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妇人-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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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思是常呆在家里，有时提个篮子出来，脸色红润的那一位？”
“对了，是贝思。很听话的乖女孩，我最疼她了。”
“梅格是长得漂亮的那位，鬈发的是艾美，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劳里涨红了脸回答：
“嗯，我听你们彼此叫来着，当我孤独时，忍不住望向你们的屋子，你们似乎很开心。请原谅我的冒昧，你们屋里灯亮时，我从窗户里能看到，炉火下你们和母亲围坐一起，她的脸正对着我，在鲜花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甜美，美得像一幅画。你知道吗？我没有妈妈。”劳里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一颤，他忙捅了捅炉火借以掩饰。
看到劳里寂寞无助的眼神，乔也很想与他一同分享家庭的温暖和幸福。于是她异常温柔地说：
“那个窗帘我们以后不拉了，你想看就看。不过我倒觉得，你过来看望我们比悄悄观望更好。妈妈很了不起，你一定会从中受益；我可以请求贝思唱歌给你听；艾美会为你跳舞，我和梅格有许多有趣的舞台道具给你看，大家一起玩肯定开心。你爷爷会允许你来吗？”
“要是你妈妈跟他说，应该没问题。他心地善良，只是不愿表露出来，可以说相当纵容我，只是我担心会妨碍别人。”劳里说。
“我们是邻居，你不必见外。我老早就想认识你了。我们在这里住不久就都认识了近邻，除了你家。”
“爷爷不大关心外面的事情。我的私人教师不住这里，没有人跟我玩，所以只好一个人呆在家里。”
“真可惜。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这样可以认识许多朋友，游览许多有趣的地方。别老惦着害羞，忘了它就是了。”劳里脸又红了起来但他非常感激乔的一番好意。
接着，乔跟他谈起了马奇婶婆的一些趣事，劳里笑得前仰后伏，引起了外边女佣的好奇。乔还谈了她们姐妹的话剧、理想、她们对父亲的想念和担心，以及她们姐妹圈中最有趣的事儿。劳里领着乔沿房间逐个介绍，最后在乔感兴趣的藏书室驻足。两人正交谈间，女佣招手说：“少爷，医生要见你。”劳里就出去，留下客人独个玩赏。正当她站在老绅士的肖像前，门忽然又开了，她没有回头，而是自信地说：
“我肯定不会怕他。虽然他的嘴角冷峻，但他的眼睛很善良，而且很有个性。虽然他没有我外公英俊，但我还是喜欢他。”
“承蒙夸奖，女士。”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原来是劳伦斯先生，乔立刻窘迫难当。可怜的乔脸涨得通红，心怦怦乱跳，想马上跑掉，又怕姐妹们嘲笑她。于是她决定镇定下来，尽自己所能摆脱困境。她再次望了望老人，发现灰白浓眉下的两只眼睛比画像上的更加善良，还有一丝狡黠，心里立即放松了许多。突然，老人打破僵局，用更为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么说你不怕我，是吗？”
“不是很怕，先生。”
“你认为我没有你外公英俊？”
“是的，先生。”
“我很有个性吗？”
“我是这么认为。”
“可你还是喜欢我？”
“是这样，先生。”老人听了很高兴，他笑着跟她握手，然后托起她的下巴，认真审视她的脸，点头说：
“虽然你长得并不像你外公，但你继承了他的精神。他是个好人，孩子。更难得的是，他勇敢正直。我很荣幸曾和他交过朋友。”
“谢谢您，先生。”乔听了这话觉得相当舒服。
“你和我孙子做了什么，嗯？”他接着坦率地问。
“只是想做个好邻居罢了，先生。”乔接着说了事情经过。
“你认为他不够振作，是吗？”
“是的，先生，他似乎有点孤独，他需要多跟年轻人相处。我们是女孩子，但我们会很高兴帮忙的，您送的圣诞大礼我们一直记得呢。”乔热切地说。
接着劳伦斯先生又问了赫梅尔一家的情况，并请乔下楼吃茶点。这时劳里跑下楼梯，看到乔居然挽着他那令人畏惧的爷爷的手，一下呆住了。
“嘿！这家伙怎么了？”老人问。
“我没料到您会来，先生。”他说。
“是这样，看你冲下楼的样子就知道了。吃茶吧，先生，放斯文一点。”劳伦斯先生怜爱地扯扯男孩的头发，继续向前走，劳里在他们身后愣头愣脑的样子，逗得乔差点笑出声。
老人喝下四杯茶，两个年青人像老朋友一样热烈地交谈。劳伦斯先生看在眼里，从心里喜欢乔，她那古怪率直的方式很投自己的脾气，而且似乎很了解劳里。晚餐用得很开心，直到乔请求劳里弹了一首曲子后，才觉察劳伦斯先生神色似乎有点不对。临走时，劳里没有给她解释。用完晚饭，劳里带着乔参观暖房，柔和的灯光下，各种奇异的植物盛开着鲜花，突出清新芬芳的香气。
“请把这束花送给你妈妈，感谢她送来了良药！”劳里为自己的新朋友采摘了一大束鲜花，满怀喜悦地望着她说。
“妈妈，为什么劳伦斯先生不喜欢劳里弹琴？”回到家，乔还不忘刨根究底。
“这我不太了解，也许是因为劳里的父亲娶了位意大利的音乐家，那个女子温柔贤淑，而且多才多艺，但老人不喜欢她。他自尊心极强，至今还耿耿于怀。他们婚后他就没再见过儿子。夫妇俩在劳里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爷爷把他接回了家。那男孩体弱多病，老人对他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失去他。劳里同他母亲一样热爱音乐。也许他爷爷是害怕他当音乐家。总之，他的音乐使老人想起了那个他不喜欢的女人，所以他对孙子‘怒目而视’，就像乔说的那样。”
“多浪漫啊！”梅格叫道。
“真傻！”乔说，“他想做音乐家就让他做去，他不想念大学，何苦逼他去受折磨啊。”
“意大利人总是风度翩翩，所以他才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和优雅的举止”梅格说。
“你怎么知道他的眼睛和举止是什么样？你几乎没跟他说过话。”乔嚷道。
“我在上次的舞会里见过他，而且你的叙述也说明了他谈吐得体。他感谢妈妈送给他的药那几句话， 真有意思。”
“我想他指的是牛奶冻吧。”
“真笨！我敢肯定他指的是你。”
“真的吗？”乔睁大眼睛，样子仿佛很惊奇。
“真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孩！人家恭维你还不知道。”梅格说，好像她对这种事情很有把握似的。
不过，听了乔这个下午的故事后，一家人都决定作一次全体访问。马奇太太想跟老人谈谈自己的父亲，梅格渴望到花圃温室里走走，贝思为那架大钢琴而感慨，艾美则惦记着那些精致的图画和雕塑。
第一部第六章 贝思发现丽宫
那座大楼确实像座华丽的宫殿，不过马奇一家全走进去颇费周折，要贝思走过“狮子群”尤其的困难。在她眼里，劳伦斯先生是其中最大的狮子。一天，他特意拜访了这一家人，和众人谈笑风生，大家于是发现其实老人并不可怕，惟独害羞的贝思例外。另一道障碍是两家贫富的差距，对于老人的恩情，她们生怕无以回报而不好意思接受。但是老人却反过来视她们为恩人，对马奇一家给予的温情非常感激。于是她们放下自卑，互相往来更加频繁而无所顾忌。
新的友谊像春天的草木般在悄悄地滋长，这段日子里，总是会有各种美好的事发生。大家都喜欢劳里，他也私下里向私人教师夸赞姑娘们的出色。她们活泼热情、心地善良，对这个孤独的男孩照顾有加。从小没有母亲和姐妹的劳里，于是陶醉在这种纯洁无私的交往中，并深受影响。她们勤快、充满朝气的生活方式使他对自己的懒惰感到惭愧。他发现了与人交往的乐趣，而开始厌倦读书。由于频繁逃学去马奇家去，布鲁克先生已经非常不满地向劳伦斯先生告了几次状。
“没关系，就当放假吧，以后再补就是。”老人说，“邻居太太说他学习太用功，需要与年轻人多交往，放松放松。我想她说得对，我一直疼爱这小子，就像是他奶奶。只要他高兴，就随他去吧。有马奇太太的管教，他在那边的姑娘堆里应该挺规矩的。”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一起演戏和滑雪，一起度过愉快的夜晚。梅格、乔和艾美尽情地享受华宅带给她们的乐趣。
只有贝思，虽然对大钢琴无限向往，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那间屋子。她也曾随乔去过一次，但老人显然不知道她胆小，像以往一样用眼睛紧盯着她，还大叫一声“嗨！”吓得她“两脚哆嗦”，夺路而逃。不管大家如何规劝，她决定以后都不再登门，对大钢琴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后来，劳伦斯先生不知怎么知道了此事，准备亲自挽回。在一次拜访时，他特意说到了音乐，谈他结识的歌唱家和乐器等轶事。呆在房间角落里的贝思听得入神，不知不觉站在了他椅子后，瞪大眼睛聆听着，又因发觉自己的莽撞而羞红了脸。劳伦斯先生仿佛视而不见，接着谈起劳里。一会，他似乎回过神来，说：
“那孩子现在疏远了音乐，我倒挺高兴，他原来喜欢得过分。不过钢琴不能就这样闲置着，姑娘们要是愿意，可以经常过来弹弹。你说呢，夫人？”
贝思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拍掌。因为只要一想到在那架漂亮的钢琴上弹奏，她就心花怒放。没等马奇太太回答，劳伦斯先生已经点头微笑道：
“她们随时都可以来。我总呆在另一边的书房里，劳里常常不在家，九点钟后佣人也不会打扰。”说到这他站起来要告辞了。贝思决心说两句，因为最后那几句话完全遂了她的心意。“请把我的话转告给姑娘们，如果不想来，那就算了。”
这时一只小手放进他的手里，贝思仰望着他，诚恳而害羞地说：
“噢，先生，她们想的，非常非常想！”
“你就是那个会弹琴的姑娘？”他慈爱地问道，一反常态。
“我叫贝思，我喜欢音乐。如果您肯定没人听到我弹琴，被我打扰，我一定来。”她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出言不敬。
“屋子有半天都没人。你尽管过来弹吧，非常欢迎你。”
“您真是个好人，先生！”贝思被他看得面红耳赤。她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紧紧地握着那只大手。老人俯身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用异样的声调说：
“我曾经有个小孙女，眼睛跟你的一模一样。上帝保佑你，亲爱的孩子！再见，夫人。”说完便匆匆离去。
那天晚上，贝思兴奋得唱个不停，睡梦中还把艾美的脸当钢琴弹，吵醒了艾美，引得姐妹们哈哈大笑。第二天，等到祖孙俩一起出了门，贝思这才悄悄地从侧门进去，找到钢琴。巧的是，上面还摆着几页乐谱，贝思一面东张西望，一面颤抖着弹响琴键，很快便忘记了害怕，忘我地投入到音乐中。那种快乐无以言喻。回家后，幸福感仍久久萦绕着小姑娘，使她提不起食欲，只是痴痴地坐在一边傻笑。
一连几个星期，几乎每天都有一个戴着棕色小帽的身影溜过篱笆，如同音乐精灵一样出现在客厅。贝思尽情沉醉在音乐世界中，并没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祖孙俩有意为她营造的。她得偿所愿，因此满怀感激之情。“为劳伦斯先生做一双便鞋”是她觉得最好的感谢办法。马奇太太答应帮助贝思，因为她从来不跟她提什么要求。待到与梅格和乔商定图案后，接着便购买材料，开始动手做鞋子。贝思在紫黑的底子上绣了一支雅致的三色堇花，衬托得鞋子既美观又大方。她做缝纫活儿心灵手巧，只有遇到难题时才跟姐妹们讨教。很快，鞋做好了。一天早上，趁老人还没起床，她托劳里帮她把新鞋和一张便条放在书房的书桌上。然后贝思紧张地等着老人的反应。但是直到次日中午仍然没有消息。她开始为自己的行为忐忑不安。下午，她出去办事，顺便带着一个破布娃娃出去活动。回来时，她看到四个脑袋从客厅的窗边探出来。她们向她招手，并高叫：
“老先生来信了！快，快来读吧！”
“噢，贝思，他送你——”艾美还没说完，就被乔“砰砰”的关窗声给堵了回去。贝思刚疾步走到门边，姐妹们便一齐拥上来，把她拥到大厅，连声说：“看！看哪！”
贝思细看一眼，惊喜得脸色直发白，原来是一架小巧精致的钢琴，光滑的琴盖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致伊丽莎白·马奇小姐”。
“是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