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夜书ii-第2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從來洠Оl生過這種情形。耄щ'的,我感到危險、甚至有些恐懼。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她愣了一下,眼神空洞,「我、我叫…我叫什麼呢?」
我突然,覺得有點冷。
我所在的療養院,位於山區,綠意盎然,樓牆爬滿了藤葛,幽靜而美麗。
這是中部市立療養院的分院,收容著中度以上的病患。雖然幾乎是洠в腥K希望
的精神病人,但依舊有輕重之別。真的完全不知人事的,收容在三樓以上,過著
和植物人洠蓸拥纳睿渌杏行袆幽芰Α⒉糠萆羁梢宰岳淼模≡谌龢且
下。
分院共有三棟,一棟是醫護人員辦公大樓暨急蕴帲粭澥悄胁』嫉模硪粭澥
容女病患。
雖說只收中度以上的病患,但最近的精神疾病像是瘟疫般蔓延,病床吃緊的情形
下,有些輕度病患不得已送到這兒來。譬如我,和一些被軍隊送過來的阿兵哥,
還有一些憂鬱症患者。
院方為我們這些輕度患者安排了散步時間,一天有幾個小時,可以到天井晒晒太
陽。
我向來是獨來獨往的。越正常的人越希望離我遠一點。尤其是那些阿兵哥…我明
白,他們也明白,自己什麼病也洠в校皇悄弥@流行病當幌子,好脫離枯燥乏
味的兵役罷了。
這些正常人保有著正常的生物本能,知道要遠遠躲避我的鬼氣。他們總是蹲在一
起抽煙,對著女病患的病棟齜牙咧嘴,偶爾有比較平頭整臉的,就大呼小叫的吹
起口哨。
其實想打聽什麼事情,問他們最明白。但他們害怕我。
第一次,我對這種情形感到挫折,甚至嘆了口氣。
「頭回聽到你嘆氣欸。」蹲在我身後的老頭赫赫的笑,「我還以為你是鐵皮做的
,聽護士說,你看到死人,連眉毛都洠О櫼幌隆!
「死人不可怕,活著的人可怕多了。」
老頭笑得更大聲,「是個翻過跟斗的!抽根煙?」
我搖搖頭。他眉間有黑氣,壽命快要終了了。這可能是他不畏懼我的緣故。我跟
他聊了一會兒,他說自己的腦子住了另一個人,不時會昏迷,做些自己都不知道
的事情,「那傢伙知道我要死了,頭也不回的走了。呸,洠Яx氣的枺鳎
他很健談,不發病時是個歡快的人,護士都喜歡他。我心裡動了動,「…你知道
死在我房裡的護士小姐叫什麼罷?」
「知道呀,阿梅嘛。小可憐兒似的,老被學姊吃得死死的…」
「她姓什麼?全名呢?你知道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老吳可是這院裡的包打聽!她就姓…姓…」他露出迷惘的
神情,摸著粗短白花的頭髮,「怪了,怎麼話到舌尖兒就忘了呢?她明明跟我很
好呀!她叫什麼梅呢…?」
最後,他答應我,一定打聽出「阿梅」的真名給我。
第二天,他給我的答案讓我錯愕。
這位叫做阿梅的女孩兒,在院裡服務三年的護士小姐,居然洠в腥讼氲闷鹚娜
名。
像是她的名字用鉛筆寫就,被粗魯的抹煞了所有的痕跡。
老吳說,想不起姓名本來不算什麼大事。大家都在醫院裡工作,頂多叫名字,誰
會記得姓和全名呢?他有點不服氣的拜託護士小姐去幫他查一查,總有名冊,再
不濟也有排班表吧?
但是跟阿梅有關的排班表都不見了。護士們七嘴八舌,有的說是資料室搬家丟了
文件,也有人說警方拿走了排班表,洠颤N人很認真的去看待這件怪事。
「但是,小夥子,我覺得不對勁。」老吳壓低聲音,有些興奮,也有點恐懼,「
護士小姐是有名牌兒的,你知道吧?」
我點了點頭。這分院規定,醫護人員要把名牌別在胸前的口袋上,每個人都有個
小小的名牌。
「阿梅啊,有個備用的放在她的櫃子裡。」他四下張望,確定洠说臅r候,緩緩
的攤開他的手掌。
那是個小小的、護貝過的名牌。從外觀來看,並洠в衅茡p。
但這個洠в衅茡p的名牌,卻只勉強可以辨識出後面的那個「梅」,前面兩個字都
被墨染污了。
她的名字,被吃掉了。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老吳問。
我總不能告訴他,阿梅現在還在我房間吧?
「洠颤N,單純好奇。」我淡淡的回答,「剛住進來就看到有人死在房裡,隨便
誰都會覺得奇怪吧?」
「別說你覺得奇怪,我也覺得很奇怪。」老吳咕噥著,「阿梅雖然像個小媳婦兒
,動不動就哭,卻怕痛得很。她失蹤前一天,還跟我有說有笑,勸我信佛呢…」
「失蹤?」
「嗐,她一夜洠Щ厮奚幔岜O以為她洠д埣倬屯獬觯瑲獾煤堋5峭黹T口的守衛
還見她行色匆匆的進了醫院,卻洠艘娝鰜怼U麄醫院翻騰,就是洠д业饺耍
誰會想到她會在這上鎖的空病房上吊?說也奇怪,門鎖得好好的,她怎麼進來的
?」
我想起站在「新家」門口的時候,醫護人員用鑰匙開大鎖。那是個單獨的鎖,像
是鎖機車那種。醫護人員嘮叨的跟我解釋,有些病人會偷溜到空病房,讓醫護人
員虛驚一場,所以才鎖得這樣嚴謹。
「有個窗戶是破的。」我進門的時候還看到一地碎玻璃。
老吳不以為然,「阿梅的膽子洠Ю鲜蟠螅觞N敢爬到二樓打破窗戶還爬進去?
」
的確很不尋常。但更不尋常的是,跟我分別後,老吳當晚就猝逝。
我不懂。當然,我知道老吳大限不遠,但怎麼會呢?他的時間應該還洠У健
我裝作不經意的在護士站前面裝開水,護士們驚慌的低語。從破碎的絮絮細語中
,組織出老吳不是死於心臟病,而是藥物過敏。
當然,他一個住院幾十年的老病患,不會有人為他抬棺抗議的。看起來是很普通
的醫療疏失,就像阿梅也是很普通的上吊。
大概只有我這瘋子覺得不尋常吧。
因為,我也不記得老吳的全名。他明明告訴過我。
椋涎劬Γ以噲D從虛空中「閱讀」他的故事。得到相同的空白,和阿梅一樣。
我不懂。
回到病房,阿梅靜靜的在角落翻閱我的書,當然,是我燒給她的。我踱到窗前,
望著中庭。一個醫生匆匆的走過去,我知道他,當然也知道他的名字。
然後,試圖「閱讀」。
我很難跟你形容「閱讀」別人的人生是怎麼回事。像是許多幻燈片飛快的刷過去
,無數畫面,你還洠Э辞宄蛽Q下一張。但你懂裡頭的意思,你會「閱讀」到他
所有過往,非常快速,或者是因為超量處理這樣的資訊,會產生極度暈眩,然後
吐出來。
於是我跪在地板上乾嘔,全身顫抖、疼痛,冷汗不斷的滴下來。
這是代價。這就是未經同意「閱讀」他人人生的代價。有些人願意讓你閱讀,通
常是含冤的死人,閱讀活人、或者是防備心很重的死人,就會有這種痛苦莫名的
反應。
「你不要緊嗎?」阿梅飄過來,滿眼的驚慌害怕,「我去叫醫生…」
咬緊牙關,我深深吸了幾口氣,「…別。我洠隆!
「這樣不行,我還是…」她想按呼叫鈴,卻撈了一把空。她愕然、漸漸悽楚的表
情讓我很不舒服。
瘋狂侵蝕了我的心臁K晕覍θ魏呜撁媲榫w都洠в械挚鼓芰ΑD呐率且浑b橫死
鬼魂的悲慟,都會讓我痛苦、非常痛苦。
「我會想辦法…」我喃喃的、陰鬱的說,「我會想辦法的。」
我的能力洠в薪z毫受損。但是阿梅和老吳的名字就這樣被吃掉,而他們的人生只
剩下潦草的空白。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坐在電腦前面,我開始用一條纖細的網路線搜尋。老吳可能洠в校⒚凡辉摏'
有。她念過護校,學習過程中,校方只要電腦化就可能有她的名字。再不然,這
個市立療養院也該有她的資料,不可能什麼都洠в小
再不然,也還有新聞報導。
工作了一整天,我遇到很大的挫折。我找到她國小畢業照、國中畢業照,甚至我
從那童稚的影子裡看到她,但她所屬班級的資料不是損毀,就是網頁無法開啟。
而分院的網頁,是根本失去連結。
我找到她上吊的新聞報導,但是新聞報導給她的名字是「XX梅」。
太奇怪了。她並不是未滿十八歲的兒童,為什麼需要掩飾她的名字?你要知道記
者基於「群眾得知真相」的大義,總是超然於「廉恥」的標準之外,不要告訴我
,嗜血的記者突然憐憫起她的遭遇,所以幫她掩飾名字。
這個時候,我產生很沈重的無力感。
一個關在精神病院的瘋子,能夠得到的資訊就這麼多。當然,我若願意,會有許
多眾生甘願讓我驅策。
但我不願意。
我是個普通的、無用的人類。除了寫作,一無所有。懀颤N讓眾生因為幾個漏洞
百出的故事,為我賣命、供我使喚?將來我勢必要付出沈重的代價,而我早就承
受不起任何償還。
嘆了一口很長的氣。我瞥見msn名單上面有個讀者上線了。他是個報紙社會版的編
輯。
「有件事情想問你。」我丟了一則msn給他,「關於一個新聞報導。」
不知道是在忙,還是被我嚇到,他好一會兒才回音,「姚大,這新聞有什麼不對
頭?」
「名字。」
「…真奇怪。這個記者我認識,我幫你問。」他遲疑了一下,「姚大,有什麼問
睿龁幔俊
問睿空f不定什麼問睿矝'有。「我在取材。是的,我在取材。」
我得到的比我想像中的多。
那位記者也糊塗起來,不知道為什麼要掩飾名字,但他給了我一些死者的背景資
料。
很普通的女孩,念完護校,就在分院工作,幾乎洠颤N興趣。父母在她國中時先
後過世,因為父母年紀都很大了,相對的,親近的親戚幾乎都洠в小
至於死因,因為洠в辛粝逻z書,所以成了一團謎。
這在每天都有死人的都市裡,完全不足為奇。
看著記者寄給我的資料,我越來越蹙眉,然後我不經意的看到記者採訪和她同道
場的朋友的對話記錄。
…道場?
像是有什麼枺髟谖倚难e猛烈閃爍。我仔細閱讀那段記錄,當然看不出什麼蹊蹺
。
但我是個很容易沈迷的人。許多無用的知識,在取材過程中,往往不可自拔。我
會閱讀大量文獻,在可能正確也可能錯铡木W站上流連忘返,或許我會遺忘細節
,但研究過的取材資料往往還記得一些關鍵字。
當我試圖誘使阿梅從虛幻的繩子上下來時,那根虛幻的繩子發出奇異文字的光芒
,急速的消失在大氣中。我確信我是見過的,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但是「道場」,和該道場信奉的黃教,讓這一切串連起來。
那是真言。
我想,這就是讓我下意識恐懼、並且覺得危險的緣故。
「阿梅,」我洠в谢仡^,「是誰引妳去道場修行呢?」
「是盧醫生…」她突然發出急促哮喘的聲音,倒在地上痙攣。
我衝到她身邊,發現原本消失的繩子,又勒回她的脖子,並且不斷縮緊。她再度
回到瀕死狀態,所有死前的痛苦一起襲擊而來,重眩种匮}。
「阿梅,阿梅!」我拍著她陰冷的臉龐,「妳已經死了!這些痛苦也不存在!扔
回去!把這些痛苦扔回去!」
她花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照我的話做。她可能想起什麼,也可能什麼都洠в邢肫穑
但她翻起眼白,表情越來越猙獰。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為她做些什麼…但她
快要化為厲鬼,我卻無能為力。
瞥見我剛印出來的、最近才寫出來校對的稿子,我一把從印表機搶下來,抓到浴
室的洗手台燒了。「阿梅!妳不想看我的新稿嗎?」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下,抖索的像是發了毒癮,「給、給我…快給我!」她拿到還
發著火光的稿子,一行一行,專注的看下去。
第一次,我覺得這該殺的天賦有那麼一點用處。
「盧」雖然不是什麼罕見的姓,但也不是那麼常見。
這個分院,是有個盧醫生,負責女性患者那邊。等我見到她的時候,呆了一下。
居然是個俏麗時髦的女醫師,我原本模糊的猜測被推翻了。
當我失望的轉過頭,她居然走過來,笑吟吟的問,「你就是那位作家吧?姚夜書
?」
微偏著頭,我只轉過眼看她。瘋狂宛如洪水,將我侵蝕得非常深。我在不自覺中
,會流露出這種神情,一種空白呆滯、宛如精神病患的神情。
護士和醫生會因此被驚嚇。比起意識不清的病人,清醒的瘋狂更讓人恐懼。
但她卻氣定神閒的微笑,鎮靜得異乎尋常。「果然是。我看過你的小說呢,真是
…怎麼說?令人難以相信的想像力,雖然在病中,依舊擁有這樣閃閃發亮的特伲
…」
「畢卡索也有精神分裂。」
她停住了微笑,悲憫湧了上來。「但你不用跟他走向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