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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他们叫我小妖精-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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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婚宴我因为高考没有参加成。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的房子租住在哪里。他们生孩子办酒席我请假回家赶上了。    
    在记账处的一个旧沙发上,胡乱坐着我的二伯父、姑母、我的表兄。我的二伯父贼眉鼠眼,驼背,穿着一身灰白的保安服,显得一点也不重视这次聚餐。我的姑母神情呆滞,呵欠连天,抱怨错过了一场牌局。我的表兄企图抱我、逗我,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我拒绝了,他开始站起来,吊儿郎当地抽烟。他的旁边是一个和他的腰齐高的卫生间指向牌。我手里拿着几张薄薄的百元纸币,少得可怜。    
    要是我自己有钱我宁愿打开一床毛毯,用钱贴一个喜字,四个人各执一角,从正门举着进来。    
    我的父母没有来,觉得拿不出手,指派我来。    
    真该把我们赶出去,这些人渣,这些贫贱丢脸的亲戚。除了丢人什么事也做不好,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们坐到餐桌旁,运送碗碟和菜饭的电梯上上下下,轰轰隆隆地响,穿粉红色丝光旗袍的女招待走来走去,终于产生了喜庆的错觉。    
    我拿出来一只筷子戳一只馒头,馒头粘在炼乳上,扯也扯不动,表兄得意地用筷子敲我的头。我二伯父从厨房里找来一只锅铲,等着同桌的客人吃完了好给他的黑宝舀剩菜,他拿着锅铲挥舞,简直就是下逐客令。    
    饭吃完了,我们连到底是生儿生女都不知道。堂兄得了一个千金还是我在别人的议论里听出来的。我远远地望着我的堂兄,看着他四处张罗,招呼也来不及打。    
    一路上表兄讥笑我,是全场最难看的女孩子。我心里说我还不愿意跟你一起走呢。    
    总是这样,总是说我难看,好像他的表妹真的有那么难看。    
    我大学里被另外一个男孩子追求,他很有钱,要是我跟他谈,我可以把他的笔记本电脑据为己有。大家都知道这对于人工写作的我是多么大的诱惑。我就不用一个字一个字写、誊、打了。可是他长得太像我表哥了,当然比我表哥好看多了,可是那股味道就是像,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我的侄女今年就要一岁了,跟我堂兄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的健壮,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今年以来,她在家里组织了几场小辈的聚会。饭菜丰盛,气氛热烈。我母亲这么做无非是想表现她在这个家族的凝聚力、重要性。可是我始终想像不来他们把碗筷赶开将小侄女放在桌子中央站立、怂恿她舞蹈的情景。


第六章第43节 无数次甜蜜地流泪

    我无数次甜蜜地流泪,我把一只茶杯罩在耳朵上听取海螺里的声音。我看见一些细小的蚊子朝我的茶杯里投水自尽。我把室友们的洗面奶摆成一条线,它们整齐地立着,像古代刑场上的满门超斩。我踩破了一根圆珠笔芯,把我穿凉鞋的右脚染蓝了。    
    我和围在一栋打开窗子的楼房背后说话,他往我胸口里扔很多小土块,午睡的人被吵醒了,从楼上的窗口伸出头,恶狠狠地赶我们走。    
    我看见四个孩子将手牵成一张网,剩下的两个孩子互相把对方往上抛,扔到半空中,四个孩子说好了要一定接住他,不约而同变了卦,四散开来,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看见一个卖西瓜的男人,逢人就形容他西瓜的优良,他说是他西瓜的优良是一只瓜蔓上只允许接一只的优良。    
    我看见一些女孩子,互相用钢笔画戒指、手表,连夜编织无数的小辫子。    
    一只贝壳一样的碗,碗里清水中老人张开着的假牙,欲言又止。    
    我遇到一个愁苦的女乞丐,她只有一条腿,腿上有珊瑚礁一样的疮疤。她自己给自己镶了一条腿,是从一张遭到废弃仅存一只木腿的圆桌上锯下来的,上面还有锯齿的花纹。    
    一些人用一截圆木支起一张簸箕筛葵花。    
    我注意一家粉店,老板是一对夫妇,女的总是趁男的端起锅的空当把蛋壳扔进炉子里烧毁,女的搬着高高的一堆碗,男的总是走过去拦截半堆,为她分担。    
    我在大雨里和六个人共伞走回西门西,雨大得像是天上有好多人不停朝我们吐痰。那是一个小贩的太阳伞,他在暴雨里收了摊,打着这把巨大的伞回家,很多人都来到他的伞下避雨,足足六个人。    
    我可以为投奔、迁徙、谋生的陌路人、末路人流泪,为莫名其妙妙不可言的事情花心思,可是从未为我的亲人们流过泪,花过心思。    
    只要有一个亲人在场,任何一种其乐溶溶对于我而言都是虚情幻景。


第六章第44节 请该死的都去死

    谁又能想到我假期回到家要参加的第一场喜宴竟然是堂表的。她的仓皇出嫁是划过我心房上的闪电,把我的心切出一个X的口子,血流成河。    
    她一直没有给我提起过这个人,来不及提,太快了,来得太快了,不是画家、老板,更不是那个签名艺术家。    
    他是她在这场瘟疫中等来的惟一一个游客。她赏识他的勇敢。她单独陪了他一个星期,他也邀请她去了他的城市,他也要为她做导游。他大她十岁,他在她的意见薄上留了四个字,宾至如归。    
    他请求她嫁给她,他要带走她。    
    提前通知我,多前算提前。喜宴的前一秒种吗。    
    我好比突然听说了围弃我而去,另结新欢。    
    我在电话亭里是一条发疯发情的母狗,朝她狂吠。    
    我说你这个臭婊子,狗屁的宾至如归,你这个三陪女,这下好了,这回使出浑身解数,把人家哄服帖了。你入哪行都是入的婊子行,你天生是个婊子。    
    围已经听得懂她的家乡话了,他听出来她如此破口损伤的竟然是她的姐姐。他一把拖住她,挂掉了电话。他用长长的电话线捆她、勒她。他真怕她会在大街上下跪、打滚。    
    她的第一个情人是她的父亲,这个对她坐视不理、袖手旁观的老男人。    
    她的第二个情人就是你。那只多年以前探取采摘她的手,让她没齿难忘。那只手一度使她相信,她是那么独立,没有谁、没有男人她照样可以活下去,她自己跟自己相爱、做爱。就那么回事,不过如此。她多次腾出一只手去模仿你的那只手,但是她的手法总是不如你,根本顶替不了你,她终于明白爱和欲自外界而来,所以她开始等候他。    
    你要我好好写作,让黄家出人才,一家人走到街上都扬眉吐气。你说你也要拼命作画,不让人轻视你。可是这些誓言你都抛弃了。那个老男人,他肯定要囚禁你,迫不及待要你为他生儿育女。一个女人一辈子就为男人屙崽,和一头母猪、母狗有什么分别。    
    当你已经成为了一个母亲,我再凭什么相信你的信誓旦旦。    
    你已经完了,无所谓,你早就死过一回了,不在乎多死几次。    
    你回头看看你的亲人,他们的贫贱和无望,自你之后何从安慰,何从抚摸。    
    我不会去的。    
    我根本不能原谅你。    
    我到头来根本看不起你。    
    我凭什么要当你陪嫁的姑娘。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们,我根本去不成、也不适合去,我早就不是处女啦,你们不是要找处女啊,我可不是,你们硬是拉上我,倒是不怕遭瘟啊。你们爱谁找谁。    
    我母亲当场扬了我一耳光。我笑嘻嘻地跳开了。她飞快地喊我的小名,小婊子,小婊子。    
    她满街找我。    
    我逃离你的婚宴,最后一次回过头来看你,铺好塑料餐布、摆上碗筷的圆桌子是盛开在房子里的巨大的白花。你婚纱上的朵朵白玫瑰。送葬的人鬓角上的花。春天枝头带雨的梨花。六七八九朵。四朵。我童年在水库里捕捉到的水母的尸体,死去了,失去了弹性,无法收缩,盛开在水里。    
    请该死的都去死。    
    请要死的都去死。


第六章第45节 她早已朝生暮死

    我的朋友在市中心等着我。她站在大庸民俗节搭起的戏台子下。    
    这些台子上白天站满了人,打扮得的像异国他邦的使者、天外来客、古老的历史人物。这些人,一天三个盒饭还是要吃的,除了吃盒饭,还吃桃核、玻璃、铁、火,他们展示珍稀的绿毛龟,千年人形何首乌。不过是欺骗游客,绿毛是在龟背上涂了生姜、生了青苔,何首乌是畸形的土豆、红薯用强力胶粘成的,顺便抹些泥土。他们栽培挑水的老鼠、打仗的蚂蚁、识途的翠鸟。他们用失传已久的语言歌唱,一只手支起全身,在背上砸碎一块碑,在刀和火上跳动。他们炫耀自己的胸毛,三天刮一次,一天刮三次。    
    她和我失散了一年多。    
    她在大学里已经和人同居了,被老师抓到了,要不是这场瘟疫为她拦了一手,她母亲早就捉到她了,把她关起来,吊起来打。她自己说首先是被人轮奸,一个人以变幻莫测的姿势强奸她若干次。    
    她带了一些水饺和啤酒过来。我们在台子上摊开了食品。    
    互相炫耀了半天的性经验,她比我豪华多了,使用过一个二十五块钱的套子,上面有一层又一层的条纹,有利于推波助澜。我自卑得很,连套子什么形状都没见过,怎么用更不必说。尽管听那个正在结婚的婊子讲过,有一种辣椒形状的。    
    我和他做爱,无比重视自己的身体。事先排便、清洗自己,让小腹扁平、下体芬芳。从来不用套子,他羞于买。    
    他说那么容易怀上,那公家、私人开那么多不孕门诊干吗。    
    我倒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怀孕,巴不得一脸蝴蝶斑,披头散发地挺着肚子回家,吓死我家里人。他们总是拖我的后腿,给我丢人,我要以牙还牙。    
    她们简直就是两个磕着瓜子的婊子,数着钱,攀比接过的客人。    
    我说我到现在只接了一个人,只是接他了很多次,没要过他的一分钱。    
    你真够高贵啊,她从路上捡来一根雪糕棍,要为我立个贞节牌坊。    
    她们撕了好多海报垫在屁股底下,很多行人也撕,他们肯定是临时肚子疼,拿去揩屎。    
    她对我说我从来都觉得你天生是个写小说的料子,你不写的话反而要遭天谴。    
    我也觉得。    
    绿肥红瘦的十七年。    
    无人收割的稻田,无人驾驶的飞行,无人造访的青春。    
    安静了好久,她突然回过头来,险些碰到了我额头,她摊开她的手,让我观看她掌心的纹路。    
    她说你看,它多么汹涌,这几年,我的命会很苦。    
    我想到我拿起围的右手给他胡乱地算命,大富大贵多子多孙,当然还突出了我出现在他生命线上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把好话说绝了才告诉他,对不起,男左女右。    
    她问我,一个人离开自己的出生地久了,是不是就能够自以为获得重生了。    
    我被酒呛出眼泪来,我不知道。    
    这一年,太动荡了,太凶险了。说不定就是我的再造之年。    
    我很想见他。    
    他从火车上接过她。    
    他们一路狂奔,能丢的都丢下,关上门已经一丝不挂。他的房间从一楼搬到了五楼,他们空腹做爱,她的腿抽了一次筋。她在半空里走动,她看着自己穿上黄色皮鞋、芒果一样微肿的脚莲藕一样的粉红的腿。夏天,过了这个夏天,是不是就等到了他们的地久天长,这又是不是她的痴心妄想。    
    她告诉他,小说终于写完了。    
    这个暑假她开始东奔西走,也许她一生就此转机。    
    你可以把她和小说听成一个笑话,一个神话。她多么希望你爱惜他自己。我不要一切都到来了,反而失去了你。因为你是我的理想之一。    
    她伏在他身上听他肚子里的水声倾诉衷肠。我爱你。    
    在这个世上遇不见他,她早已朝生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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