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2-用吉他射击的人-第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白,那会是一件蠢事。我头脑中想的是,必须走出剧院。躲在那无法进入的殿堂里,活活地关在对那种无法挽回的过去的迷信之中,并不是在这个国家里保护文化和音乐的最佳方式。你想想那电视,在那里等待、躲避,是愚蠢的。有人也能来救你这位在海洋中的愚蠢逃生者,然而如果你却拒绝从你的漂流残骸上下来,还该做别的什么呢?
①里卡多·穆蒂(1941…),意大利著名指挥家,时任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乐队指挥译注。
世界的起源饼干厂里的一个破碎城市
我要对那些不是都灵市①的人说,科莱尼奥不仅是被人们遗忘的精神病院(现在是原精神病院)所在的地方,而且也是被叫做法国大道的一条道路所穿过的许多地方之一。这条道路穿过一系列地方,这些地方一个连一个,只是由写着名字的牌子分开,就像罗马涅海滨②那样,只是这里没有海,但是有其他许多东西作为补偿。例如,现在有一个名叫马吉奥拉的工厂,做饼干,但是如果你在这些天里进这个工厂里去,你会看不到饼干,而是看到萨拉热窝③。这并不是一个隐喻。
①都灵市,意大利西北部工业重镇译注。
②罗马涅海滨,意大利东海岸埃米利亚·罗马涅大区所在海滨译注。
③萨拉热窝,前南斯拉夫的波黑共和国首都译注。
④米兰市,意大利北方工业重镇译注。这是一种展览(但是展览这个词在这里是很不确切的),题为〃萨拉热窝的生活,封锁的再现〃。一个女孩儿向我讲述了这个展览是如何诞生的,这位女孩儿有个漂亮的名字(克雅拉,带K和Y)和一个无法叫的姓(范埃林库伊曾,是荷兰姓)。她说,有一天她去了萨拉热窝,因为她不相信报纸上所写的那些东西,她要亲自去看看。她作为我不知道是哪个广播电台还是杂志的人报了到,她钻进了穿过塞尔维亚路线下面的隧道,在城里钻出来,她就这样去看了。后来她又回去几次,她每次去所做的事情就是带走那个城市的一些东西,因为那些东西、物件比言语更能说明问题。如果需要让我们明白有关那种荒唐的围困的什么事情,那么这就是一种方式:我看看东西。于是她把从那里带回来的东西放在一起,办了一个展览(你们明白,这个名字根本不对),先是在米兰市④办了,现在在科莱尼奥办,将来还要在意大利其他地方举办。
举个例子来说。她在萨拉热窝住在一所房子里。落下一颗炮弹,炸中了邻居的住宅,夺去了全家人的生命。现在你到那个制造饼干的地方去,会看到那个家庭的照片,以及那个家留下的东西:炉子,一把椅子,上面用塑料布代替玻璃的窗户,一些修修补补的物件。瓦砾和灰沙。你往前走,绕过一些木箱子和破烂汽车,便到了一个市场,所有货摊子都是空的,香烟盒是用随便的那种纸做的,真正的香烟盒早就没有了,但抽烟的欲望并没有完,因为抽烟可以解饿,于是他们还凑合着做烟,而包装就有什么用什么了,只要像个盒子就行。似乎微不足道,好好地想想,其实是以小见大。又如儿童们的那些画。克雅拉是从一个幼儿园那里带回来的,看着那些画,就像窥视着实际上从未看到过和平的那些小孩子们的心灵。有人画北约的飞机,有人画鲜花、树木和天空中的飞鸟。有个人只画东西,没有画任何人,只有东西,他该是坚决地认为那些人真叫他恶心。
我不知道你们从那场战争懂得些什么。每天在电视新闻上都有,但我不知道你们真正懂得什么东西。我本人懂的很少。这样说会叫人恶心,但是我几乎一点都不知道。我原先几乎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在这个饼干厂里,我知道得多一些了。它帮助你认清那种荒唐:一种封锁,就像在中世纪,只是我们处在2000年;多年来在家门下面就有那些敌人想进而又进不去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已不再有任何一个角落能躲过狙击手或炮弹。你探出头去,你在路上走的每一平方米上,你都可以成为一支准确的枪的瞄准目标。你呆在家里,在洗裤衩,一颗炮弹就可以把你送去永远洗裤衩。在2000年。晚上青年人出去,尽管实行宵禁,尽管像发疯了,但他们还是出去,因为这可能是最后的夜晚,他们点亮打火机,好看清楚脚往哪里踩。克雅拉说,真好像许多萤火虫一样,他们去玩。只要说说这些事,你就会感到极为悲伤,我不知道确切地是为什么,但真是极为悲伤。
为一场始自十九世纪的战争而实行中世纪式的一种封锁:那些人为民族身份、为独立而互相残杀:我们在历史书上学习的那些东西,1848年的加里波的①,斯皮埃尔伯格②。2000年见鬼去了?究竟怎么回事会这样停止历史,把文明降低为零,把整个人民的智慧随风吹散呢?也许,要想明白,必须从那个饼干厂里正好在入口处的那张照片说起。一张铁托将军的照片,黑白的。是一张四分之三的半身照片,他已六十多岁,明亮的鬈发,浅色上衣,上衣小口袋里装着一块小手帕,眼睛注视着未来。他没有皱纹,但是身上有了弹洞,极为准确地击中照片的画面:其中两个在眼睛里,第三个在嘴巴里。
①朱塞佩·加里波的(1807…1882),意大利民族统一运动英雄译注。
②斯皮埃尔伯格,捷克布尔诺附近的一个城堡,十九世纪时曾有四十八名意大利爱国者被囚禁在那里译注。
世界的起源孤独的公牛
杰克·拉莫塔有着似乎是生造出来、而却又的的确确是真的那种名字之一。他就这样叫:四十年代的拳击手,重量级世界冠军。他击败了那位同爱迪思·皮阿夫一起的马塞尔·塞丹,因此而夺得腰带。他不是那位叫时装设计师的拉莫塔。第一声锣响他就低着头开始,不停地打,直至结束。有胜也有负。他不时地出售比赛,而在那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他赢过多次的蒂贝里奥·米特里讲述:那人最喜欢的招数之一就是用头(而不是脸)迎击对方的打击,而不是躲避打击,他没有多大感觉(石头脑袋),而你却把手都打破了。这说明他是那种人。
对杰克·拉莫塔要说两件事。第一件是短短三行的一句话,在我看来那是个杰作。如果你想想他以及其他数以千计的美籍意大利人所处的那个世界,你想想大概需要一整部小说来讲述他们那个世界,需要整整一百部小说、一部又一部的长篇史诗。暴力,玩世不恭,贫困,生存的才能。所有那些东西你都无法用几句话说出来,而杰克·拉莫塔却做到了。有一天,我不知道是在哪次鬼采访中,他们要问他有关其家庭、其过去以及有关纽约市布朗克斯区等这类事情。谁知道他那时声音如何。无论如何,他用那声音说的是:〃我的家庭是如此贫穷,以至每当圣诞节我的父亲就走出家门,去打几枪。然后回来,对我们这些孩子们说:圣诞老人已经自杀了。〃真是一个杰作,也许那并不是真的,可能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他们使他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但那确实是一个杰作。这表明任何事情都是可以用三行话来讲述的,其余就是文学了。
第二件要说的杰克·拉莫塔的事是《孤独的公牛》的头几分钟,那是斯科尔塞根据他的故事而拍摄的一部电影。在那部影片中,德尼罗在拍完了拉莫塔打斗的所有场面之后长胖了三十公斤,再拍混乱不堪的拉莫塔在像他那样混乱不堪的场所做卡巴莱歌手来赚钱维持生活的场面(〃当我进去时我就问老板卫生间在哪儿,他回答我说:你就在卫生间里〃)。如果我可以发表我的意见的话,那是一部大片。由于在电影俱乐部里这部电影已经不知放过多少次了,是原文片,因此我也去看了。根本就听不懂,因为影片中讲的是无法猜想的美国意大利语,德尼罗或者咕噜地说话,或者是大声号叫,但是影片头两分钟你明白怎么回事。没有人说话,没有要猜想的任何东西,只需要看和听就行了。
你听的是《乡村骑士》的间奏曲。那是非常漂亮的一页,即便并不是接受它就完了。他成功了,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有意,会有一种内在的悲哀,但是一种美丽的悲哀,是当你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时候的一种悲哀如果有意的话。有一次,我听了由马斯卡尼指挥的那个间奏曲,整个儿是英雄的表情,过分膨胀。那是铁皮的激情。而如果是由西诺波利来指挥演奏那个间奏曲,就会出来那种悲哀。何等悲哀,悲哀。好吧。你所听到的是那里那种音乐。而你所看到的却全部是慢镜头,而且是非常慢的镜头。拳击台的三根绳索在近处,就像是画在银幕上的三条线。后面是拳击台,在拳击台上有他,布朗克斯的公牛,他在往上跳跃,对空出拳。他身穿一件晨衣,风帽往上戴着。一件猎豹花晨衣,前面开着,腰带有点往下垂,就像是那猫科动物的尾巴,它正在向隐蔽的猎物伸出爪子去。你想像在那拳击台周围是人山人海,烟雾弥漫,一片混乱。在血流满面的慢镜头中,不时地出现闪光,那不是闪电,而是一个彗星。全部是黑白的,但有点破碎,雾气蒙蒙,好似一片土地冒烟、寒冷刺骨的那种北方风光:猎豹花晨衣仿佛是在上面飘着雪花的一件黑色晨衣。
马斯卡尼让小提琴在一个不可饶恕的4上爆发出高音,彗星爆发出闪光,布朗克斯的公牛继续在蹦跳:他不离开拳击台的左边,前进和后退,但总是在那左边。而真正漂亮的是你在过一会儿之后就觉察到在拳击台的其余部分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人,整个儿是空的。在那台上只有他,没有任何裁判,没有任何助手,没有任何对手。周围整个是人,只有他单独一个人在那上面,在带有《乡村骑士》色彩的宁静气氛中。你躺在那破旧的、苦行僧式的、典型的电影俱乐部的椅子上,在那个时刻想到的是,你也许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孤独的一个人。
世界的起源日常的小梅兹奎塔
我知道是有点像做一篇有关比萨斜塔的《巴南姆》专栏文章,而事实是我看到了科尔多瓦①的梅兹奎塔(Mezquita)。那周围有叫做安达鲁西亚大区的那种甜蜜的非洲,到处都是四旬斋后的节日,就是在那无法读出的吉卜赛歌舞的步法上的集体疯狂。那周围都是白色的房子,你会问他们是不是每个星期日都重新粉刷那房子。许多电视机开着,里面是斗牛,这是件怪事,有点像星期日上午看弥撒那样,那电视屏幕下方写着〃意大利广播电视一台〃。周围还有那另外一个玩意儿,我付了一万里拉,从一个门进去,后来我就在里面看到一种极为奇特的东西,叫做科尔多瓦的梅兹奎塔。并不是因为这种文物本身,也不是因为这种周末版,而是因为那让人想起的东西:奇怪的想法。
①科尔多瓦,西班牙南部安达鲁西亚大区科尔多瓦省省会译注。梅兹奎塔是阿拉伯人开始建造的,是在780年建造的,原来是个清真寺。二百年后他们把它扩大了三倍,就在那个雄伟的城市科尔多瓦的后面,这是个正在向周围爆炸的城市。结果是:一个庞然大物,180米×130米,包括柑橘林,这是当时的规定(那是高雅的人)。里面只有圆柱,但是有数以百计的圆柱,以一块向日葵地的准确几何图形而散开(想到了吗?)。那些圆柱撑托起一个拱,然后继续往上,高几米之后又撑托起另一个拱。那些人研究过罗马水道,他们明白了那里面有天才的东西,于是他们把整个儿做成小的(就是高的意思,但这与之毫无关系)和大的(就是宽的意思,这就真的与之有关系)。正如过往诗人们多次讲过的那样,这是一个圆柱林。
就这样也已经是让人感到惊奇的一种东西了,但是好的还该在后头。因为事实表明,并非总是最优秀者取胜。在1200年,基督教徒把阿拉伯人赶出了科尔多瓦,看到了那个大玩意儿,就急急忙忙地正式把它作为他们的教堂之一。在三百年间只限于做些小的改动,正好是为了使那个场所有点儿人格化。后来,到了1523年,接受了一个天才的主意:在那个清真寺的里面修建一个主教堂,就在那里面的中心位置,带有大祭坛、唱诗班、管风琴,应有尽有。但是没有墙:好像是在一片圆柱林中间建设了一个教堂的内部。产生一个如此疯狂的主意用了三百年,又用了二百四十三年才建成它。1766年完工,那个地方诞生后的一千年。
那么你该想像一下,想像你在那里面的时候你是在哪里。整个儿是被排除在世界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