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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求婚记-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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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毛骨悚然地把书接过来,开始在心里诅咒安珍。女人们都是蛇,引着你走到陷阱的边缘,叫你相信绝不会掉下去,结果你还是掉下去了。我已经落到老板的手里,没有办法挣扎。    
      “‘看看你的杰作呀!’安珍在角落里叫。    
      “我无可奈何地随便翻开一页,一首诗呈现出来了,我揉了一下眼睛。    
      “那首诗是这样的———    
      “‘山山  山山山土石山山    
      “‘牛马○女蛋破泣    
      “‘天打■鬼雷车车,轮 牛轮    
      “‘僵×※宫×便……保保    
      “‘豆豆※ 花※屎拉花……’骨    
      “问题严重的是,不仅呈现出来的这首诗是这个样子,而一本书竟然全都是这个样子,我倒抽一口气,这个仇恨大了,他们会要我的命的。安珍坐在那里敞开她那迷惑了诗人的小嘴,得意地笑,显然的,任何稍微有点男子汉味道的人,都不能忍受这种恶意的嘲弄。他们三个人已联合在一起,我是死定了,我必须逃走,两条腿像断了的电线似地在抖,我仰起头找机会。    
      “突然间,像射进一颗炮弹一样,一个人射了进来,他的脚刚落地,就紧紧地抓住我。    
      “‘朋友,’他兴奋地喊道,‘你虽然打了我,然而我已大度地包涵你了。诗坛反应出乎意外地良好。这几天的报刊你看了吗?尽都是赞扬的评语哩。我已震动了整个中国文坛,我已创造了一个派———形象派,我也创造了一个主义———形象主义,没有格律,没有低级音乐性的歌谣韵脚,一切都在内容的节奏和旋律的追求中发展。我成功了!朋友,成功了。’    
      “我这才看清楚紧抓住我的就是诗人,不禁魂飞天外。    
      “‘可是,’他正色说,‘诗固然是我写的,但你总算多少动了几个字,虽然动得不算好,我也不深怪你,你到底是初学的人呀。’    
      “‘是的。’我恐慌地答。    
      “‘很公正地说,’诗人如释重负地把声音放低,‘你的胆量真大,不过,注意了,做一个诗人,胆大和勇气是成功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我另一本诗集已经杀青,马上就要付印,完全属于形象派和形象主义的,你可以好好地读一下,你是一个工人,当然不会全部了解这种诗的含意是如何的奇妙……’    
      “我无可奈何地嗫嚅着。    
      “‘就说这首诗吧,’他指给我,‘第一句,虽只九个字,却是化合自然和人生为一体,包括了各种元素,而成为全新的合金,单是读了这短短的一行,就可以获得一种节奏上的满足,很自然而有个性。这首诗是“看”的,不是“听”的;是构成的,不是糅合的;采用了立体原理,直觉的发出,描写一个醉了酒的诗人的登高豪情。因为他喝醉了酒,所以他看到的山,是上下左右,颠颠倒倒的,而且越往前进,越发现山在不断增高增大,一直走到山脚,他才发现了泥土和石块。’    
      “‘是的,先生。’我努力把脑筋弄清楚。    
      “‘第二句更拥着一层精湛哲理的神韵,表露出诗人在行进的过程中,又看到了牛和马,至于那个“○”,更属巧妙的运思,象征的手法,抒情的笔调,它呈献的是空虚的心灵。这空虚的心灵,为了那一个女孩子而颤动着。那女孩子是提着一篓鸡蛋的,鸡蛋掉到地上打碎,她就娇弱地饮泣了。’    
      “‘是的,先生。’我向后退。    
      “‘第三句越加超凡凝练,’他汹涌地逼到我脸上说,‘雷声和雨声把世界带进鬼蜮,登高的诗人兴尽而返,陶醉得像铅字的屁股,车轮在飞快地旋转……’    
      “我不能再忍受这种胡说八道了。我冒险地打断了他的话,鼓起勇气说,我已十分崇敬他,建议他不必再在这一方面努力了,他假使要继续讲下去的话,我会得脑充血死去的。    
      “诗人显然因为我的不礼貌而勃然震怒,可是,他没有发作,他像被谁踢了一脚似地跳起来,原来,他看见了安珍,他跳过去。    
      “‘珍,’他用一种朗诵诗的声调叫道,‘感谢赞美我的安琪儿,一切荣耀都归于你。让那些愚蠢而狂妄的写实派、古典派、传统派,都滚到地狱里去吧。我把这本书呈献在你的脚前,作为我们相爱的纪念。’    
      “这几句话把我从昏迷的状态中唤醒,我转头看了一下老板,老板正在眨眼。    
      “‘珍,’诗人伸出双手,‘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再拒绝我。我虔敬地为你印了这一本诗集,你的倩影支持着我这一颗很久没有跳动的心,你的笑容刺激着我那一直迟钝的灵感。让我们高呼爱情神圣,让我们手牵着手,步入教堂吧。’    
      “我敢打赌,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比我那时候更不能制止自己。我从背后抓住诗人的领口,刚要准备把他摔到窗外,老板已惊惶地号起来,仿佛胸膛上挨了一刀似的。尤其可恨的是,诗人悲号的声音更加尖锐,使我感觉到如果不把他放下,巡逻警察会把公司包围起来的。    
      “‘咱们走吧。’安珍向我做鬼脸。    
      “我只好把诗人摔到沙发上,他的脸紧吻着坐垫,什么声音都迸不出来了。    
      “‘谢谢你!’安珍向老板说。    
      “‘明天照常上班!’老板回答了她,又向我耸耸肩膀。    
      “安珍挽住我的手臂,我还要挣扎,准备再表演一下节目,以表示我对诗人的深恶痛绝。不过,禁不住安珍在我手臂上轻轻一压,这一压,代表着很多言语,我就屈服了,像一只家犬似地被她牵了出去。”    
      故事说到这里,屋子里响起雷动的掌声。    
      “以后呢?”有人问。    
      “以后嘛,”那工头站起来说,“我似乎一直听到一种叹息,那是李白和杜甫在九泉下的叹息。不过,我不能再多说了,安珍在家里等着我,我得去为我们的头生儿子买点玩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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