉極痛,可能食道都有些受傷。這讓我進食的時候吞
嚥有些困難。我只能謹慎而小心的細嚼慢嚥,用湯把食物沖下去。

但我狂怒的心安穩下來。

這篇小說引起很大的迴響。當然,我樱嗽S多信徒,也被罵得很髒。甚至有許
多人咀咒我不得好死。

我連好好活都有困難了,誰會去指望好好的死。

也有不少人當作色情小說看,轉貼得亂七八糟。我不在乎,轉貼得越廣越好。我
不相信,上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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