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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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个艺术针线包。乔后悔不该把珊瑚手镯给摔坏了，只是给了姐姐一双新手套。马奇太太把几件有纪念意义的物品送给了大女儿：一对丝袜，一把精致的雕花扇子，还有一条漂亮的蓝色腰带。而劳里则答应了要送她一大把美丽的鲜花。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还有一件舞会礼服等妈妈来收拾，这是一件白色塔拉丹薄纱裙，虽然熨补过许多次，但梅格已心满意足。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梅格带着家人眼中完美的行装出发了，准备体验十四天的快乐之旅。马奇太太本不同意这次出行，但梅格纠缠不休，母亲随即想到，去外面玩玩也无妨，就当是体验一下上流社会的生活吧。莫法特一家确实生活得很时髦。楼宇富丽堂皇，主人举止优雅且心地善良，生活奢华放纵。但梅格隐隐觉得他们的内在其实非常的平庸和浅薄。不过，他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这种生活正是梅格所向往的。因而，她开始模仿身边那些人所谓时髦的的言谈举止。安妮·莫法特的漂亮物品使她眼花缭乱，又是羡慕又是失落。而自己非但工作乏味，还一贫如洗，她觉得自己被深深地伤害了，即使有两对新手套和丝袜也无济于事。
不过，她并没有闲下来，整天都跟莫法特家的女孩子们玩乐，十分的快活。胖胖的莫法特夫妇也非常喜欢她。在一个小型晚会开始前，梅格发现她的塔拉丹薄纱裙同其他姑娘的衣裙相比立即相形见绌。当她穿着它出现在晚会上时，大家扫了它一眼后互换眼色。虽然她们并没有说什么，对她还是非常友好，但自尊心极强的她当时双颊通红，心情十分沉重。正当梅格伤心难过之际，女佣突然送来一盒鲜花。安妮抢先打开了盖子，众人随即惊呼，原来是满满一盒玫瑰、杜鹃和绿蕨。不过，大家都没想到这一盒美丽的鲜花是给梅格的。姑娘们纷纷围上来，好奇地打听到底是谁这么浪漫。
“字条是妈妈写的，花是劳里送的。”梅格简单地回答，暗暗感激劳里的细心。她把字条放进口袋，把它当作抵御妒忌和虚荣的护身符。饱含真情的字条和美丽的鲜花使她精神为之一振，心情也好转起来。她把花分成几束，给朋友们作点缀，只留几支绿蕨和玫瑰给自己，这一善举博得了大家的一致赞赏。梅格把绿蕨插在了自己的鬈发上，玫瑰别在了裙子上，这时的裙子似乎变得不再难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神采飞扬。
那天晚上她玩得很尽心。大家都非常友善，更得意的是，她的嗓音、她的明眸、她的舞姿被众人所称道。只是无意中听到的几句闲话使她的情绪急剧跌入低谷。那时她在温室里面，等待舞伴为她取冰块，突然墙外传来一个声音问：“她多大了？”
“我想是十六七岁吧。”另一个声音答道。
“这会对其中一个姑娘有好处，莎莉说他们现在关系密切，老人很喜欢她们。”
“马奇太太早有盘算，我敢说。虽然这事早了点，那姑娘显然没有往这方面想。”莫法特太太说。
“她刚才撒了个小谎，以为纸条真是她妈妈写的，花送来时还红脸。可怜的人！如果她再稍加打扮，一定会更漂亮。如果我们星期四借裙子给她穿，她会生气吗？”另一个声音问。
“她自尊心强，但我想她不会介意，因为她只有那条邋遢的塔拉丹。而且过不了今晚就会撕破，到时我们就更有借口了。”
“走着瞧吧。我要特意邀请小劳伦斯，那就有好戏看了。”
墙内的梅格听到这里面红耳赤，情绪激动，但她克制住了自己。什么“马奇太太早有盘算”，“撒了个小谎”，“塔拉丹”等闲话，让她厌恶之极。她是强装笑脸挨过了接下来的时间的，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是无聊的闲话使她与劳里纯真的友谊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对妈妈的信心也产生了一点动摇。姑娘们泛滥的同情心刺伤了她的自尊，纯真的梅格不禁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一丝怀疑。
第二天，梅格感觉到朋友们待她更敬重了，对她的言谈明显关注起来，看她的眼光也充满好奇，令她又惊又喜，只是有点莫名其妙。最后，贝儿放下书本，抬起来头，告诉梅格她已经给劳伦斯先生送了一份请帖，请他星期四过来。然后就围绕着梅格与劳里之间的友谊，以暧昧的口吻展开话题，以满足她们的好奇心，不依不饶。但是，梅格统统都给挡回去了。
“真够天真无邪的！”贝儿最后耸耸肩说。
这时，正要出门的莫法特太太像头笨重的大象一样，进来问道：“哪位小姐需要捎点什么吗？”于是话题自然又转到明天舞会的裙子上，因为梅格确实需要几样东西，尤其是她惟一像样的裙子昨晚撕破了。好心的贝儿极力推荐她的蓝色真丝裙子，并请求帮她打扮，然后如她所说：“像参加舞会的灰姑娘和仙姑一样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梅格不忍拒绝，同时也很好奇自己将如何变成个“小美人”，于是点头答应。
星期四晚上，贝儿和女佣齐心协力帮她打扮：把头发烫曲，扑上香粉，抹上唇膏，穿上领口极低的天蓝色裙子，戴一整套银首饰，胸前点缀月季花蕾，脖子围一条花边褶带，脚蹬蓝色高跟鞋，再带一条绣花手帕、一把羽扇和一束礼花，梅格终于出落成了一个绝代佳人，获得朋友们的一致赞誉。
“不要被裙子和高跟鞋绊倒。”梅格牢记教导，款款步入客厅。她很快发现锦衣华服自有一种不可阻挡的魅力，着实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姑娘们、绅士们自是不敢轻视她，就连老太太们也在打听她，一时间她成了舞会的焦点人物。
但是后来，正当她手摇折扇，咯咯笑着听一位无聊的年轻人讲无聊的笑话时，突然发现劳里正站在对面紧紧盯着她，神情相当惊讶和不快，让她立即羞红了脸，真狠不得马上换上旧裙子。贝儿和安妮的目光在她和劳里之间扫来扫去，使她心头更加烦乱。但看到劳里孩子气十足，她就又安下心来了。她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并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劳里觉得有点好笑，然而严肃的神情告诉她，他并不欣赏这副打扮。
“我不喜欢轻浮炫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这话叫梅格无法接受。她转身恨恨地说道：
“没有见过比你更无礼的男孩子。”
她独自一人气恼地来到窗边，试图让自己冷静冷静，因为紧身裙箍得她头晕脑胀，很不舒服。偶然间她听到林肯少校在说：“她今天晚上只是一个洋娃娃。”梅格终于明白自己是弄巧成拙了。一个人依着冰凉的窗棂发呆，直到劳里向她道歉，并邀她跳舞。
“我一直想跟你跳来着。来吧，我不会再对你那么无礼了。虽然你的衣服让我反感，但你确实——反正漂亮极了。”他挥挥手，似乎言语不足以形容他的仰慕之情。
“我穿上它真是个傻瓜。”梅格悄悄说道。
音乐响起，他们迈开优雅的舞步，欢快地旋转着，经历了这次口角之后，彼此觉得更加接近了。梅格请求劳里不要跟她家人说起她今晚的装扮，声明一切将由她自各儿去解释。
与劳里分开后，梅格彻底放纵了一回，喝香槟、跳舞、打情卖俏，十足轻狂的样子。最后累得倒头就睡。梅格觉得自己像是参加了一场化装舞会，但玩得并不开心。第二天整天她都昏昏沉沉，星期六就回家了。两个星期的玩乐弄得她身心疲惫，自觉对上流社会的奢侈生活已领教够了。
“安安静静，不用整天应酬，这才是幸福的日子。还是家里好，虽然它并不华丽。”星期天晚上梅格跟母亲和乔聊天时，悠然四顾地说道。
“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说，亲爱的。我还担心你回来后会嫌弃家里呢。”妈妈答道。她那天不时担心地望一眼女儿，因为孩子们的任何变化都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梅格快乐地跟大家描述她的经历，一再说她玩得十分痛快，但情绪里似乎仍有点不对劲。当两个小妹妹去睡觉之后，她心事重重地盯着炉火不说话。时钟敲过九下时，梅格决定勇敢地跟妈妈坦白。
“要我走开吗？”乔知趣地问道。
“别走开，我没想瞒你。在两个小妹妹面前我羞于出口，但我要把我在莫法特家干的那些好事向你们全抖出来。”
“说吧。”马奇太太面带焦虑地微笑着说。在母亲的鼓励下，梅格将那天晚会自己的丑事原原本本地道出。对于女儿做出的傻事，马奇太太只是默默注视着女儿，不忍心责备。但是，关于在莫法特家听到的流言蜚语，马奇太太紧闭双唇，看上去十分气愤，居然有人把这种念头塞进梅格天真无邪的脑子里。乔则觉得这种事情简直荒唐可笑。马奇太太要求梅格尽快把那些愚蠢的话忘掉，并严肃地说：
“我这次让你置身于那些人们中间很不明智。他们虽然心肠不坏，但太世故，缺乏教养。我对这次出访可能对你造成的伤害真的很难过，梅格。”
“不要难过，我不会因此而受伤的。我将只记住好的，把坏的全忘掉。我确实玩得很开心，很感谢您让我去，妈妈。不过，让人家夸赞心里还真挺舒服的，我真的好喜欢哩。”梅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这十分自然，如果不是喜欢得过分，导致你去做傻事或做女孩子不该做的事，那也无妨。要学会辨别和珍惜有价值的赞扬，用谦虚的美德来激发人们对你的敬意，梅格。”
梅格默默地思索着，乔则神情迷惑。她看到梅格红着脸谈论爱慕、情人之类的东西，觉得十分新鲜。似乎姐姐在那两个星期里令人惊奇地长大了，走进另一个世界。
“妈妈，你是不是有莫法特太太说的那类‘计划’？”梅格含羞问道。
“有很多呢，亲爱的。每个母亲都有计划，但恐怕跟莫法特太太所说的不同。我想是应该跟你严肃地谈一谈了。梅格你虽然年轻，但应该明白我的话。这种话由母亲来跟你们说是最合适的。乔，很快也会轮到你，过来听听我的‘计划’吧。”
乔走过来，坐到椅子扶手上，看上去像是参加什么极其严肃的事。马奇太太拉着她们的手若有所思，严肃而轻快地说：
“我希望我的女儿们美丽善良，多才多艺，受人敬重和爱慕，青春幸福，姻缘美满。愿她们无忧无虑、快乐地度过这意义非凡的一生。与一个好男人相爱并相守是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我希望你们都能有这种美妙的经历。对这种幸福的期待是很正常的事，但首先要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等到幸福到来时，你才会无愧于它。我的好女儿，我对你们寄予厚望，但不是要你们莽撞行事，比如仅仅因为有钱便嫁给他们，这些豪宅往往没有爱情。如果用之有道，金钱是必要也是宝贵的，但它绝不是首要的或惟一的奋斗目标。只要拥有爱情并幸福美满，我宁愿你们嫁给穷人家，也不愿你们做没有自尊、没有安宁的皇后。”
“贝儿说，如果不积极主动，穷人家的姑娘就不会有机会。”梅格叹息说。
“那我们就做老处女好了。”乔坚决地说。
“说得好，乔！宁愿做快乐的老处女，也不做伤心的太太或四处找丈夫的女孩子。”马奇太太说，“不要烦恼，梅格，真挚的恋人是不会轻易向贫穷妥协的。我所知道的一些品格高贵的女士原本也出身寒门，但爱神并没有遗忘她们。所以耐心等待吧，让我们的家充满幸福。这样，当你们自己建立家庭的时候，才能承担起责任。如果缘分还没降临，也别着急。孩子们，妈妈随时随刻都是你们倾诉心事的知己，爸爸也是你们可信赖的朋友。无论结婚与否，你们姐妹们永远都是我们的骄傲和安慰。”
“我们一定能！妈妈，请放心！”姐妹俩真心实意地表露心迹道。马奇太太说完和她们道了晚安。
第一部第十章 匹克威克社团和邮箱
冬去春来，姐妹间又开始盛行起新的游戏来。春日里的白天越来越长，下午有了更多的时间用来劳作和嬉戏。四姐妹在院子里各有一小块地皮，可以随心所欲地种些花草。
汉娜总说：“即使隔着烟囱望过去，我也能知道哪块地是谁的。”她说得对极了，因为姐妹们对植物的趣味同她们的性格如出一辙。梅格的地里种了玫瑰、长春花，还有一棵小橘树。乔喜新厌旧，园圃里的花每季都必定换个新花样。今年种了向日葵，因为她特别喜欢向日葵的朝气蓬勃，而且，葵花子还可以送给科克尔托婶婶喂她的小鸡。贝思的花园则是一成不变，还是各式芬芳扑鼻的鲜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