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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一棒擎天-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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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克轻点头,道:“辛苦公爷了。” 
  公差转身便走,走得真快,转眼之间便不见了。 
  陶克推门走进去,这一回他才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一共是两个人。 
  陶克有些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妻女,他步履沉重得就如同双脚粘在地皮上似的,一步步走到了床边,他先是看见迷惘地直视着上面的一对大眼睛。 
  是的,那真的是他的桂花,脸色苍白,双目下陷,头发散乱地摊开来。 
  “桂花,桂花!” 
  床上没有反应,一点动静也没有。 
  靠墙的一面,旧薄被遮盖着半张面,从鼻子以上露出来,头发还扎着两条辫子。 
  陶克低声地:“我的小娟。” 
  猛可里,陶克一声叫,他扑倒床上:“桂花!” 
  陶克只是嚎叫,却一滴泪水也流不出来,那种叫声,比流泪更令人痛苦。 
  陶克的心在流血,他买的东西早就抛在地上了。 
  正在陶克悲伤时,门外面来了三个中年人,为首的一进门,便走到床前拍拍陶克:“喂,喂,你是她母女的什么人呢?” 
  陶克回过头,看看那人,又看看挤进门来的另外两个人:“她们是我妻女,你老兄是……” 
  “地保,我姓丁!” 
  “丁爷,麻烦你了。” 
  丁地保叹口气,道:“你早到两个时辰,也许还可以同老婆说句话。” 
  一顿又道:“早上还有人进来喂了她两口豆汁。” 
  陶克立刻跳上床,双掌运力,已把桂花扶坐起来,手掌抵上桂花命门,另一掌压在左背上。 
  这动作令地保三人吃一惊,人都快僵了,哪里还能有得救。 
  三个人不能拦阻,人家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三个人只得站在一边看,谁也不说话。 
  陶克学过气功,对于气血的调适,他15岁那年就入门了。 
  他在军中也以气功救过人,而能把气功转变内力输入另一人体内,这人的气功便可以在体内游走而清醒。 
  陶克就有这本事。 
  人如果断气不超过两个时辰,这人的魂尚未进阎王殿,如果救治得法,鬼门关内晃一圈又会出来了。 
  陶克自然不放弃这机会。 
  只不过陶克已是汗流浃背了,桂花依然瞪着两只眼睛不动颤。 
  一边的丁地保开腔了:“老弟,别费心了,她是先生半月病,再受打击,怕是救不回来了。” 
  另外一人也道:“陶家嫂子生了病,一病真不轻,再看她女儿那么乖巧,却遭恶人害死,怎么受得了。” 
  陶克急了,他大吼一声:“桂花!” 
  只见他左掌猛一推,右掌痛苦地才收回,便闻得“啊!” 
  这一声发自桂花口中,却也令陶克一把抱紧桂花:“桂花……桂花……桂花……是我,阿克呀!” 
  痴呆的眼球转动了,桂花嘴巴在翕动着。 
  丁地保立刻叫身后的人:“快,去弄碗热姜汤。” 
  那人拔腿就往门外跑:“真是奇迹!” 
  陶克如果知道桂花母女二人在桐城,昨夜他就不会住那家蚊子臭虫咬死人的饭店了。 
  他相信,如果昨日找到桂花,桂花就不会这样。 
  陶克改以右掌在桂花的前胸推拿着,一边在桂花的耳边叫唤:“桂花,我是阿克呀!” 
  桂花的眼睛可以左右看了,这光景只有一种解释,桂花是气结昏死过去了,她的脑筋半清醒,套一句俗家的话,心有不甘死亦难。 
  桂花就是死不甘心。 
  陶克用尽力气为桂花推拿,桂花慢慢地张嘴了。 
  她张口没声音,但那已经令陶克宽慰的了。 
  便在这时候,那人端来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进来了,丁地保接过,对陶克道:“快,喂她喝姜汤,催动血气出把汗。” 
  陶克取过姜汤,小心地喂入桂花口中,每一勺有一半流出来。 
  那陶克边喂边叫喊,还真的把看上去像断了气的桂花叫醒过来。 
  “桂花,你喝呀,我是阿克!” 
  桂花只能动眼神,张口不清地道:“阿……克……”。 
  陶克大声道:“我是阿克,我回来了。” 
  “阿……克……我的……阿克……” 
  “桂花!”陶克心碎地一声大叫。 
  “阿克……我们小……娟……” 
  “桂花,我回来了,小娟的事搁在我肩上,桂花,我要你活下去。” 
  “阿克……怕是太……晚了……” 
  陶克回头对丁地保急急地道:“丁爷,烦你请个大夫来,我有银子。” 
  丁地保道:“老弟,不如你背负着她,我带你去找大夫,唉,本来是要抬出城外庙里,想不到又活了一个……” 
  陶克已抱起桂花来。 
  “丁爷,我们走!” 
  丁地保叫另外二人暂时回去,他把门扣上,这才领着陶克往街上奔去。 
  桐城县的仁义堂药铺,就在南门里不远处,药铺一共是两间门面全拉开着,这才刚开过午饭不久,丁地保一走进铺子里,便对伙计叫起来:“快请我们本家出来,人又救活了。” 
  陶克抱着桂花坐在一张凳子上,那伙计一看是地保带来的病人,忙奔到后面去叫大夫。 
  这一叫足足叫了一盏茶时光,才见那位八字胡半百老者提着烟袋走出来。 
  这老者大概烟瘾不小,正塞了一颗药丸在口中嚼。 
  “是你呀,地保!” 
  “你可出来了,快给这位陶老弟的妻子看看。” 
  这位大夫也姓丁,他把眼睛只一瞧,道:“还活着呀,我瞧瞧!” 
  这句话令陶克几乎发火,这是什么话。 
  地保却开口了:“一家子,前天你给她吃了药,可是她一点起色也没有,你说……” 
  姓丁的抓过桂花的手,他把食中二指搭上去:“前天的药钱我没有收她的。” 
  说着便闭上双目了。 
  丁大夫忽然睁开眼睛,道:“兄弟,你可别说我不救人,咱们尽人事吧。” 
  陶克吼道:“我有银子。”随即掏出两锭银子搁在桌面上,又道:“够不够?” 
  丁大夫摇摇头,道:“不是银子问题,兄弟,咱们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收快死的人的药费,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用最好的药下在帖子上,这银子你收回去。” 
  这真是一碗凉水浇在陶克的身上,他一哆嗦。 
  丁大夫把药开出来,命伙计抓药,他伸手拍拍陶克:“兄弟,我同别的大夫不同,病家的情形我直言,兄弟,你妻子是心碎病,她心碎了。” 
  陶克吼道:“没听过有这样的病。” 
  丁大夫道:“你现在就听到了,兄弟,你别吼,她的情形我知道,先是女儿惨死,她又病在床上,你老弟出征去平边乱,这一去就是三年半。” 
  陶克道:“你怎么知道?” 
  “你妻子病了,你女儿把我请去为她治病,是你妻子对我说的,唉,她只一提到你,就满面的喜悦,打心眼里在思念你呀。” 
  陶克闻言,几乎放声大哭。 
  丁大夫又道:“就是前不久的事,半夜你女儿来敲门,说是她娘快出不了气,我只有跟你女儿去城边巷,谁知道我走后不久你女儿就出事了,真是天杀的!” 
  药包好了,伙计送到陶克面前了。 
  丁大夫道:“回去吧,把药煎了喂她吃下去,只要过了今夜,她也许就活了。” 
  陶克嘴巴紧紧地闭着,他见人家不收银子,知道是丁大夫见自己已遇上这种悲惨的事,免费为自己出力,便只有重重地对丁大夫点点头。 
  他很难相信,桂花真的就此离他而去。 
  就好像他不相信,这么悲惨的事会发生在他陶克身上一样,天爷太不公平了。 
  匆匆地煎药,急急地喂进桂花口里。 
  陶克把药喂了一大半,却见桂花“哇”地一声又把药吐出来,而且还带着泛乌的血块。 
  陶克大叫:“桂花!桂花!” 
  桂花无力地眨动眼睛:“阿克……你……回来了,可……是太……晚了……我……” 
  “桂花,桂花!” 
  “咱……们……女儿……死……得惨……哪……” 
  “桂花……桂花……” 
  “阿克……小……娟好……可怜……我……要陪……小娟……我……” 
  陶克大叫:“桂花……你不能死……” 
  “啊……”桂花又吐出一堆血块,便痛苦地倒在陶克的怀里了! 
  “桂花!” 
  陶克的喊叫,几乎把屋顶盖掀掉。 
  陶克买了两匹布,一匹蓝布,他把桂花的尸体包起来,他是从头包到脚,很严密。 
  另一匹是红色的,他掀开旧被子,也撩起女儿小娟的衣服。 
  陶克面似冷酷的十分呆板,他把小娟的两处刀伤加以仔细的视察,从刀痕上,他把刀的形状长短加以估计,然后在小娟那痛苦的脸上抚摩着。 
  “孩子,爹回来得太晚了,你娘也说我回来得太晚了,孩子,爹不该抛下你母女远走塞外,爹真的来晚了,孩子,陪你娘去吧,你母女在这世上没享用过什么,留下来的由爹来为你处理,爹一定不会叫你失望,孩子,你就会看到那禽兽的下场!” 
  于是,陶克以左掌抚过小娟那怒视的双目,果然,小娟闭上眼睛了,她再也不用看这个龌龊的世界了。 
  陶克找来一根扁担,他挑起妻女的尸体走出桐城县,就在县城外的黄土坡上,陶克找了一个背阳的野林下,把妻女埋掉。 
  他买的那根锄头,便高高地挂在一棵老松树上。 
  陶克似乎又发火爆性子了。 
  他大步走到桐城县南城山,伸手便把那张悬赏一百两赏银的告示揭去,有个守城的没拦住他,一路奔往县衙门去找人了。 
  陶克步履变得十分沉重,他并没就此离去,他又走回那家饭店,他本来发誓不来的。 
  陶克迎面就撞见那伙计。 
  “哟,花卷未出,烧酒豆腐汤现成的,只不过你不怕夜里蚊子臭虫多呀。” 
  陶克暗中咬牙,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有什么吃的快拿来!” 
  伙计也真快,豆腐汤外加二两烧酒先送上,不料陶克一口便把二两烧酒送进肚子里。 
  “酒!” 
  伙计又送上二两烧酒。 
  陶克只一仰脖子,二两烧酒又下肚了。 
  “酒!” 
  伙计火了:“喂,你到底要喝多少?” 
  陶克一把揪住伙计,叱道:“酒!” 
  伙计大声道:“你想打人?桐城县是有王法的地方,官家正在捉拿采花贼哪!” 
  陶克出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伙计晕头转向,他果然大叫:“你是采花贼,采花贼呀!” 
  “在哪儿!”街上三个人,都是官差。 
  “好小子,你走不了啦!” 
  陶克冷冷地推开伙计,一掌拍在桌子上:“酒!” 
  那伙计身子撞在桌边上,见来了公差与捕快,胆子可就来了。 
  “你别喝酒了,王八蛋,你喝尿去吧!” 
  “当!” 
  真绝,陶克坐在桌边,他的那根棒子就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一闪便敲在伙计的头上。 
  伙计就是没躲开,光头顶门上立刻就是个大肉包,脑后的发辫甩一半,他抱着头弯腰坐在地上了。 
  陶克又吼:“酒!” 
  三个公差走上前来了,为首的一瞪眼,道:“朋友,你撕下告示的?” 
  陶克眼皮也不抬一下:“不错!” 
  那人手握腰刀把,冷冷道:“你可知道撕下告示的后果吗?” 
  陶克道:“什么后果?” 
  那公差冷笑一声,道:“你要知道吗?” 
  不料陶克回敬一句:“不必啦!” 
  公差斜退半步,他刚才已发现陶克是个会家子,便沉声道:“朋友,走吧!” 
  陶克仍不抬头,左手转着木棒,右手举着空杯子:“走,到哪儿?” 
  那公差嘿嘿一笑,道:“请你进衙门吃大菜!” 
  他此言一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吼:“锁上!” 
  真快,另一公差已自腰间抖出铁链来,猛一套,对着陶克的脖子就要缠上了。 
  陶克的木棒出手了。 
  “咚咚咚……”之声甫起,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了,那公差抱头也不是,抖手也不对,四棒打得他直喊娘。 
  为首的公差腰刀拔在手,另一公差也扑上来了。 
  陶克仍然坐着,但他左手的棒却闪电似的左右连打,两把腰刀被他打落在地上了。 
  “好喔,拒捕呀,你这行为视同造反哪!” 
  陶克双目猛一瞪:“滚!” 
  门口已围了不少人,三个公差打不过,立刻对另外两人道:“这小子一心在造反了,快回去禀太爷!” 
  三个人挤着走出门,店掌柜的过来了。 
  “年轻人,你有麻烦呀,要是我,立刻逃跑了。” 
  陶克道:“我不是你。” 
  他看看抱头吃惊的伙计,一掌拍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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