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29-废都后院-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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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凹说:“疼也没办法,这些日子急着改《土门》呢。”他话题一转又说,“为了你俩的事,我一天少写一两万字呢!”
我忙说:“真对不起,真对不起!”
我知道《土门》是继《浮躁》《废都》《白夜》之后的又一部长篇小说,夏天又是他创作的黄金时间。一句“真对不起”,又怎能表白我对平凹的歉意和感激之情?!
回家后,燕玲再埋怨、再发牢骚,我都不多说一句话,完完全全按照平凹的事先安排办,一切行动听指挥。
当燕玲说起平凹为我俩写的第一幅字:“有缘千里来相会。鲁军民与李燕玲二君一夜忽来家,谈及其婚姻之美满而奇遇,令人羡之。遵嘱为二君书之,祝百年之好。”她很动情地说:“为了贾老师这幅字,我也不跟老鲁分手,我要对得起贾老师。”
此时,我已热泪盈眶。我说:“我也一样。”
谁知平凹却开了个玩笑:“这还不好办,把字撕了,一人一半。”
我俩异口同声:“这可不行!”
郭梅说:“你俩都想到一块儿了,还闹火啥呢?”
我俩破泣为笑。
费老师说:“这一河水开了,家和万事兴呢。”
平凹说:“咱把人家两口子劝了半天,口也干了,肚也饥了。”
燕玲说:“我给你们做四川麻辣面!”
我说:“你还不快点儿!”
《废都后院》 星光灿烂吹土为声
我曾在《曲苑杂坛》的“绝活”栏目中,看见过他多才多艺的展示;我也在大山深处的河中巨石旁,聆听过他如泣如诉的吹奏;我还在恬静闲适的茶楼包间里,与他进行过诚心诚意的交流……
他,就是被誉为“华夏吹埙第一人”的刘宽忍。
平凹和刘宽忍的相识,是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平凹说过这件事:“我第一次听到埙声也就是认识刘宽忍的时候,那是上个世纪的1992年。整整的一个秋天,我的苦闷无法排泄,在一个深夜里,同一位朋友在城南的一片荒地边溜达,朋友并不是个好的倾听者,我才要返回家去,突然听到了一阵很幽怨的曲子,当下脚步便站住了,听过一段就泪流满面。朋友骂我太脆弱,说那是音乐学院的人在练习吹埙的,差不多的夜里都要来吹一阵的。埙?埙是什么?隔着苍茫月色往荒地的南边看去,地头上是站着一个人,我走了过去,这就是刘宽忍了。他有着和我一样高的个子和一样憨厚的脸,但比我年轻。我们的谈话极少,他似乎并不欢迎在他练习吹奏时被人打断,只是对我说了:谢谢你喜欢埙乐!就走开了,身影消融在月色里。我的朋友嘲笑我自讨没趣,一块踏着坚硬的土地已经折回有二百多米了,埙声又在远处响起,如泣如怨,摄魂夺魄,我说:我一定会和他交上朋友的,因为这埙乐像硫酸一样能灼蚀我!”
不久,平凹去音乐学院寻找刘宽忍,他们从此便成了好朋友。他们后来还组织了一个“废都国乐社”,隔三差五地在一起闹,用泥巴捏埙,到处观赏和购买笛箫和古琴,随着心性乱哼哼着记谱作曲……但是,埙乐那种幽怨悲怆、凝重深远的曲调紧紧地久久地萦绕在平凹心头。他突发灵感,以古老的埙乐为基调,开始构思和起草了一部长篇小说,这就是后来引起文坛大地震的《废都》。可以说,是古老的埙乐,催促了一部伟大作品的诞生!
还在《废都》印刷的过程中,平凹和刘宽忍、孙见喜又商量着制作一个大型埙乐盒带,自己作曲,也请一些名家如张晓峰、张列、邵华、饶余燕、崔炳元作曲,全部埙乐由刘宽忍独奏,由陕西省歌舞剧院乐队协奏。他们几乎是走火入魔了,在炎热的夏天里,几十天没黑没明地劳作,等盒带录制好了,平凹先住进了医院,刘宽忍和孙见喜都大病了一场,可以想像他们这一伙人对艺术的狂热、对埙乐的酷爱!这就是当时广泛流传的被国内外众多艺术家喜爱和珍藏的埙乐曲专辑《废都》。
盒带开头,有平凹一段深情低沉的独白——
“我是贾平凹,当你听见我的声音,我们就应该是心领神会于废都的城门洞里了。不要以为我是音乐家。我只懂一二三四五六七,并不识‘多来米发索拉希’。我也不会唱歌,连说话能少说就尽量少说。但我喜欢埙,它是泥捏的东西,发的是土声,是地气。现代文明产生的种种新式乐器,可以演奏华丽的东西,但绝没有埙那样蓄涵着一种魔怪,上帝用泥捏人的时候,也捏了这埙,人凿七窍有了灵魂,埙凿七孔有了神韵。我们录制的这盒音带,原本是我们几个人夜游古城墙头的作乐,我们作乐不是为良宵美景,也不是要作什么寻根访古,我们觉得发这样的声响宜于废都,宜于身心。好啦,我不再多说啦,口锐者,天钝之;目空者,鬼障之。《废都》是不用说废话的,还是听埙的土声地气吧。”
除此之外,平凹还为刘宽忍的《埙演奏法》写序,对刘宽忍吹奏的埙乐情有独钟,大加赞赏。这些都为宣传刘宽忍,推广埙乐曲,使埙这古老的乐器在中国普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刘宽忍是我国第一位获民族管乐硕士学位的青年演奏家,早在1991年就举办了个人独奏专场音乐会,获得了成功。他出版了多套演奏专辑,如《刘宽忍笛子独奏》《刘宽忍贾平凹埙乐》等。他为《红高粱》《千古一帝》《窦娥冤》《神禾塬》等多部电影、电视剧配乐,先后获得第四届全国民乐展播优秀作品奖,“1995年国际民族器乐大赛”自选曲目优秀奖等。1996年8月,刘宽忍在中央电视台《曲苑杂坛》“绝活”栏目中,一人演奏了骨笛、管子、古琴、笙、箫、埙等11种乐器,尤其是一曲埙独奏,赢得了亿万观众的喝彩。他将传统的六孔埙改进制作成十孔埙、十一孔埙,增大了体积,优化了形态,扩展了音域音量,使古老的埙成为可以自成一体、独立演奏的乐器,填补了古老乐器与现代乐器相结合的一大空白。他的专著如《笛子演奏法》《箫演奏法》《埙演奏法》陆续出版发行。
由于刘宽忍在民族器乐演奏艺术和理论研究方面的突出贡献,以及出色的组织才能,他刚37岁时,在2000年被任命为陕西省文化厅副厅长,2001年挂职国务院文化部,任艺术司副司长。这在文化艺术界,也是绝无仅有的。
在我与宽忍的诸多交往中,我深有感触:从艺,他艰苦努力,精益求精,硕果累累;从政,他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政绩斐然。
他和平凹,都是我敬重的朋友。
《废都后院》 星光灿烂戏说吃烟
1996年11月26日,我以《名品消费》杂志社副社长兼副总编的身份陪同平凹去宝鸡参观、旅游。同行的还有陕西日报社记者梁文萍和我的妻子李燕玲。
这次出行,受到宝鸡卷烟厂、伟宝粤钢管厂等企业领导和职工的热烈欢迎和热情接待。
应该提及的,是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事实:
1960年4月28日,刘少奇主席偕夫人王光美在赴成都参加庆祝五一国际劳动节途中,来到宝成仪表厂视察工作,招待刘主席的香烟就是宝鸡烟厂生产的“金丝猴”。当时,刘主席夸赞:“‘金丝猴’包装蛮不错嘛,很精美!”刘主席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后,高兴地说:“不错,烟味纯正,清香可口,很好!”
当时,我尊敬的军工作家王震学老师记录、拍摄下这感人情景和宝贵画面。
我们走进机器轰鸣不绝于耳、烟草芳香到处弥漫的宝鸡卷烟厂时,平凹这个“山里娃”一下子惊呆了,他说:“真没想到,烟厂里的工业气息这么浓厚!”
陪伴的厂领导向平凹介绍:1993年生产的“猴王”香烟,一上市,就受到人们的喜欢,被誉为“北有猴王烟,南有红塔山。”1994年推出的高档精品“好猫”烟,因我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的一句名言:“不管黑猫白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应运而生。平凹说:“我平日里吃的就是‘猴王’和‘好猫’,其他烟就吃不惯。”
在参观生产线时,只见一排排白生生的烟支如飞瀑,一盒盒蓝莹莹的烟包似泉涌,平凹对香烟生产来了兴趣。他拿起一条新品“金丝猴”仔细端详,问道:“一分钟能出多少‘猴’?”高速卷接包机组的年轻女工笑声回答:“40条。”
烟厂的“贾平凹迷”认出了平凹,将他团团围住,请他签名留念,问他创作情况,平凹走走停停,在他所到之处,感受着文学青年的执著和热情。
在与厂领导和宣传处的同志座谈之后,平凹欣然题词留念:“睿语兴国运,好猫跃神州。”“宝烟早有名,猴王更上乘。”……
为了欢迎平凹的光临,宝鸡卷烟厂准备了丰盛的晚宴,举办了隆重的晚会。我们一行回到宾馆,已是深夜12点钟。
我与平凹同住807房间,我俩相安无事。他写日记、起草欢迎新书记的发言稿,我在读他的新作、刚出版的《土门》。平凹当晚就将写好的《吃烟》一文给我,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因为只有500字的文章,我反复拜读,品味不已,竟让我一夜难眠。不知他哪儿来的奇思妙想,就是个吃烟么,也写得精短神奇。不妨抄录如下,以飨读者:
“吃烟是只吃不屙,属艺术的食品和艺术的行为,应该为少数人享用,如皇宫寝室中的黄色被褥,警察的电棍,失眠者的安定片。现在吃烟的人却太多,所以得禁止。
禁止哮喘病患者吃烟,哮喘本来痰多,吃烟咳咳咔咔的,坏烟的名节。禁止女人吃烟,烟性为火,女性为水,水火生来不相容的。禁止医生吃烟,烟是火之因,医是病之因,同都是因,犯忌讳。禁止兔唇人吃烟,他们噙不住香烟。禁止长胡须的人吃烟,烟囱上从来不长草的。
留下了吃烟的少部分人,他们就与菩萨同在,因为菩萨像前的香炉里终日香烟袅袅,菩萨也是吃烟的。与黄鼠狼子同舞,黄鼠狼子在洞里,烟一熏就出来了。与龟同默,龟吃烟吃得盖壳都焦黄焦黄。还可以与驴同嚎,瞧呀,驴这老烟鬼将多么大的烟袋锅儿别在腰里!
我是吃烟的,属相上为龙,云要从龙,才吃烟吞吐烟雾要做云的。我吃烟的原则是吃时不把烟分散给他人,宁肯给他人钱,钱宜散不宜聚,烟是自焚身亡的忠义之士,却不能让与的。而且我坚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中国人就吃中国烟,是本地人就吃本地烟,如我数年里只吃“猴王”。
杭州的一个寺里有副门联,是:‘是命也是运也,缓缓而行;为名乎为利乎,坐坐再去。’忙碌人生,坐下来干啥,坐下来吃烟。
1996年11月26日夜戏笔”
来年,1997年2月8日,《吃烟》一文在我主持的《军工报》“莫邪”文学专版的“名人佳作”栏目首次编发,引起好评。
《废都后院》 星光灿烂宾馆抓阄
晚上,燕玲和文萍洗完澡后,她俩精神亢奋得睡不着觉,就从808房间跑到我和平凹住的807房间吹牛聊天摆龙门阵。
宾馆专门给807房间,也是给平凹送了一束鲜花,一盘水果,这是808房间所没有的待遇。燕玲一边吃苹果,一边说:“房间应该换一换住就好啦, 807应该我俩女的住,‘7’的谐音就是‘妻’嘛!”
我还以为燕玲换房是为了鲜花和水果,谁知她又说:“‘8’的谐音就是‘爸’,你俩男的当爸爸的就去住808,这多有意思呀!”
我也开玩笑说:“我和燕玲是红萝卜不拆把儿,今晚让我和燕玲分开住太难受了,是不是换一换房间?”
平凹说:“就这住得好好的,咋换呢?”
燕玲说:“干脆抓阄,抓纸蛋儿。”
平凹说:“这主意好,听天由命。”
文萍说:“还没玩过这种游戏呢。”
我说:“我来裁纸,编号。”
燕玲说:“写两个‘1’,写两个‘2’,拿上‘1’的在一起睡,拿上‘2’的在一起睡。”
我们四个哄堂大笑,都在看老天爷怎么安排。
我把写好的纸阄儿折好放在桌子上,又拨了几下。
燕玲急得第一个抓。一看,是个“2”。
我第二个抓。我打开,是个“1”。
文萍第三个抓。她打开后,是个“1”。
平凹说:“那我肯定是2号了。”他笑着问,“执行不执行?”
大伙笑得前仰后翻。
燕玲说:“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