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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24.在水一方-第5节

小说: 24.在水一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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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有什么夺人的艳丽,她只是与生俱来就有份清雅脱俗的味道。这“味道”二字,却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了。小双在外表上,固然有了许多变化,可是,在个性上,她却依然有她的固执和倔强。就拿她的“工作”来说吧,后来我们才弄清楚,她的工作性质,就是教授一些孩子们弹琴,那家“音乐社”类似一家私人的音乐学校,教钢琴之外,也教吉他、电子琴、喇叭、鼓,和一些中国乐器。教授的地点,在一家乐器店的二楼。他们有间小教室,里面有架蹩脚钢琴。教钢琴这门课,是必须个别教授的,以小双的钢琴和音乐修养,她的学生竟越收越多,工作时间也越来越长。可是,她的薪水却并非计时收费,而是按月拿薪水,每月只有三千元。她常常中午就去上课,教到七、八点钟,晚饭也没吃,累得筋疲力尽的回来。诗尧有次不平的说: 
  “这根本是剥削劳力,如果你去当家庭教师,很可能教一个孩子就能拿三千元。”“算了,”小双却洒脱的说:“来学琴的很多都是苦孩子,家里买不起琴,又有这份兴趣,只能勉强凑合着学学,音乐社收他们的钱也很少。我不计较这些,许多人从早到晚的做工,还赚不到三千元一月呢!” 
  “你倒有个优点,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诗尧说。 
  “人生要处处退一步想,”小双微笑的说:“比上不足,总是比下有余的。”她的话又似无意似有意的“扣”上诗尧的心病,诗尧就默不开腔了。诗尧是与众不同的,诗尧并不那么容易原谅“命运”,他曾私下咬着牙对我说,他是“比下不足,比上有余。”的!老天,他真忘不掉他的跛脚! 
  看小双奔波来,奔波去,不胜辛劳,诗尧忍不住又开了口:“家里白放着一架钢琴,我弹的时候也不多,你就干脆把学生带回家来吧!”“那怎么行?”小双扬着眉毛说:“家里的生活多么宁静安详,如果学生来了,从早到晚‘多米梭米’的弹‘拜尔、汤姆逊、索那提那’,不把人弄得头发昏才怪!那些学生,并不是一上来就能弹西班牙狂想曲或幻想曲的!” 
  小双这句话倒是实情,她既然固执于她的工作,大家也就不再干涉她。她的第二项固执是对她薪水的处理,发薪的第一个月,她就把三千元全部交给了妈妈。妈妈大吃一惊,说: 
  “你这是干嘛?”“我看到诗晴和诗尧也把薪水交给您的,我既成为这家中的一份子,应该按规矩来做吧!” 
  “什么规矩!”妈嚷着:“诗晴的薪水,只够她添添衣裳、买买胭脂粉,交给我的,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诗尧收入多,负担一下家庭是理所应该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也需要用钱,给了我,你用什么?” 
  “我吃的喝的都有了,我还要用什么钱呢?” 
  “嗬!”妈提高了嗓音:“原来你想缴伙食费呀!” 
  “朱伯母,别这样说,”小双一脸的诚挚和坚决。“我真要缴生活费,三千元又怎么够!你们对我的恩情,又何尝需要我用金钱来补报?我之所以拿出来,只想和诗晴他们一样,成为朱家的一分子,尽点心力而已。” 
  “既然如此,”妈说:“给我五百元,象征一下,剩下的你自己用,天热了,你也该做做衣裳了,虽然是戴孝,也不必天天穿黑的,蓝色啦、白色啦,绿色啦……都可以穿,女孩子,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那么,”小双说:“我留五百元零用好了,交两千五百元给您。”“胡闹!五百元够干嘛?” 
  “所以我怎能只交五百元给您?” 
  看她们两个一直扯不清,我不耐烦的喊: 
  “你们都不要,就给我算了,反正我还在读书,是伸手阶级!”“不害臊!”奶奶嚷:“听我说一句,三千元除以二,一半交给心珮,一半小双留着,别再吵不清了。心珮,你拿着那一千五,等小双有了人家儿,咱们好给她办嫁妆!” 
  “哼!”我轻哼了一声:“好人情哦,拿人家的钱给人家办嫁妆,说不定啊,还办到自己家来呢!” 
  奶奶伸手在我面颊上死揪了一把,笑着直摇头: 
  “诗卉这小丫头越来越坏!雨农又没个妈,你真该有个恶婆婆来管管你!”“我被恶婆婆欺侮,你又有什么好?”我对奶奶做了个鬼脸:“只怕恶婆婆还没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家的恶奶奶就要打上人家的门上去了!”“哎唷,心珮!”奶奶又笑又骂:“你瞧瞧,你也不管管你女儿!生了这么一张利牙利嘴,将来她那个雨农啊,不吃亏才怪呢!”“嗳嗳,”我直咂嘴:“人家还没成为你的孙女婿,就要你来心疼了!”奶奶望着我,又笑又摇头。经我和奶奶这样一闹,小双的薪水也就成了定局,以后,每月都是一半缴库,一半自用。小双似乎还很过意不去,每次下课回来,不是给奶奶带点糖莲子,就是给爸爸带点熏蹄,诗晴爱吃的牛肉干,我爱嗑的五香瓜子儿,妈妈喜欢啃的鸡爪子,她全顾到了,就不知道她那一千五百元怎么如此经用。妈妈和奶奶呢,也没白收她那一千五,妈给她剪了布,奶奶帮忙裁着。四月里,小双就换上了一身新装,白色的长袖衬衫,天蓝色的长裤,套着一件蓝色小背心。明亮的、清爽的颜色,一下子取代了她那一身黑衣。她站在小院子的篱笆前面,掩映在盛开的扶桑花下,阳光直射在她发际眼底,她亭亭玉立,纤细修长,飘逸得像天空的白云,清雅得像初生的嫩竹。那天早上,我注意到,我的哥哥对着院子足足发了一小时的呆。 
  总之,夏天来临的时候,小双已成为我们家不可或缺的一分子。我不知道妈妈爸爸和奶奶怎么样想,我自己却存下了一份私心,命运既然把小双带到我们家里来,她就应该真正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不是吗?明里暗里,我比谁都注意我那个哥哥。可是,朱诗尧莫测高深,朱诗尧心如止水,朱诗尧是书呆子,朱诗尧与众不同,朱诗尧不是别人,朱诗尧就是朱诗尧,他不追求女孩子! 
  诗尧真的不追求女孩子吗?五月中,他忽然忙碌起来了。公司采用了他的建议,新辟了一个大型的综艺节目,其中包括歌唱、舞蹈、人物专访、生活趣事,以及世界民歌和风光的介绍。这节目长达一小时半之久,每星期推出一次,诗尧兼了这节目的制作人。这一下,就忙了个不亦乐乎。最初,是收集各种资料,然后,是选拔一个节目主持人。 
  诗尧第一次对家里提到黄鹂的时候,我并没有怎么注意,只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但是,女孩子为了上电视、演电影,取个艺名,怪一点才能加强别人的印象,这也无可厚非。何况她只是许多参加选拔的准主持人之一,与我可一点关系也没有,原也不值得我去注意。只是,当诗尧经常不回家吃饭晚,当黄鹂的名字被天天提起,当她担任那主持人的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我觉得这件事有点问题了,而真正让我感到不安的,还是黄鹂来我家玩的那个晚上。 
  那晚,诗尧已经预先打过电话回家,说要带黄鹂回家来坐坐,我心里就有点儿嘀咕,主持人应该到公司里去主持,怎么主持到制作人家里来了?但是,诗尧在电话里对我说: 
  “我要你和诗晴、小双大家帮我看看,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用?”想到我也有暗中“取决”一位电视节目主持人的权利,我就又乐起来了。因而,当黄鹂来的时候,我们全家倒都是挺热情、挺高兴的“待以贵宾”之礼。 
  不可否认,那黄鹂长得可真漂亮。事实上,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她还不够,她是“艳光四射,华丽照人”的。她的眉毛又黑又浓,眼睛又黑又大,再加上,她经过了细心的“修饰”,就更加引人注目,“唇轻点而朱”,“眉淡扫而翠”,“眼细描而秀”,“颊微染而红”。我这样说,并不是说她的美都经过了人工,就事论事,现在那个女明星不化妆?化妆也要有美人底子才化得出来。如果一张大嘴巴涂了口红岂不成血盆大口?如果生来是扫把眉,再画它一画,岂不变成芭蕉叶子了?黄鹂是真的很美,不只她的脸,还有她的身材,她穿了件紧身宽袖的鹅黄色缎子衬衫,一件黑色曳地长裙,真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她坐在那儿,笑吟吟的端着茶杯,微微的翘着个小手指头,真是“明艳万端”。如果我硬要横下心来挑她的错处,我只能说,她虽然很美,却不属于我们朱家这个世界里的人,她令人联想到夜总会与香槟酒,而朱家的世界里,只有艺术与诗歌。 
  爸爸很客气的问了问她的家庭,她也很客气的答覆了,她带着点儿上海口音,有江南人那种特别有的嗲劲儿。原来她的父亲服务于工商界,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奶奶最会倚老卖老,她一瞬也不瞬的直盯着人看,也不管人家会不会不好意思,好在黄鹂并不在乎,我看她已经被人看惯了。半晌,奶奶才冒出一句话来: 
  “老天爷造人越造越巧了。画里的人儿也没这么漂亮的,真不知道她爹妈怎么生出来的!” 
  我们都笑起来了,我直说: 
  “奶奶,你说些什么?” 
  黄鹂倒大大方方的对奶奶弯了弯腰: 
  “谢谢朱老太太夸奖,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各位多多指教呢!”李谦坐在黄鹂对面,对她从上到下的看了一个饱。 
  “黄小姐,我看你也别去当什么主持人了,”他说:“我那部新连续剧里缺个女主角,干脆你来当女主角吧!” 
  黄鹂眼珠一转,很快的对李谦抛来一个深深的注视,嘴角一弯,就甜甜的笑了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和一对小酒涡。“李先生别说笑话,”她翘了翘嘴唇:“你们连续剧里一定早就定了人了,您不过和我开开玩笑罢了,我这种丑八怪,那里能演连续剧?”“不盖你,”李谦慌忙说,不知道他热心个什么劲。“如果你不信,咱们约一天,和制作人一起吃个晚饭,大家谈谈。” 
  黄鹂转过头去,望着诗尧笑。 
  “朱副理,你说呢?李先生是骗我们,是不是?” 
  “诗尧,你知道的,”李谦急急的说:“我们现在正缺女主角,本来要请某女明星来客串,偏偏她又轧戏轧不过来,我看黄小姐倒很合适。”“李先生,”黄鹂娇娇的说:“我怎么和人家女明星比?你要是有心栽培我吗,给我个小角色试试,不过……”她又转向诗尧,笑得更甜了。“还要朱副理批淮呢!朱副理,你说呢?恐怕主持节目已经够忙了,是不是?” 
  “当然,最好是又演戏,又主持节目,我并不觉得这之中有什么冲突呀!”诗尧说。 
  “真的吗?”黄鹂的笑容又抛向了李谦:“朱副理说可以,我就遵命,你可别逗人家玩!” 
  李谦正要说话,我注意到诗晴悄悄的把手绕到李谦身后,在他背上死命的掐了一把。脸上却不动声色的笑着对黄鹂说: 
  “黄小姐,你放心,他们都会支持你的,凭你的条件,当电影明星也绰绰有余呢!” 
  “朱小姐拿我开心呢!”黄鹂接口:“全电视公司的人都知道,朱副理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只是请不出来,要不然,什么节目主持人啊,什么女主角啊,还不都是两位朱小姐的份儿!”我这一听,可真有点“飘飘然”,恨不得马上跑到卧室里去照照镜子,到底自己长得如何“如花似玉”法?想想雨农也常夸我“明眸皓齿”,我总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听黄鹂这样一说,我可能真有明星之貌也说不定呢!我这里的自我陶醉还没完,爸爸可泼起冷水来了。他安安静静的说了句:“黄小姐谬赞了,她们两个,说是会念点书,还是真话,漂亮吗?那就谈不上了。” 
  爸爸就会扫人家兴!我暗暗的耸了耸鼻子,还没说话,黄鹂又接了口:“朱伯伯家学渊源,两位小姐当然学问好,大家都说,朱伯伯教子有方,一门俊秀!您看,朱副理是全公司最年轻的副理,两位小姐又才貌双全,”她转向奶奶和妈妈。“朱老太太,朱伯母,您两位好福气哦!” 
  奶奶乐了,她拍着手,兴高采烈的说: 
  “这位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真是的,将来不知道那个有福气的男孩子修上你!” 
  “朱老太太,别说笑话!”黄鹂的脸红了。 
  我现在有点明白黄鹂的名字为什么叫黄鹂了,原来她和黄鹂鸟儿一样善鸣善叫。不管怎样,那晚上,黄鹂的表现实在不错,她能言善道,落落大方,周旋在每一个人间,把大家都应酬得服服帖帖。只有小双,我记得她一直笑吟吟的躲在唱机旁边,当大家谈论的时候,她就默默的倾听着,一面注意着那迭唱片,每当唱片唱完了,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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