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9-废都后院-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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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一看,第一页是新闻稿:
“据11月3日法国巴黎消息:中国作家贾平凹的一部长篇小说(《废都》)荣获‘法国费米娜外国文学奖’。这是贾平凹继1988年获‘美国飞马文学奖’之后,又一次获得重要的国际文学奖。‘费米娜文学奖’与‘龚古尔文学奖’、‘梅迪西文学奖’共为法国三大文学奖。该奖始创于1904年,分设法国文学奖和外国文学奖,每年11月份第一个星期的第一天颁奖。本届评委会由12位法国著名女作家、女评论家组成。贾平凹是今年获得该奖项‘外国文学奖’的唯一作家,同时也是亚洲作家第一次获取该奖。”
看后,我说:“这可是个大好事!”接着又递给燕玲看。
第二页是法国文化和联络部部长卡特琳?特罗曼的贺电:
“谨对您的小说《废都》荣获费米娜外国文学大奖表示最热烈祝贺,相信这部杰出的作品一定能够打动众多的读者。”
此后,又是法国驻华大使皮埃尔?莫雷洛的贺信:
“贾平凹先生:欣喜地获悉您发表在斯托柯出版社的长篇小说(《废都》)荣获费米娜外国文学大奖。
费米娜文学奖创立于1904年,是法国最有权威和盛名的文学奖之一。
在此,我谨以个人名义,对您获得的殊荣表示祝贺!
其实,在评委尚未表决之前,评论界已经广泛注意到您的作品,相信它无论在法国还是在世界其他国家都能获得青睐。
我希望您的小说能由于您在法国取得的成功,得到更多中国读者的喜爱。
我非常希望能在法国驻华大使馆接见您,以便使您的光辉成就得以延续,并通过此开创法中文学交流的新局面。
谨请贾先生接受我崇高的敬意!”
我的夫人燕玲,还有在座的乡党张三弟,争相传阅,大家都为平凹高兴。
我问平凹:“法文版《废都》是谁翻译的?”
平凹说:“是个法国人,女的,叫安博兰。”
我说:“尽管获了奖,可是这括号里的书名(指《废都》)有的能发,有的不一定能发。”
平凹反驳说:“批评人的时候指名道姓,表扬人的时候为啥不指名道姓呢?”
我一时语塞。
平凹又说:“这个消息发了,也可以给咱恢复个名声么。”
此后,我又拿出8月初去医院看望平凹时拍的照片。我说:“你看咱的手艺咋样?”
平凹说:“咋把人拍得虚胖?”说后一想,“那一阵子脸肿胀着呢。”
张三弟也说:“刚住院时肿胀得还厉害。”
我说:“你当时还害着红眼病,照片上还看不出来呢!”
燕玲说:“发消息时,把我和贾老师的合影一起发表,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外国翻译呢。”
平凹说:“你照得好,我只不过是个陪衬。”
电话响了,平凹进卧室接电话,我们又看平凹收藏的石头。
张三弟介绍说:“你看,这是平凹的脸、鼻子、眼窝、嘴,抽象的。这‘平’、这‘凹’,就像他手写的一样。”
我和燕玲俯身仔细端详,果然天人合一惟妙惟肖,我俩惊叹不已:“真像!真像!”
平凹刚走进小客厅,传呼又响了。平凹一看,赶紧又进卧室打电话。听得出,他很高兴,又是祝贺恭喜的。他放下电话,高高兴兴地走到小客厅对我们说:“这陈彦打来传呼,你们看这显示的啥?”
我们三人凑上前一看,是:“著名作家陈彦电话×××××××,请业余作者贾平凹回话。”
平凹说:“肯定是孙见喜捣的鬼。”
我说:“这陈彦也是,竟然把自己称为‘著名作家’,反而把平凹称为‘业余作者’,而且还是在今夜平凹获大奖的时候!”
大家高兴。平凹高兴。一大碗中药汤,他仰脖一口气喝完了。
平凹说:“我今天吃多了,肚胀得很。”
我说:“看你也是见好的不饶,见瞎的不招。”
平凹说:“我看三弟没吃完,怪可惜的,就把他的也吃了。”
燕玲说:“贾老师,那该出去走一走。”
平凹也说:“正好到陈彦家去,几个朋友都在那里等着呢。”
趁此,我们一起出门。
今天是1997年11月4日。
今夜星光灿烂。
《废都后院》 星光灿烂价值百万
1998年1月25日晚,我下班回家,妻女出门游玩,家中冰锅冷灶。我懒得做饭,更无心吃饭。也难得清静,我顺便翻阅搜集整理的有关平凹的专访、评论文章。
王新民正在选编一本《贾平凹序跋书画集》。
而我,也在选编一本《贾平凹访谈印象集》。
苦于工作繁忙,社交局限,我的搜集整理好比“大海捞针”,也很难“集腋成裘”。但是,我在努力。
我也求助过平凹,只是年关将至,再过两三天,就是虎年春节了,不知道他帮我找寻资料没有?
想到此,我给平凹打电话,无人接听。又打传呼,平凹回话。
平凹说:“我这儿有些资料,我忙得很,你自己来看。”
我一听,心花怒放,“打的”直奔西北大学。
我是7点整到平凹家的,屋里窄小的客厅坐满了人,有的面生,有的面熟。我顾不上有“礼帽”,还是无“礼帽”,径直问平凹:“资料在哪儿?”
平凹说:“你来。”他把我领进卧室,这也是他的书房,他指着写字台靠墙的一角说,“就是那一堆,你慢慢看,我去招呼客人。”
平凹支持我,更放心我,我一人在他的卧室兼书房翻选资料。我像是到了太阳山,遍地是金银,满山是珠宝,恨不得全部给他搬走。可是,不行。我只好仔细翻阅,没有以往的快速阅读——“看报看题儿,看书看皮儿”。报纸是一版一版地看,杂志是一页一页地翻。不一会儿,我就翻选出了很多好文章,把我也累得满头大汗。
其中,有1993年10月17日的《华侨日报》,1994年7月14日的《南洋商报》,1994年第5期《前哨》,1995年第1398期《明报》周刊,1996年1月号《镜报》月刊,1996年11月23日的《粤港信息日报》等等,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报刊,又有难得一见的文章。其中《明报》周刊登载的“贾与女友”的合影也是难得一见的照片。
大量的是全国各地的报刊。我又把它们临时分成两堆,一部分是采访文章,一部分是评论文章。有意思的,我还要先睹为快,多看几眼。
送走客人,平凹进门就问:“咋还没完?”
我说:“你这是一座金山银山,弄得人眼花缭乱不说,还把人整得满头大汗。”
平凹说:“你歇会儿,我帮你寻。”
我说:“重复的,不要的,都放在那边了,你不要放乱了。”
平凹比我熟悉,翻选得更快。我也没歇,继续寻找。
整整忙碌了两个小时,平凹书桌旁的“小山”让我挖掉了一半。
平凹把我翻选的资料帮着装进黑色大提包里,满当当、沉甸甸的一大包。他对我说:“这么多资料,值100多万呢!假若有人抢,丢了性命,这包资料也不能丢!”
我说:“你放心,我用生命担保,人在,阵地在!”
平凹送我出门时,又说:“价值百万呢,路上小心!”
我依旧是那句话:“你放心,人在,阵地在!”
已是寒冬腊月,路上行人寥寥无几。我挡着一辆奥拓,坐在后排,用手紧紧拉着大提包的背带,生怕被人抢走。
奥拓一直开到我的书房窗下,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趁着给司机递车费时,我故意问他:“你知道我这大提包里装的是啥?”
司机说:“不知道,看着挺贵重的。”他又说,“你把提包拿好。”
我说:“安全到家了,我才告诉你,这大提包里装的是贾平凹的资料,价值百万呢!”
从此以后,我每天的业余时间,特别是虎年春节,我一头扎进这“价值百万”的资料里。我每天精分细检,我每文精读细品。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我与“平凹”几乎是形影相随,我与“平凹”常常是梦绕情牵。
我掂量出这些资料的“价值”,何止“百万”!
它的真正“价值”是:让我看到了,也触摸到了一个真实的平凹。
他是人,而不是神。
他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而不是一个神乎其神的神。
正因为如此,我对平凹这座文品、人品俱佳的大山,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长途跋涉和长期觅踪。
这些“价值”,何止“百万”?
这些“价值”,无法估量!
《废都后院》 星光灿烂新春寄语
虎年春节刚过,我和燕玲,还有孩子的干妈、三秦都市报记者梁文萍,从大荔经临潼返回西安。先送文萍回家,再顺路去看平凹。
平凹不在,只有大妈一人在家。送上大荔的红枣花生,也算给大妈拜个晚年。
因为有事,我给平凹留言:
平凹:你好!
来家未见,甚憾! 朋友索字,钱和礼品都在我处,明晚在家等我,切记勿忘!
鲁风
1998年2月8日
第二天晚上7点整,我顾不上看新闻联播,和燕玲乘车去西大平凹家。
平凹又不在,依旧是大妈一人在家。我和燕玲陪大妈聊天。
大妈煮元宵相让,我说:“下午吃得饱饱的,不饿。”我是最爱吃甜食的,若不是在婆婆家两碗面条下肚,不让也会抢的。燕玲碗里舀了四个,让我帮她吃一个,我也回绝。
正与大妈说话,有人摁门铃。我去开门,是平凹。
我说:“难得一见,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平凹说:“等一会儿还要出去呢。”
大妈看儿子急匆匆的样子,说:“吃了再走。”转身进厨房给平凹舀了五个元宵。平凹三下五除二,放下碗筷,又看前、后出师表、铜车马。我当面把钱点清,递给平凹。
平凹急欲出门,问:“啥时要?”
我说:“现在。”
他边倒墨润笔边说:“昨天同学来家,让我写字,我说‘无笔、无墨、无纸,也无印章’,没写。”
我说:“关键是‘无钱’,你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对吧?”
平凹没有接话,狡黠一笑。
在窄小的不足三个平方的厨房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已经满满当当,又是案板又是书桌的上面也摆满了东西。听说儿子要写字,大妈赶紧走进厨房,帮着挪碗搬锅。我小心翼翼地把药罐放到窗台上。
平凹挥笔写字,我拉宣纸,燕玲换铺垫的报纸。
先给刘铁先生书写:
“除却诗书何有癖,独于山水不能廉。”
再为中国航空工业作家协会副主席郭勇题字:
“谦心皆乐事,容膝即安居。”
裁下的纸,我放在一边。平凹说:“不要扔,还能用。”
这时,我看平凹给郭勇写完,就说:“给我写一幅字,当做今年的‘圣旨’,当做今年的座右铭。”
平凹没有犹豫,落笔见字:
“终身争一息,每事慎三思。”
落款是:“鲁风兄留念,九八年,平凹。”
燕玲说:“回去买个好镜框,装框挂起来。”
我说:“装框挂在墙上当‘圣旨’,当座右铭。”
平凹却说:“用浆糊粘到墙上就行了。”
燕玲又求说:“贾老师,你再帮我写个‘龙居歌舞厅’嘛!”
平凹说:“我就不给歌舞厅、洗脚堂写。”
我说:“这是咱的事情,不比别人。再说这‘龙居’,你也得去呀!”
燕玲也说:“到时还要请你参加开业典礼,到时还要请县老爷出面作陪呢。”
平凹很快写好。
燕玲眼尖,说:“贾老师,你写错了一个字,‘舞’字少了一竖。”
平凹一看,边说边写:“我给你加上一笔。”
燕玲把字拿在手中,用嘴吹墨,先写的几幅字在黑皮沙发上晾着。
平凹看手表,说:“我得走,你俩坐。”
我说:“你先走,我和燕玲陪大妈说会儿话,等墨干后再走。”
平凹出门,又站定,回头说:“妈,你再做些吃的。”
大妈说:“元宵吃饱了。”
平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