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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他们叫我小妖精-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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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早已见过我的祖母,他假装成我的班长陪同我等家长,远远地站着,还搓着手,只恨没借一件西装。他有这么害羞。    
    我祖母去了西双版纳,她挂在嘴上一辈子,看了几十年的地图,终于这次成行了。她来回都要经过我读书的城市转车,我去火车站见她一面,还有我的外祖母。回来时她给我带了一只金色的凤、银色的凰,一看就是便宜货,要不了几块钱。其中金色的那只是一块怀表,链子很短,她随身带着,从脖子上笨手笨脚地取下来,我帮她扯。在围看来,粗暴地像抢劫。    
    我对他笑,习惯了,对于亲人,我们从未温柔以待过。    
    他开玩笑说他开始害怕和我成为亲人了。    
    她在火车上发了病,又遭到巨毒的太阳暴晒,衰老、耷拉。    
    围说你很像你祖母,单眼皮,你老了大概就像她那副样子,她看来很善良。你外祖母很精明,我不太喜欢。    
    他突然想看看我的父亲。    
    他跟我很像,可是我没有他好看,这个世上除了你,没人有他好看。


第一章第4节 花瓶是特制的

    二十年后,他的妻子常常几年不给他添置衣物。    
    有一些来历不明、半新半旧的衣服是他母亲到外面捡回来的。只要不是夏天,他就穿一件黄绿色的军大衣,有几斤重,是他做过保安的二哥给他的。    
    市中心的广场驻扎了马戏团的大帐篷,像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笋子、城堡。他下班以后一个人跑去看老虎骑马。我跟踪他到帐篷外面,我听见口哨声、欢呼声,最后一排人懒散地靠在帐篷上观看表演,一个个滚圆的头抵在帆布上。城堡好像是用圆形的石头堆砌成的。    
    帐篷外面搭了两米高的木架子,架子上木板稀疏,人都漏得下来。两个女郎穿着乳罩和三角裤摇摆不定,肚脐上贴着亮沾沾的金色纸片,椭圆形的,有指纹那么大。她们下场的时候裹着披风,披风是夜间偷了街上的彩旗拼成的,裁剪得上面的广告前言不搭后语。都是拐骗来的姑娘,人身遭受威胁,以为自己的动弹系着家人的安危,不敢逃跑。    
    两个姑娘之间放置着一个一米多高的花瓶小姐,据说生下来没有形态,只有薄薄嫩嫩的肌肤如同一张包袱皮包裹着几样独立成型的内脏,遭到家人遗弃,被好心的医生加工,常年居住在一只景德镇出产的大型陶瓷花瓶里。样式跟我们学校摆的、我最喜欢欺负的那两只花瓶一样。谁给她胡乱扎着一根麻花辫子,毛毛糙糙的,垂到瓶颈处,绕了瓶颈一圈,又继续垂下去。肺活量还不小,可能内脏数目少,肺脱颖而出。张口闭口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在想为什么叫她小姐,难道她还有子宫。花瓶是特制的,瓶底有个嘴巴大的孔,用塞子堵着,像一个存钱罐。定期把她在瓶内排泄的粪便吸出来。洗澡的时候用一桶中药兑的水从脖子上灌进去冲洗,再拉到太阳下面晒,像是在蒸一瓶子肉。    
    一些年老的侏儒扭动着,互相袭击着,身高在我胸部以下。他们头部和上身的比例正常,单单下身长度好像只有大腿,少了小腿,造成了他们的短。。    
    奇形怪状的婴儿们,长尾巴的、连体的、头上长瘤子的、缺手少脚的,倒立在坛坛罐罐里的防腐水中远远发散出腐烂的气息。    
    他常常故意说错当天的日期、星期,让我母亲纠正。甚至他开始反穿衣服、不拉裤子拉链,让她耻笑。    
    他想方设法取悦她,她竟然嫌弃他,不愿意他在人多的地方和她同时出现。    
    一次在一个亲戚的饭局里,她百般阻止别人喊他来吃饭,她料道他肯定要穿着那件军大衣出现,她觉得他给她丢人了。    
    什么时候轮到她来看不起他,这样的男人落到她手上完全是落难,她应该是感恩戴德的、温柔以待的。    
    他坐在西门西其中一个麻将馆里,这个年轻时仪表堂堂滔滔不绝的人,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说书人,天天对着赌徒演讲。    
    他手里攥着一颗麻将,麻将被老板动了手脚,用菜刀根据花色砍了大小、深浅不同的印子。老板娘把辩识的诀窍单独告诉了他。他有糖尿病,每到下午就全身瘫软,到头来总是输,总是输。他前生一定欠下了巨额赌债,到死也没有还完,打了欠条,今世继续偿还。他还是赌,赌是一个黑洞、一阵旋风,把他的钱、劣质香烟席卷而去。    
    她只舍得买一种一块钱一瓶、一瓶几十粒的药给他,难怪总是治不好。我批评了她,她才给他买三块钱一副的中药,我看见他的药渣里有树皮、蝉蛹。    
    当我看见围和他的房东、另外两个老妇人打麻将,边打边指手画脚,我觉得这个背影恶心死了,像极了他,他上了他的身,要祸害他。我从背后扑向围、抱住围,想几口咬死他。


第一章第5节 替我开一朵花

    一位少年外出放牛,营救了一只青蛙,青蛙给了少年一个宝藏的地址。这个故事是他听一个老人讲的。    
    他几岁。老人我们叫她胡大太,她长了一脸的大黑麻子,就像麻将中的九饼。    
    她专门替人照看孩子,她爱好孩子,自己生过九个孩子,收养过一个孩子,还有一个是在尿桶里生的,却没有一个成活。她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旁边的人说帮她驱邪,给孩子手脚上涂了很多桐油,喂了很多桐油吃,孩子只活过半天就抽筋死去了。她男人吃鸦片,在外面胡来,身上有一种脏病,根本要不起孩子。    
    家里一桌别人的孩子,满眼都是孩子,哪有什么肉吃,她惟独在他碗底埋了一块腊肉。为此,他向她多次承诺:她就是他的亲人,他就是她的孩子,她要是老得走不动了,有什么要求,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他,他要赡养她。    
    他十几岁文章被红纸黑字地贴出来,引起轰动。那时红纸很贵,老师平时表彰人,最多是小心翼翼剪去红纸的一角,剪成一朵花,拿这朵花来奖励人。却舍得为了他的文章花一大张红纸。    
    他在学校的话剧里一人担当两个角色,一个是从舞台右边扛着锄头走过的农民,一个是从舞台左边扛着枪走过的战士。他的口袋里有张退稿信,他已经开始试着投稿了,写了一篇关于战争的小说,小说的开头是一只绿色的翠鸟冲向天空。编辑认为他的小说有几处不妥的地方,给他圈出来了,退回来让他改一改。他有些气恼。在路上他遇见一个摸骨算命的瞎子神算,瞎子赞不绝口他的手指,而且分文不收。他开始得意起来,把退稿信扔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不相信自己的文章无处发表。    
    他二十几岁下放到一个小山村。开始唱自己写的歌,被村里几个力大如牛的姑娘追赶。    
    三十岁的他穿着背心在院子里看书,背心上烂了几个小洞,小洞簇在一块,像一只小动物的脚印。我扯了很多拳头大的大力葵戴在他头上,插在他背心上的洞里。在他的肩膀写粉笔字,把我的一副塑料耳环戴在他耳朵上。我叫很多周围的孩子来笑话他,他不舍得惊动我、责备我。最后他指着我们新楼房的一扇窗户说某年某月某日有一本著作要诞生其中。    
    他四十岁了。工作上有些不顺利,遭到了排挤。他不服气,给上面的人提了很多书面意见。他把意见改了一遍又一遍,还到街上花钱打印下来,让我用普通话像播音员那样大声朗读了一遍又一遍。很多排比句、成语从我的嘴巴里跑出来,它们让我觉得滑稽。    
    我来了大学以后,他心血来潮,用文言文写了一个《西天问佛》的小故事,准备投给《故事会》,怕我耻笑他,他写信寄过来叫我指教。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他也学着谦虚了。    
    后来,开头的那个胡大太找到了我们家。她八十多岁了,她自己收养的一个孩子霸占了她的一切,不再承认她,皱纹在她的脸上编织成网,网络着她的大黑麻子们。    
    他很为难,他连自己都快要别人养了,怎么养得了她啊。    
    他只好替她联系了离我家不远的一个幸福院,就在西门西的一端,替她办了入院手续。    
    她也很顺从。    
    走的时候她把两只陶瓷罐子送给他。他小的时候被她照顾的时候就见过这两只罐子。以前有四个大小形状类似的罐子,对称地摆在她家一进门的柜子上。一个被他二哥捉鱼拿到河里装鱼打破了,碎在河岸上。一个被他拿去捉一种虫子弄丢了。二哥挨了打他没挨打,使他产生错觉,觉得两个罐子都是他二哥一个人打烂了的,而他没有参加。在他们手上失去的那两只罐子是一对,上面好像描绘的是金黄的蜻蜓、雪白的莲花。现在剩下的两个罐子,外面是些细碎的纹络,没有具体的图案,反而里面的底上描着两只人参娃娃,白胖白胖的,两颗头上共同盖着一片山字形的树叶,并排坐着、探头探脑的。    
    他手里提着两只罐子,不知道为什么收下了它们。可以用它来装盐或者茶。    
    流了泪,他说他这辈子果然完了。完在懒上、完在倔强上、完在在苦难和曲折中不懂得如何迎救自己的青春上。    
    我想起那个高大有力的他,顶着我,走过人群。他给我讲故事。    
    他讲到,不知哪个朝代,拜了一个九岁的宰相名叫甘罗。年纪太小,面见皇帝还是父亲顶着去的。    
    皇帝笑着出对,子将父作马。    
    甘罗答曰,父望子成龙。    
    他又想起来什么,他确信他根本没有完,他不是还有他的女儿吗。    
    他对我说,我的女儿,你要在写作的血脉相承的枝头上,替我开一朵花。


第一章第6节 她骂我是婊子

    你知道我多么难过。    
    在我年幼的时候我多么迷恋他。只要他开口说话,无论说什么,我都舍不得走。我可以站着听到半夜里也不知疲倦不移动一下。我太小了,不懂此刻她正在床上羞于启齿地等待着他。她开始怀疑女儿是个祸害,离间着她和他。女儿的长大花光了她的积蓄,使她连装扮的钱都舍不得花,没有捞上什么好处,反而成了她和他之间的威胁和阻隔。    
    不能怪我,明明是他对我的演讲欲大于他对她的性欲。或者是他的阴谋,年轻时多少女人围绕着他、吹捧着他,如今都离他而去了,他是不堪回首的。他上了年纪,想不开了,故意制造一些事端让身边仅存的三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连他天真的女儿也派上场供他利用。他真够卑鄙,他故意亲近我、对我好,让她受不了。她偏偏又是个无知到连女儿都妒忌的人。    
    他料定了她,算死了她。    
    她经常咒骂我,她诅咒我的鹰钩鼻,她说鹰钩鼻子坏良心。我穿了红色的上身,搭配绿色的裤子,这是我最喜欢的两种颜色,就算缺乏美观,又没影响她,她也狠狠地骂我红配绿、丑到底。    
    她诅咒我的脚趾头,我的脚也是她生成的,有什么长相,怎么能怪我。    
    她说大脚趾长先死爹,二脚趾长先死娘。    
    她说你这个贱货,心里倒是毒辣,两个脚趾一样长,一心想着父母双亡。    
    她命令我跪在两只反扣的瓷碗上,一个膝盖对应一只碗背上的凹。跪在长锈的铲子柄上,梗得腿好辣。跪在长满刺、毛的一束植物上。她用皮包砸我,究竟是什么野兽的皮,坚硬如铁。她哪来的皮包一定又是捡来的。没有人给她买过这样的包,他一辈子只给她买过一件不和身的呢子格子大衣,给我买过一只塑料望远镜,望远不了几米,一双不和脚的皮鞋,害我长了一脚鸡眼,害得我的祖母趁机给我买了十几年大于脚的鞋。    
    一定是捡来的。    
    她骂我是婊子,对,她打的就是小婊子,她喊我小婊子,不停地喊,还叫我非答应不可。    
    她用力拧我,好像这是我的小名。    
    她预言我今后就干这个行当。    
    她说我简直无师自通。    
    她以为女儿勾引老子,她怀疑我父亲嫖我,我都听出来了。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这天上午我刚刚收到录取通知,七百分满分我考了六百六十多分,在市里有不错的排名,我可以读市里最好的高中一十一中了。从初中的四十四中到高中的一十一中,只要能去一十一中,别人家里就算花钱拉关系也要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她听说学费涨价了,从几百块涨到了一千多块,她接受不了,十分窝火,在这一天的傍晚打我,污蔑我。    
    再也不敢跟那个父亲亲近了。    
    开始隔很远和他说话,打掉他牵我的手,他的手指那么长、那么黄。打断他的话,他竟然用我的小剪刀剔牙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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